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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就业季里,职校如何突围?

黄子懿 三联生活周刊 2024-04-09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据教育部统计,2022年预计我国高校毕业生人数首次突破千万大关,预计达1076万人,同比增加167万人,规模和数量均创历史新高,竞争激烈。据人社部信息中心在2021年第三季度开展的公共就业服务机构市场供求信息显示,目前人才需求最大的行业是制造业(38.7%),其次是批发和零售业(9.7%)。但高校毕业生就业供需错位现象也很明显,他们的求职意向与之相迥异。因此,有专家指出,应实现校企双方优势互补、资源共享,创新教育培养模式,以提升大学生专业实践能力和就业能力。深圳在全国率先探索“政府出补贴、企业出场地、校企共建共享”建设模式,累计投入资金超4亿元,建成职业教育产教融合实训基地219个。

产教融合本来是职业教育的关键,但是在具体的操作中,学校与企业如何能紧密合作,尚在探索中。



主笔|黄子懿

摄影|刘有志

职业的体验


17岁的郑宏杰飞快地在电脑上敲击着。他不断地输入代码、名称和密码,让屏幕上的窗口以1秒钟左右的速度切换,出现了Windows、AD CS、Active Directory等外人不太熟知的界面,像极了一个熟练的IT工程师。

《社交网络》剧照

郑宏杰是深圳市第一职业技术学校(以下简称“深一职”)一名计算机专业的学生,今年高三,留着一个浓密的前盖长碎刘海头,戴圆框眼镜,看起来稚气未脱。在技术上,他已接近一个中级网络工程师水平,如今能自由地在网络上接单。接单平台是深圳市最火的平台之一,针对当前IT服务需求与资源的不均衡情况而建立,一些中小企业可在上面发布需求,灵活招揽有经验的工程师帮他们完成企业网络搭建和BUG处理。郑宏杰接的这单,是来自广州某中小企业的交换机安装调试需求。“我还会写无人机代码,让他们编队飞行。”郑宏杰说。

这样的单子,郑宏杰每月能接2〜3单,能赚几百至几千元。对一个高三学生来说,足够覆盖掉生活费。他的指导老师也支持他在网上接单,以此增加他的实践能力,有时候还帮他和同学介绍一些单子。“我是希望他们能有一些职业的体验。”指导老师潘涛说。

潘涛今年35岁,寸头,搭配着一件深色Polo衫,一副标准的理工男打扮。他是深一职计算机专业科组长,曾带领学生在省级、全国技能大赛中多次斩获金牌,是一名“金牌教练”。但获奖愈多,他对技能大赛的培养模式就产生愈多思考:从某种意义上讲,技能大赛集训队是一种精英教育,那如何让更多学生从此中获益?

为此,学校开办了“技能学堂”社团。学堂中,学生能学到集训队的前沿知识,获奖队员会给他们上课,老师则介绍相应实操项目和实训。郑宏杰去年获得全国职业院校技能大赛一等奖,被保送到深圳职业技术学院之后,他也会给学弟学妹们讲授常规课堂外的知识。地处深圳的区位优势,给了这一社团难得的锻炼机会。郑宏杰的一些学长,甚至包揽下了深圳国际创新中心的部分计算机维修和数据恢复工作。

潘涛说,学校之所以想要做技能学堂,也是考虑到深圳中职教育这些年出现的趋势:升学率逐步走高,逼近100%,“现在中职学生直接就业很少”,这种情况下,应更多让学生在校获得一种体验,寻找自己未来的兴趣方向,到了高职院校可继续深造。学校与腾讯正式开展了校企战略合作,争取能让这些学生去腾讯实习。“他们现在的水平还进不了腾讯,但是去与腾讯合作的伙伴公司实习是没问题的。”潘涛说。

潘涛是计算机专业一名金牌教练,他曾去德国考察职业教育,对于技能大赛如何惠及更多学生,他有自己的思考和实践。

职业的体验,是潘涛着重强调的现阶段中职教育应有的内容。2018年深圳在全市职校内选派了15位老师参加“海培计划”,到德国考察和体验当地的职业教育,潘涛是其中一员。德国是世界上职业教育做得最好的国家之一,潘涛的视野被完全打开,“体验到真正的职业教育应该是什么样的”。

德国的职业教育以双元制闻名,即课堂学习和工作实践紧密结合,学校为“一元”,企业为“一元”,其成功关键在于早期对学生进行分流。潘涛在德国看到,当地几乎每个地区都有一个职业教育中心,13〜14岁的孩子们只要感兴趣,就可去中心体验。德国一共近350多种技能主导的职业,都被写进职教中心目录。孩子如果对某职业感兴趣,可选择在中心进行为期两周的体验。

