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生态农业联盟：让农人和食客手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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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习谷风，以阴以雨。

黾勉同心，德音莫违。

如果我们不想压迫别人，

或者被他人压迫，

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愿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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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立背景

如果以2003年社区伙伴（PCD）和瀚海沙在北京举办的社区支持农业（Community Supported Agriculture, 简称CSA）交流会为起点，2006年“教授卖大米”和“购米包地”为CSA在中国的实践落地，CSA在大陆已经落地生根13年了。

2008年，随着大陆食品安全丑闻不断曝光，消费者才感受到餐桌的危机重重，于是越来越多人开始寻找有源头的安全食材。北京的小毛驴市民农园起初是中国人民大学乡建中心和北京海淀区政府的产学研基地，恰逢三农专家温铁军和周立教授拜访美国时，也了解到美国CSA和其它替代型食物体系的案例，于是在美国农业与贸易政策研究所介绍下，派出他当时的博士生石嫣在美国一个CSA农场实习劳作了半年。回国后，2009年初石嫣加入当时的产学研基地与团队一起命名“小毛驴市民农园”，参考美国CSA的做法正式运营农场对外开放。各种天时（食品安全得到广泛关注）地利（北京地处信息、政策和媒体的中心）人和（石嫣洋插队(1)女博士的特殊身份），让小毛驴成为了国内CSA的重要旗帜，主流媒体给予了大量正面报道，小毛驴背后的乡建运动及其倡导的CSA模式也开始进入主流的视野，很多新农人和返乡青年受到启发和鼓励，开始参与CSA。据不完全统计，中国的CSA农场数量目前已经超过1000家，受此概念影响的产销模式更是数以千计。

 2009年第一届全国社区支持农业大会上的9家农场组成了“市民农业CSA联盟”，2012年第四届全国社区支持农业大会上由中国人民大学乡村建设中心、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社会农业研究中心、中国公共经济研究会乡村文明研究中心、西南大学中国乡村建设学院等机构联合发起了“生态农业互助网络”。恰逢第六届国际社区支持农业大会和第七届中国社会农业CSA大会于2015年11月19日在北京顺义区召开，生态农业互助网络将正式转型为中国社区支持农业CSA联盟。在会后的筹备过程中，结合现有资源与实际情况，已经有二十家CSA农场更紧密地联系起来，正式在北京市顺义区注册社会团体，并设立联盟的秘书处。

要知道目前绝大多数CSA农场生存都很艰难，为什么我们还要抽调一部分人力物力成立一个非营利机构？

正是因为目前全国CSA农场发展艰难，联盟的意义才更加凸显出来。下面就从联盟几个工作目标来分析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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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目标——推动消费者

1.尊重田间地头辛苦劳作的生产者；善待经营者、农民，身边的农村打工者。

习惯了工业化思维的消费者，对农业生产的标准化期待存在误区。他们往往以为农业生产与工业生产一样，建立一个基地，规划了基础的设施，剩下的工作只需要按部就班即可。他们的思维恰恰是一种“工业化农业”的思路，就这种思路导致了食品安全问题。如果农人都追求安逸、舒适，恰恰导致了农药、化肥、整齐划一的农业。而真实的农业是一种生态农业，恰恰是成就一种小而美的生态系统。在这样的园子里，你可能会见到各种作物相生相伴，各种设施力求自然，这里可能田块更小，杂草更多，物种更丰富，整体感觉不一定那么整洁利落。在这种情况下，从事生产的农人需要付出更大的辛劳，这就必然要求消费者的尊重。没有这种信任关怀，任何一个消费关系都是不能建立起来的。而全国的CSA从业者联合起来，形成自己的声音，并通过自己的服务机构将其传导出去，这对CSA模式整体创新传承有着伟大的意义。

2.倡导城乡公平贸易，促进城乡居民和谐共处，推进城乡良性互动。

每个孩子都有个梦靥，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每个生态农场都有个梦靥，那就是菜市场的价格。 

