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李文亮活着，能登上表彰大会么？

文/君君

昨天并不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但因为三位好友在同一天的不同时辰，分别发布了他们的好哥们或好邻居去世的悼念文字，我就觉得特别震惊和愕然。觉得这个日子有点不同寻常。虽然每天都有死亡发生，但朋友圈第一次出现三位好友于同一天哀悼三名逝者，其中两名逝者还分别是两位好友的邻居，一个因心脏病猝亡才44岁，一个更年轻，39岁。患尿毒症坚持了5年多痛苦治疗，最后还是痛苦地走了。

另一位好友的铁哥们照片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因病医治无效亡故。由于三名逝者都处于青壮年，和好友们不是朋友就是邻居，又在同一天与世长辞，这离奇的巧合，把我震得目瞪口呆。沉浸在与友同悲同感慨生命无常的情绪中，自然就忽略了外界的重大新闻，只顾得上思索“死亡”这个深刻的问题了。

当我终于领悟到“死亡是个中性词，无论结束抑或解脱，都是人类的必然归宿”，感觉自己有点哲学思想与宗教意识后，突然在某个空隙时间，看到朋友圈关于李文亮的公号文在刷屏，有些甚至是3月4月份的旧文。今天是怎么啦？搞得跟清明节气氛一个样。李文亮去世那么久了，关于他的文章怎么还在刷屏？诧异之中，我生出了好奇，点开最新与李文亮有关的公号文。哦，我明白了，一些自媒体作者在为李医生鸣不平。有的还附带提到了上海医生张文宏，说他在疫情期间做出了重大贡献，也应该获得“人民英雄”的荣誉称号。

原来，今天（应该是昨天）还真是个特殊的日子！上午，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电视直播了这一盛大庄重的大会场景。钟南山院士和武汉市金银潭医院院长张定宇分别获得国家勋章、“人民英雄”荣誉称号。

了解到这个日子的特殊性，我不禁回想起疫情暴发时，80多岁的钟南山院士坐动车不辞辛苦奔赴武汉的那张照片，当时我心疼极了，觉得国家应该派青壮年医学专家去重灾区才更好。钟南山在抗击“非典”中作出了重大贡献，老人家年岁已高，我不忍心见他再承受感染病毒的风险。将心比心，如果钟院士是我爷爷，我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前往重灾区的。国家又不是没有青壮年人才，老指望和依赖老人家怎么行。

我吊着一颗心为可以当我爷爷的钟院士担忧着。似乎看到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年迈英勇的老将军骑着战马，手提长剑大呼“冲啊”杀向四面八方涌来的劲敌……这种幻想让我后来好几天不敢关注新闻，生怕会有老将身负重伤的坏消息。

好在，老将虽日夜兼程为攻克敌人新冠病毒不辞劳苦，但在主战场重灾区依然安然无恙。我的心终于放下来，不再为钟院士忧虑。

一颗心转向了李文亮。后来的情绪大家都经历了。为李文亮传播真相却受“传播谣言”的训诫而愤怒，为他染病医治无效英年早逝而悲伤，为他生前的微博成为网民发泄情绪的“哭墙”和倾诉心声的“树洞”而感动。更为那句从钟院士泪流满面哽咽说出“李文亮是英雄，武汉是一座英雄的城市”而百感交集。

许多在当时因具体场景引发的不同情绪和感受，因为这次大会盛况，居然鲜活地复苏了。回忆真是太奇妙，把你以为淡忘确实已经开始搁置一边的东西，都一一复原，让它们汇聚成一个整体画面，令你忍不住想起，原来一切都未走远。距离拉得越开，相反还会因为某些正在发生的场景，使过去的一切都清晰得像此情此景。

关于这次表彰大会没出现李文亮名字的现实，我倒觉得没什么。因为我突然想起了诺贝尔奖。诺奖有一个恒久不变的规则，就是绝不颁给逝者。无论逝者多么才华盖世作品多么天下无敌，都与诺奖无缘。谁叫他们躺进了坟墓呢。我寻思着，既然诺贝尔奖不颁给亡人，那么这次“人民英雄”国家荣誉称号与国家勋章，不颁给逝去的英雄也是情理之中。

李文亮不会因为没有受到隆重的接待与荣耀嘉奖就不是“人民英雄”，他和无数留守武汉重疫区因新冠病毒袭击不幸身亡的逝者都是英雄。人民的英雄。

看过电影《八佰》，那些留守在四行仓库的有名无名的壮士，他们与日本侵略军英勇抗争，无论出于自愿还是迫不得已，他们流血了，牺牲了，或者完好地归来，你都不能否认他们不是英雄。他们都是，悲壮的让人心生怜悯和痛惜的英雄。会让你发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感慨。

“万骨枯”又怎么了，即便化为白骨，他们的荣誉也丝毫不逊于活着的功臣。

李文亮的微博因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会，昨天又上了热搜，成千上万的网民自发地去留言去找他聊天，说出“昨天颁发的共和国勋章虽然没有你，但是人民英雄的勋章，你当之无愧！”“满是谎言的世界，你才是真正的抗疫英雄！”“只有对制造人祸的作恶者和失职者的责任追究，才是告慰那些无辜者和英烈们的最好方式。”等等感人肺腑的话，出自人民之口，这不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么。

圣经语，“你们的光也当这样照耀在人前面，让他们看见你们的好行为，便将荣耀归给你们在天上的父。”

李文亮没有白来这人世一遭，他照亮前方，成为经久不衰的一束光，一颗星，他无愧于短暂人生和上天交付他的作为一个英雄的使命担当。让人们经历这场疫情看清了许多真相。我不明白还有什么荣誉能比这更高。

我倒是想，如果李文亮侥幸救活，他能登上昨天的表彰大会么？能被人民时刻想起并无限思念么？如果你说，这不太可能，从张文宏没获得这个荣誉称号就能看出。我想说，只要文亮还活着，凡事皆有可能。唯一不可能的是，我们将不会因为他而如此悲伤。

还说些什么好呢？为“一个健康的社会不应该只有一种声音”而努力奋斗吧。这可是人民英雄李文亮的遗言。

注：本文作于2020年9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