“在职教中心里,孩子们的体验质量很高,各种材料非常齐全,原材料、说明书、图纸什么的都给你准备好了。”潘涛说,假如你想做一个手机壳,可从职教中心里找原材料,自己按照说明书加热、定型再打磨。他当时花了大概一周时间,在职教中心体验了一把做木匠的感觉。他拿着中心提供的工具,从树上一根根把木头砍下来,按照图纸打磨,最后做出了一个精美的风车。

“体验好的话,学生就能往这条路上走,体验不好也可以再次选择。”潘涛说,体验之后,孩子可在14岁时签下一份双元制的意向合同,签订主体是当地商会或企业,后者承担了德国职教大部分的技能培训职责,培养周期长。中国国情不同,职责落在职业学校,培养周期短。“现在中职教育三年,学不了太深技能,所以我主要就是推行一个体验。三年后随着学生认知的提高,如果他体验好,完全可以在高职深造。

《live》剧照

潘涛最早是在企业和部队工作,后来做了职校老师。刚开始上课时,他发现自己讲的很多东西,职校学生听不懂,从德国回来后,他逐步转变教学方式。“比如我讲网络技术这门课,不会上来就噼里啪啦把理论体系讲了。我会让他们先做一些好玩的事。”潘涛让学生打开谷歌地球,一点点缩小范围,找到自家所在位置。“通过这个让他们发现很多网络体系的架构,比如谷歌地球上家的位置,就是他们家小区节点或交换机的位置,从而延伸出这些概念。”

这种教学方式,让学生郑宏杰印象很深。他中学时偏科严重,英语和语文都不好。到了职校后,他发现计算机学起来也不容易。他记得,潘老师上课最初讲到了TCP/IP协议,他一脸懵懂:“什么是协议?”这个问题困扰很多同学。潘涛后来举例说:“红绿灯就是协议,什么时候通行,什么时候不能通行。”经过这一提点,郑宏杰就理解了。

校企的差异


深一职的地理位置极好,它坐落在福田区,紧邻28万平方米的深圳国际创新中心,属于深圳中心区CBD的东门户,不远处就是华强北。校园面积紧凑,教学楼修得高密,挂满了红色喜报,中间空出大片场地做高标准运动场。课间时分,学生们会在几十层高的写字楼幕墙的反射与遮蔽下,奔跑跳跃。

深一职地处深圳福田区核心地带,那里用地紧张,站在体育场就能看见附近高楼

在人地资源紧张的深圳,位置好,说明学校建校早。深一职创建于1983年,前身为深圳电子技术学校,这是深圳市第一所中等职业学校。“上世纪80年代,深圳电子企业发展迅猛,但深圳的教育体系里还没有职业教育,所以就办了这么一所学校,想要为深圳的产业发展输送职业技术人才。”校长黄建行说,后来随着深圳产业更新换代,学校专业不断调整,就改名为深圳市第一职业技术学校。

深一职在很多方面领先,录取分数常年在全市前列,是首批国家重点职业高中、首批国家中职教育改革发展示范校。潘涛所在的计算机应用专业更是有首批国家级重点专业、深圳市品牌专业等荣誉。今年中考录取时,该专业位于第一批次,能与普通高中同一批次录取学生,507的录取分数线比很多普高还高一截,生源和专业建设都属前列。2010〜2013年,学校申报国家级示范校时有3年建设期,专业建设是重中之重,计算机专业由时任科组长的吴彦主要负责。“申报有各项软硬件的要求,包括人才培养模式及课程体系改革、师资队伍建设、校企合作及工学结合运行机制建设三大部分,细分包括建设怎样的课程体系,课程、实训室、教师能力及学生素养能力达到什么程度等。”吴彦说,虽然申报成功,但她还是觉得有遗憾——校企合作这块不是很理想,“这块是最难的”。

作为职业教育体系中的“二元”,校企合作占有重要地位,学生如今最少都要去企业实习半年,是毕业的必要条件。“职业教育最大的特点,一定是要跟产业对接,它的根和魂就在于产教融合,主要就是靠校企合作。”校长黄建行说。深圳市在全国率先探索“政府出补贴、企业出场地、校企共建共享”建设模式,累计投入资金超4亿元,建成职业教育产教融合实训基地219个。

不过这过程中,有参与其中的老师深感产教融合之难,哪怕是在深圳这样的地方。“因为找合适的企业不容易,企业是做生产的,有效率和利润要求,而我们的学生跟深圳一些优秀企业的要求还是有一定差距。”吴彦说,申报示范校那会儿他们主要就是给学生去企业找实习、或请企业工程师给学生做培训,还做不到全方位与企业深度合作。

