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毕业典礼“自行拨穗”想到的

6月中下旬开始，全国高校陆续开展毕业生离校工作，包括举办毕业典礼。过去，我们总会在一个礼堂（有时是体育馆）中，举行一个相对隆重的毕业典礼。校长（院长）、教师代表、学生代表、校友代表一一致词，然后就是领导念完长长的毕业生名单后，学生鱼贯上主席台，由老师们给他们拨穗。

拨穗（Turn the tassel）是本科生、研究生毕业授予学位时的一种礼节，主要流程是校（院）领导、系主任或导师们把学生学士帽上的帽穗，从右边拨到左边，再授予毕业、学位证书。它是一种象征，代表稻穗或麦穗成熟,象征毕业生已学有所成，可以展翅高飞。

由于疫情的关系，今年采用了户外的毕业典礼。校方在室外搭起一个台子，学生就坐在下面，学校和学院层面的毕业典礼相继进行，效率很高。所有的仪式都跟往年差不多，只有一个不再一样：拨穗仪式没有了，改为由学生“自行拨穗”。当坐在办公室的我，听到楼下大草坪上主持人在事先的演练仪式上，说出“自行拨穗”这四个字时，我心里仿佛咯噔了一下。我的脑海中，浮出一个画面，主席台上的人，默默看着台下黑压压一片的学生，自行整齐的把帽穗从右边拨到左边，然后仪式结束后，再目送学生离开。事实上，想象的画面成为了现实，毕业典礼就是这样举办的，台上和台下的人，全程无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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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我没有在被邀出席毕业典礼的教师之列，但我在校园中目睹了这不同寻常的仪式过程。也许有人会说，今年情况不同，你就不要再苛责了（这句话似曾相识吧），不过我还是想说点什么。

如果可以，我愿意和那些校长书记院长副院长们一起，走下高高的主席台，来到学生们中间，帮他们将学士帽的穗子，从右边拨到左边。如果可以，我想再在他们的肩头轻拍一下。我相信，在这短短的10秒钟时间里，病毒不足以侵犯到我，尤其是大家都事先经过了严格的防疫程序。我只希望，我可以通过眼神告诉他们，经过四年的努力，你们顺利毕业了！不管期间有多少的不易，逃避、拖延，甚至挂科，无论如何，你们毕业了！同时，我也想用这轻轻一拍，告诉这些二十出头的年轻“后浪”们，带上你的冲浪板，勇敢去大海里冲冲浪吧！自然的海、人心的海、社会的海、世界的海，永远值得我们带着敬畏之心去认识和感知。大海虽有风浪，但更有包容、活力和生命的气息。风浪可以掀翻小池塘，却掀翻不了大海！

今年的疫情，带来了很多的改变。中国总体来说抗疫比较成功，但世界还处于水深火热，在控制疫情和复工复产之间艰难的平衡着。然而不要忘了，这个病毒带给人的诅咒，除了死亡，还有隔离。我的一个好友，之前是做教育培训的。好不容易积攒了好口碑，有了稳定的生源，突然的疫情不但让她无法工作，还被困在一座江南小城的住宅楼里整整三个月。因把租房合同弄丢了，每次下楼出门，她都要费很多周折。负有防疫责任的大楼保安，每次只允许她出门一个小时，去买菜或是生活必需品。有时为了少费口舌，她也会选择不出门。整整三个月，她在那租来的小屋里挨过每一个白天和夜晚，呆到差点抑郁了。解封的那一天，她长舒了一口气。要知道，人是社会动物，总是需要和他人交流的，人也常常需要去到户外，与天地自然交换能量。

现在的很多大学生们，他们很努力，很聪明，很乐观，可是仍然对未来充满的很多不确定性感到迷茫。今年的800多万毕业生尤其不容易，在严峻的情势中，该如何谈“诗和远方”，或者，先安顿自己呢？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很多的建议给他们。但是我想说，不要因恐惧而自我隔离，也不要停止思考、停止表达，不管现在看来独立思考和理性表达是多么艰难，甚至会让你限于孤立的境地。被“正能量”也多是无奈之举，不过，承认自己的有限，对未来的焦虑、无助和恐惧，是发掘自己身上真实能量的开始。我的一个学生，寒假期间没有回家，后来疫情爆发回不去了，一直在校园呆着，反而安安静静读了很多书，写出了高质量的毕业论文。

前面提到的友人，因为被困在出租屋里，逼着自己开辟了线上课堂，推出了“最建设人性名著阅读“在线课程。他们的故事，其实也激励着我。如果工作不好找，去读读书，看看自然，寻访乡村，陪着父母探访一下老友故人；或者，打个零工，摆个地摊，甚至去一次武汉，跟街边的小商小贩们聊一聊，都不失为一种选择。正如“后浪”中所说的，你们有很多的可能性！但这些可能性，需要我们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去探索和发掘。世界从来不是我们头脑想象中的事物，也不是我们不能理解和认识的。疫情过去，这个世界可以沉淀下什么？在我们的生活中，什么是最重要、最有价值的？

我想，疫情终将过去，无论如何，我们不应停止学习和思考，也不应停止同情和行动。不要丧失独立理性思考的能力，尽可能的，也不要去做那些平庸的恶。毕竟你们（也包括我）读了那么多书，毕竟你们（我们）还承载着家之爱、国之任。退一步说，毕竟我们每天醒来，还是要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还要去遭遇这个真实的世界。

最后，分享一句我非常喜爱的蒙古族作家鲍尔吉·原野的话：

“命运指引我用爱的眼光来看待生活。爱是勇敢，爱是忍耐，是善恶分明，是领食弱者的苦难面包而不去谄媚势力集团。爱是眷恋从头顶飞过永不相见的小鸟，是为世上所有的美准备足够的眼泪。”

这个世界并不完美，但不妨碍我们仍尽力去爱她，并尽自己所能去改善她。

好吧，一起加油吧！

～the end~

祝福今年的毕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