做过CSA农场的人都了解，目前CSA的配送成本中，生产成本仅仅占不足40%，绝大多数成本在管理、服务、物流、损耗上。尤其是目前消费采用了结合电商的宅配形式，用户更注重产品的多样性、口味、新鲜，甚至是包装、宣传、情感触动等。这就需要生产者自建平台，或者运营已有的平台（淘宝、微店等）。更何况，即便没有平台渠道的参与，这些服务仍然是要有生产者自己完成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平台附加了更多的服务，所以理应有更高的差价才能支撑运转。这部分加价，才是综合服务的对价。而对于生产型农场来说，虽然产品价格比普通农产品价格更高，但是，定出来的价格远远其实是大大低于附加中间服务的那个综合价格的。现在绝大多数的公平贸易还有一些问题：偏重于少数民族、偏远地区的产品，对本地化、当季化、能够保护本地资源环境的农业产品的重视不够，CSA联盟需要在这方面拓展。

3.身体力行地推进有利于恢复生态和保护环境的有机农业生产，自觉避免过度包装、铺张浪费等不文明行为，推进文明消费。

相当一部分消费者生态意识缺乏，绝大部分消费者早期消费生态食材，最初出发点是为了解决自己及家人的食品安全困扰。通过种种努力与寻找，最终找到一家能够提供安全的生态食材农场，双方便很容易达成一种契合。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再担心食品安全的困扰时，消费者就开始在提出种种的不满意：比如菜品种单调了，水果没市场上的甜了，包装太LOW了，为什么农场没有儿童娱乐场、为什么农场不做烧烤……消费者，不是上帝，就如同生产者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单单做农业生产的CSA就需要拓展出自己的一套自然教育、环保教育、宣传倡导的功能，这就迫使CSA必须成立自己的专业服务机构，开发出这些功能，并提供给全国的CSA生产者。

4.从自己和家人、朋友做起，从日常生活消费做起，支持在地化的团结经济，影响和带动国人广泛参与全社会文明消费，以自身点点滴滴的节约实践推进可持续的生活方式。

绝大多数消费者缺乏自己的声音，所以只好在价格、品相上百般挑剔。CSA作为一种社会生态农业，重视的是本地化、在地化的社群关系，所以CSA开发出自己特有的会员制、团购、利润共享、共同管理的社群经济。在建立一个社群之后，成员内部可以共享资源、信息、渠道，而不仅仅是产品。整体的社群促进了关系的升级，消费变成了共享。既然我们已经在CSA的产销模式中，推行了我们的模式，何不在更大的范围内推行…社区、社群是一个极大的概念，尤其是步入互联网时代，任何人都可以通过“六度法则”联系在一起。如同CSA农场有一个会员部，全国CSA生产者也需要一个办公室负责大的社群关系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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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目标——推动生产者

再从推动生产者来说吧。

1.以负责的态度安全地经营农业。

只使用经过认真实验研究证明对土地和生命无害的生产技术和物质，合理使用轮耕、堆肥、绿肥等适用技术，禁用合成杀虫剂、除草剂、杀菌剂、化肥；尽量使用无包衣的自留种或杂交种子，拒绝使用转基因种子；人道地对待牲畜，禁止在饲料中使用激素、转基因作物或者抗生素等添加剂以此从根源上解决国人的食品安全问题。全力保证生产过程中一系列环节的安全性，以此保护农业可持续发展的环境，保证土壤的活力和农作物的健康。

目前全国负责任、有担当、有能力的生产者已经越来越多，CSA模式也开始走进普通的小城。对于很多年轻的从业者，他们需要生产技术、管理经验、种子肥料、农业资料、农机工具，这一些其实都可以通过联盟的共同购买来提供。结合合作社的经验，每一个加入CSA的新成员都是合作社的社员，大家一起享受互惠互利、信息共享的便利。联盟秘书处就需要在信息交流、共同管理、培训沟通方面发挥自己的作用。如果年轻的从业者很快从联盟找到适宜自己的农场，农场找到合适的实习生；管理者找到农业资料、生态种子肥料的使用越来越广；CSA的土地面积越来越大,环境越来越好。这些都是CSA联盟致力的群体效应。