吴彦是前计算机专业的科组长,负责过多次校企合作,她认为校企合作成功的关键之一在于课程

当时,深一职找到长城计算机进行合作,长城是国内知名的应用解决方案供应商和系统集成服务商,主做网络安全和信息化。长城对这次校企合作很重视,学生能去参观学习,但无法去实习,“他们需要的都是高素质的技能人才,比如开发人员,我们的学生暂时还达不到。做基础生产线的工人,学生又不愿意去,个别学生能承担一下维修维护、系统调试岗位。”吴彦说。

长城工程师也会来学校上课。2013年,长城和学校达成一项合作,要在学校内建一个云计算实训室,吴彦当时定的目标是学生经过学习后,能够做云计算的系统维护。长城帮助学校建立了云计算实训室,配备了工程师前来上课,学校则拿了一个计算机班的学生来做项目试点,主要学习网络及云计算基础及相关实训,将来服务于云计算系统的基础安装运维。

“项目的规划想法本来特别好。”吴彦说。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校企之间的差异开始显现。在当时,云计算还比较超前,但这种单一项目实训则尚未融入到整个职校课程体系。“好比这只是一个领先突出的点,它融入不了整个中职课程大集体中。”吴彦说,中职学校课程更基础,校企双方课程衔接没做好。并且当时,很多企业工程师来学校讲课,没能很好把握中职学生的特点,对于学生是否接受和消化,也没有老师那样敏感。做了一两届后,作为专业带头人的吴彦身兼数职,精力有限,项目就停掉了。吴彦至今觉得遗憾,“如果当时坚持下去了,学校现在的云计算肯定是中职里很顶尖的”。

潘涛也参与了那个项目。他从另一个角度解释说,早期的校企合作还不够深入,是因为主要局限在场地使用,设备使用等硬件设施的合作,而计算机设备更新换代速度极快,对学校来说吃不消。“企业喜欢从设备上面来合作,这是一种销售模式,相当于把工厂的东西直接搬到学校,学校来学这个产品。这只是一个叫产教的模式,是一时的。”潘涛认为,最好的方式是,企业推出一套岗位技能的能力标准,建立课程体系,中职学校与之合作,能得到其软硬件教学方案。“比如现在腾讯华为推出了一些1+X等级证书,学校可以学你企业制定的这些内容。学生可以学习企业制定的技能课程,让学生了解企业用人的岗位标准。”

《同样的天空》剧照

潘涛在德国考察时,看到德国有一款全球有名的海德堡打印机,其每出一款新产品都会最先送到学校,后者有相应的课程体系做衔接和过渡。“德国的学校是来培养最前沿技术人才的地方,整个课程体系和产业结合特别好。”

于是,在这次校企合作后,计算机专业部分老师们做了经验反思,他们决定从课程标准入手做校企合作。他们最初是从两门基本的网页制作课、网络搭建课程开始,找到企业合作。学校专门拿出了一定经费,请企业共同参与制定课程,老师提需求,企业定方案、做培训。“以前我们老师可能会教网页制作,但对于一个网站真正的维护其实是不太了解的。”吴彦说。企业都是项目主导,一个项目从立项到落地,企业拥有全部的经验和人才,这恰好是过去很多职校教师的短板。

在网页制作这门课上,学校和企业花了半年多制作课程方案、计划和资源,后半年正式进入课堂。第一课堂上,企业工程师给学生布置了一个任务:要为学校的跳蚤市场制作一个网页,并展现出效果图。很多学生看到图后有点不敢相信:我们能做出来这么漂亮的网页吗?看着跟那些专业网页一模一样。

企业的工程师从如何把一个网页项目落地开始授课:申请服务器域名、如何架构、如何设计等流程从头到尾一一传授。每一节课会按项目进度拆分成小项目,学生分组完成,最后落地为一个大项目。有时候,企业的人不能到场,双方就共建一个资源共享平台,由企业的人录制讲课视频,老师在课堂播放,带着学生实操。最后,当跳蚤市场活动日即将到来的一天,学生们真的做出来了相关网页,可通过域名直接访问。机房里的屏幕投出落地的网页效果时,一些学生兴奋得叫出来。

吴彦和同事一起,将网页制作、网络设备等两门课都申请了深圳市的精品课。“我当时就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职业教育。”

新一届集训队的同学正在进行技能实训,为技能大赛做准备

学徒的探索


不过,即使有了课程指导的校企合作,想要再往深进行产教融合,仍有一定难度。全国中职学校均采用“2.5+0.5”模式,在高三上职校春季高考结束之后,学生会有半年实习期,而以前是一年。“现在中职学生高考提前,专业课受到不小的影响,技能相对弱了,这样一来合适的企业更不容易找了。”吴彦说。

为了深化产教融合、校企合作,教育部在2014年推出了现代学徒制,作为一项新的校企合作育人机制。现代学徒制度以技能培养为主,要求教师和企业联合传授技能。“为什么要搞学徒制?因为我们的职业教育中学校和社会是脱节的,而全球很多国家都是综合高中,没有职业高中和普通高中的分别。现代学徒制是德国双元制的灵感,学生是学生,但也是学徒,能更快掌握一门技能。到企业可以直接上手。”副校长卢曙红说。

深一职是2015年第一批获教育部批准进行现代学徒制试点的学校,也是全广东省唯一的试点学校。从那一年开始,学校在机电专业、物流专业与企业展开合作,双方共同开发课程,企业工程师来学校上课。项目同时采用“1+1+1”模式,一年级去企业感受一星期,二年级一个月,三年级一整年到企业跟岗实习。“这样培养出来的学生实际上水平是很高的。”卢曙红说,第一届学生有100多人,但这项目办了1〜2届之后,就办不下去了。

原因在于,学校当时在深圳采用自主招生,按就业导向培养,但这批学生临近毕业时,几乎都不愿意直接去企业就业。“当时招进来的都是深圳长大的孩子,他们想升学,拿更高的文凭,所以最后到企业去的人几乎没有,都去职高院校了。”卢曙红说。

《8英里》剧照

2017年现任校长黄建行调任深一职。面对这个推行困难的项目,黄建行想到把扶贫结合起来:把招生目光投向内陆贫困地区去,让愿意早就业的孩子上。2019年,他们与中国500强企业欣旺达电子股份有限公司合作,到广西百色、江西寻乌两个县招生,在当地的中职学校里选拔、面试有意向的生源,一共招到15名学生,均来自建档立卡的贫困户家庭。

当年15岁的吴有曾来自广西百色。2019年他在职校读书时,听说有深圳学校来招人,他就去听。宣讲中,他只记得老师说会报销路费、解决住宿,每人每月还有800元补助。“这样能为家里减轻不少负担。”吴有曾听完后,马上给家里打电话,家人起初不同意,但他成功说服家人,经面试等选拔环节,人生中第一次来到深圳。

对于吴有曾这批学生,校企合作的培养模式更加注重企业“学徒”的技能。吴有曾每周一至周四在欣旺达跟岗学习4天,周五回校上一天文化课并过周末,欣旺达根据产线(产品)设备不同,将课程体系分为了4个模块,定期轮换学习,学生要完成不同设备的实操,并在最后一个学期跟着企业顶尖技术人员实习。校企合作开发了“机电控制技术与应用”等9门课程19本教材,结合企业生产实际,通过案例式教学,将理论知识融入到工作实践中。

在当下我国技术人才难寻的情况下,这种传帮带式的师徒制培养,也为企业解决了一定的用人痛点。“公司对技术员的需求大,在市场上挖人成本高,本土培养周期长。但是试点班的学生非常年轻,我们从学生阶段就对其进行培养,会让他们对企业的认同度高。这样下来,人才在公司发展的空间大,保留率就高,相当于我们培养了一批年轻的嫡系部队。”欣旺达总裁助理尹庆玲说,这是他们参与的主因。

《八小时不是一日》剧照

一周4天时间,给了学生们充足的实训机会。吴有曾还记得,他第一次进入企业车间时,被其自动化程度震惊了,“那么大的车间,一个车间有6〜7条生产线,每条有30多米,但维护人员才1〜2人。我在老家中职学习时,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大的车间,也没有学过这些知识”。企业“师傅”也异常负责,每早8点到车间时,师傅会让吴有曾回忆前一天教的内容,有什么问题提出来,待问题悉数解答完后,再布置当天任务。一些师傅还会做PPT在办公室先讲,讲完了立刻带去车间实操。“这样学肯定都会出成果,毕业时至少是一个中级工程师水平。”卢曙红说。

不过,现代学徒制在执行过程中也一样需要解决困难。对这批孩子,学校和企业各配一位班主任。校方班主任何伟宁告诉我,很多孩子刚来深圳时很想家,有学生家里还发生着家暴问题,“经常有情绪”,这是老师要特别关注的。“孩子们心理或多或少有些自卑,对他们说话不能太重,甚至声音都不能太大。”他带着他们去逛了深圳华侨城、深圳湾等地标建筑,经常嘘寒问暖。学生往返校企,都是专车接送。