2.能通过遵循CSA的生产方式获得经济收入，改善生活，提高幸福感。

我们的理想是“环境关怀、人类关爱、公平贸易”。公平贸易的核心其实是社会公正，建国以来工农业的剪刀差，使得数亿农民背井离乡，如果我们坚信健康的食物来自健康的土地，就应该让使得这片土地变得肥沃的农人，可以在这样一片土地上生存下来，这也是CSA的核心价值，城乡共荣，共享福祉。

3.坦诚地保持生产者和消费者的良好沟通，帮助消费者获得信息，每个CSA联盟消费者成员都可发起参与式农场监督，以更好地维护CSA发展。

生态农业比传统农业要复杂艰难的多，也要科学系统的多。新农人“强于理念，弱于实操”的现状让很多消费者心里没底。优质的中间平台缺乏。很多以支持农民销售农产品的平台变成了利益的最大占有者，生态农场应该抱团形成农场联盟为消费者提供全方位的服务——困难而薄弱。不过，随着生态农业的逐步推进，现在优质的中间推动平台、社群也逐渐多了起来。联盟成立后，最大的一个功能就是推动沟通平台的建立，“每个CSA联盟消费者成员都可发起参与式农场质量保障”的理念落实到实地就是各地农夫市集、第三方平台，需要做的还很多。

4.在日常生产和消费中，影响和带动国人提升环保意识和生态文明理念，让多样化生活和有机生产实现可持续，让地球多样化的生命可持续。

在各种压力面前,消绝大多数生产者和费者会自动虚弱对食品安全的重视。环境恶化，具体体现在空气雾霾，重金属超标，酸雨污染，水体污染等方面，而尤其空气和水的污染让消费者觉得避无可避，很多时候悲观的认为雾霾和重金属超标的情况下，吃点生态食材，并不能彻底解决食品安全问题。而另一方面，高昂的房价、看病难看病贵、教育开支大等三座大山压得中产阶级安全感缺失。与此相比，吃的安全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然而，这种情况下，我们更不能满意于“逃避”。只要中国人仍然吃不上有安全保障的食物，我们就绝不会满意。只要我们曝露在雾霾、沙尘之中合不上清洁的水、吃不到新鲜的蔬菜，我们就绝不会满意。只要我们住宅周边仅仅有一处寒怆的水泥广场、塑料遍布，污水横流，我们就绝不会满意。只要孩子们不能够放心地奔跑，四叶草不能按时盛开，清秀的山岭布满采掘后的坑洞，我们就绝不会满意。我们不能满意化学农业对我们生活的侵害，我们不能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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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过去

CSA联盟的发起人石嫣博士也回顾了当年的艰辛：

经过两个多月的种植、准备，我们的宝贝苗苗们在与今年干旱相抗争后，努力的成长，我们的份额成员的数量也截至在47户，有这样47家人，愿意与我们共同携手走过对于小毛驴来说至关重要的一年，愿意分担这一年中的风险，支持健康的农业方式。我们的一个成员说：“你们不仅仅是在做生态农业的试验，同样也是在做信任的试验。”这段时间，除了联络、种植、安排实习生，还要安排学校的事情，有几天每天都要往返于人民大学和农场之间，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已经相当于我回一趟家了；有几天每天都要出去到成员家签协议、收费，为了能提前熟悉配送路线，常常晚上11点才能回到农场，带着一身疲惫；有一次，约好和一个想要加入CSA的人签协议，但是其中由于误会，我们比预计约定时间晚了半个多小时，出地铁口时已经10点了，我们也又累又困，收到了他给我们发的短信：“我下班了，我看这事就算了吧。”面面相视，看着彼此疲惫的双眼……相互信任，彼此理解，第一年的我们确实需要所有成员的耐心和信心，但我们都在努力。

我们先是收获了做人、做事情的经验，当然蔬菜宝宝们也在加油长大，终于在这一周可以收获了。小毛驴所有的工作人员周五晚上都很紧张，也都很兴奋。因为目前农场没有冷藏设备，我们只能当天采摘当天运送，所以我们决定早晨4点起床，4点半到农场开始收获。4点半，天还未全亮，温度也很低，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按照前一天我们的分工，一个小组开始收获，一个小组摆箱子和分菜。7点我们结束了装箱，7点半出发。22户，几乎绕了整个北京城，这一箱箱蔬菜不仅是蔬菜，还包含着每个小毛驴工作人员的汗水和爱心。下午4点，比我们预计的提早结束了配送。

既然我们已经付出了那么多辛苦，何不更上一层楼。对于现在的中国来说，仅仅1000家CSA农场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应当把CSA的理念传播到千家万户，传播到田间陌头，传到每一个人的餐桌。我们不能忘记教授吆喝卖大米，我们不能忘记胶东大白菜堆积在田间冰冻烂掉，我们不能忘记菜场里卖菜的小女孩年纪仅仅9岁……

让我们回到华北平原去，回到成都与关中平原去，回到三江平原去，回到江汉平原去，回到烟雨江南去，回到环渤海半岛去，回到我们城市农村郊区和农村社区去，要联合起来，这种农业恶化状况是能够也必将改变的。我们不要陷入孤独而不可自拔。朋友们，今天我对你们说，在此时此刻，我们的农业虽然遭受种种困难和挫折，CSA仍然有一个理想，这个理想深深扎根于中国的文化里。

众所周知，中国耕地资源仅占世界的7%，水资源占世界的6.4%，而水土光热配比的耕地不足国土面积的10%。由于这种人口与资源配比的不平衡，导致2/3的中国人生存资源极度缺乏!何况，中国大部分国土位于干旱地带，若非太平洋季风带来季节性降水，中国大部分地区都不适宜作物生长。在资源匮乏、总体自然条件不适宜农业生产的情况下，若没有农民的辛劳和智慧，任凭什么先进的理念和制度设计，恐怕都无法让中国养活占世界20%的庞大人口。东亚传统小农经济从来就是"资源节约、环境友好"的，而且可持续发展。殷鉴不远：在殖民者对美洲大陆进行开发的短短不到一百年的时间里，北美大草原的肥沃土壤大量流失，严重影响了美国农耕体系的可持续发展。即使我们移民到广阔的世界角落，我们仍然不能抛弃农耕智慧。

就某种意义而言，今天联盟是为了要求兑现诺言而汇集到CSA运动里来的，CSA联盟不是一个行业联盟，因为每个人都要吃饭，吃饭就要关心农业。人民共和国的元勋们以统一中华和成立宣言的气壮山河的词句，曾向每一个中国人许下了诺言，共和国承诺给予所有中国人以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社会。这个社会还需要我们做很多改进，和谐、自由的生活需要安全有保障的衣食住行，每一个关怀食物安全的居民都可以参与CSA运动。从明天起关怀蔬菜和粮食，从明天起关怀我们的社区，从明天起学习种植和收获的艺术！CSA需要做更多事，成立联盟也是一个尝试。请记住联盟提供服务工作是每一个会员对联盟工作的督促，会促使联盟成长，会促使CSA扎根大地不断散叶开花。今天，我们高兴地一起参加民间组织持续时间最长、影响力最大的生态农业大会。我们还记得2015年 国际Urgenci联盟发布的CSA宣言。这条重要宣言的公布，对于千万遭受不安全食物损害的人民，有如带来绿叶蕴藏的纯净氧气，恰似结束漫漫尘霾禁锢的欢乐黎明。

今天我们有一个理想。我们憧憬有一天，北方大地的遍披林莽，芳草葳蕤；尽管许多地域陷入GDP增长的魔咒，不支持生态农业的立足，但有朝一日，牧马徜徉、清流汩汩的黄河将与波涛澎湃的长江河网交汇，携手入海。

我们怀着这个理想来到了南方。拥有这个理想，我们能够重新找到传承久远的种子；拥有这个理想，我们能够找到流传后辈的土地；拥有这个理想，我们能够携手更多伙伴；拥有这个理想，我们能够平息撕裂这个国家的机器喧嚣，演奏一支充满劳动、团结、分享、持续的田园乐曲。

资料参考：

成爸《蔬菜宅配，想说爱你不容易》，2016年11月

石嫣《收获，第一次运送》，2009年5月

 温铁军《四千年农夫序言》，2011年

以上内容转自社会生态农业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