校企之间也要不断磨合。企业讲究效率、利润,赏罚分明,而学校教书育人,允许学生试错,二者之间会冲突。何伟宁记得,有一次一位学生在企业实训期间,不小心弄坏了设备。企业非常生气,当即表示要开除他。校方和企业紧急沟通,最后保住了这位学生继续学习的机会。

2021年7月,这第一批学徒制学生正式毕业。按照之前的意向,他们左手接过校方的毕业证,右手就能和欣旺达签订就业合同。此前企业就找到学校,想要把现代学徒班规模扩大,最好增加几十人甚至100多人。校方深思熟虑后,暂未采纳这一计划,“规模肯定会扩大,但扩不了太多”。卢曙红说,第二期学徒制试点班只增加到19名,一是因为学校地处市中心,场地有限,老师平日教学任务也重,二是因为培养这些孩子的成本并不低。

毕业那天,学生们统一身着正装与企业签订合同。多数学生毕业后进入企业的基础技师岗位,做诸如设备维修等工种,一月能有7000多元工资,对于家境贫寒的他们来说算不错,而且以后还有深造机会。只是,原来入学的那15位同学中有一位缺席了——他选择回老家,继续升学。

《沉默警报》剧照

纵向贯通之探


如今,升学已是深圳各职校的主要特点。深一职紧凑的校园里,有一栋教学楼很特殊,它独立于实训基地和综合楼之外,紧挨深圳国际创新中心。傍晚时分,学生都在埋头苦读。他们是深一职中的综合高中实验班,全寄宿在校内,最后参加夏日高考。

为何一所中职学校里会有综合高中班?黄建行解释,这是2014年经市教育局批准开办综合高中部,推行的综合高中试点,业内称为“职普融通”,深一职是深圳市唯一试点单位。“因为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属于两个体系,在我国目前还是没有打通的,而实际上随着社会发展,我们更需要一些综合性人才。”黄建行说,办这个班,也是为了学生能够双向流通,“给学生一个再次选择的机会”。

不过这种模式中的学生目前不过160多人,依然是少数。黄建行认为,职业教育的另一大关键在于纵向贯通。在升本科渠道受限之下,大多数学生只有选择升学高职院校这一条路,参加职校春季高考。2019年教育部宣布重启高职扩招,2020年高职扩招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未来高职院校将迎来更多学生。这就要求,中职和高职之间需要更好的衔接。

深一职在此之前也有过尝试。扩招之前,学校就和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下称“深信息”)进行中职衔接合作,主要是在深一职办了两届中高职衔接班,学制采用“3+2”的形式,3年在深一职,2年在深信息。双方老师共同讨论课程内容,以做好衔接。“我们教的可能是同一门课,但是重点不同,大家就把整个一门课的体系弄得更完整。”吴彦说。学校老师会去高职取经,每学期考试内容也由双方共同商定。

深一职会计专业的学生进行沙盘演练,模拟一个企业的经营,这也是全国技能大赛的赛项之一

衔接班在学校受到一些学生的青睐。直到几年前,深圳高职院校都倾向招深圳户口的学生,而职校学生大部分为非深圳户口。通过中职衔接班,他们只要通过转段考试,就能顺利去深圳高职院校。“这对很多非深户学生来说很有吸引力。”吴彦说,衔接班是单独招生,也是入校后由学生自愿报名。

不过具体执行起来,仍有不小困难。一方面,“3+2”学制中,一个年级有两个班,每个班20多人,深一职承担了大部分教学任务,“开的课程跟平常班级完全不一样”,学校要拿出很多本就紧张的师资,来把关衔接班的教学内容。另一方面,高职院校后来觉得,学生在高职只待两年有点短。“他们自己招生的是3年,我们的学生去了上两年,他们当然会觉得两年学制太短,没有什么实习时间,学习效果和3年毕竟也会有差别。”吴彦说。

后来,深信息提出,能否把衔接班改为“2+3”,2年中职、3年高职。吴彦和学校表示同意——中职学生第三年本来也是实习为主,但是方案最后没有获批。“因为这个涉及学制学年的改变了,中职学校属于高中系列,学制不能随便改,实习期也不能随便砍,职校还是得有其特点和特色。”吴彦说。

于是,双方老师们商量着:能否把高职部分课程提前放到中职来?但执行起来发现,“有的课程是放不进来的,因为课程都是有衔接的,前边没有基础,后边上不去的。”吴彦觉得,在这方面目前中高职的衔接还是要加强,尤其是课程方面。

(本文刊发于三联数字刊2021年第43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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