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镇西：“任何时候校长都会帮助你”——介绍一所难以置信的学校和一位不可思议的校长（附该校教师招聘启事）
一
我以前不认识詹大年。偶尔在网上看到他的名字，隐约知道他是昆明一所民办学校的校长。这次到云南宜良，初次见面他就把我征服了。
“问题孩子他爹” ，是詹大年名片上的自我介绍。因为他的学校专收全国各地其他学校踢来踢去不要的学生。“别人不要，我要！”他说。
那么怎样的孩子是“其他学校踢来踢去不要的学生”呢？当然不是能够考上清华北大的“尖子生”，而是那些家长管不了而学校也不敢管的孩子。
詹大年把他的学校取名叫“丑小鸭中学”。读过安徒生童话的人都能明白这个校名的含义，即这些孩子其实都是未来的“白天鹅”。这个校名寄寓着詹大年对这些孩子的爱和信任。
因为在詹大年心里，这些学生并非一成不变的“特差生”，只不过是“不适应传统教育”而已。他认为，有些孩子特别聪明、特别感性、特别善良、特别有才，但他们不适应传统的体制内教育，不接受传统的评价，因而或厌学、或逆反、或冷漠、或逃避......被称为“问题学生”。因为是“问题学生”，便被家长打骂，被老师歧视，被同学排斥，被学校“劝退”……而这一切，才把他们真正推向了“特差生”的行列。
“许多孩子都是被绑来的，或者被骗来的。”詹大年说。由于种种原因，初到这里的学生都是“劣迹斑斑”——这可不是夸张。詹校长给我介绍说：“还有的女孩子是怀着孩子被送到我学校的。”
其实类似的学校我也听说过，比如工读学校，或者网上传闻的各种戒网瘾的学校。“但我们学校就是一所正规的初中。”詹大年强调说。
因为是“一所正规的初中”，所以该校开设了初中阶段所有课程。但毕竟生源和其他正规的初中有所不同，因此他们还有针对性地开设了军事、心理、瑜伽（女生）、艺术、人格、健康、表达、梦想等10余门校本课程，此外，还开设学生社团等自由课程。
二
詹校长带我转校园。我先来到学生宿舍楼。无论是女生宿舍还是男生宿舍，都十分干净整洁，尤其是那叠成豆腐干形状的被子，刀切一般的棱角，让我仿佛置身于军营宿舍。但墙上各种彩色图案，又提醒我这并非军营。“那是学生自己画的，随便他们画什么。我们不管的。”詹校长说。
出了宿舍楼，看到远处有一群初二孩子在上体育课。当我走近他们时，孩子们很有礼貌地向我问好：“老师好！”他们温和的举止，让人很难看出他们过去是怎样的顽劣不堪。在初一和初三的教室里，孩子们也聚精会神地在听课，或热烈地分组讨论。
唯一和我看到的其他学校教室不同是，每个班都只有20来个学生。詹大年说：“我们不敢多招，必须小班化，这样才能保证对每一个学生的关爱，保证教育真正走进每一个学生的心里。所以现在我每个年级20个孩子，全校60来个学生。”
“有的学校会用电击等手段惩罚学生，但我们一开始就反对体罚学生。”听了詹大年这话，我却无法理解，离开了体罚，学校的老师是如何“驯服”这些学生的？
詹大年说，“在我们学校，对老师的基本要求是爱心和智慧。”他带我来到学校的心理咨询室，说：“在我们学校，学生犯了严重错误，最严重的处理就是带到这里来进行心理疏导，慢慢和孩子沟通。”他给我看沙盘、学生画的画、写的小卡片以及制作的手工作品。
既然詹大年自称是“问题孩子他爹”，那他自然十分疼爱孩子。他说：“这些学生对我特别亲热，他们都知道我是可以被他们挑战的，这样便形成一种传统，新来的孩子会从上一届的孩子口中了解到，这个学校的校长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们也就不怕我，和我亲近了。”
这个“爹”常常在假期带着他的孩子们全国各地疯玩儿：北京、四川、湖南、海南、广西、贵州……
三
我看过太多的学校，把“以人为本”“一切为了学生”之类的话醒目地写在墙上，可丑小鸭中学的校园里，类似的话一句都没有。相反，我看到在每一间教室的墙上，都写着这样的话：“任何时候校长都会帮助你，詹大年电话：13888378833；QQ：695628896；微信：zhandanian8833；博客：詹大年的博客”
“任何时候校长都会帮助你”，这句平淡而温馨的话连同手机号、QQ号和微信号，让我感动万分，肃然起敬。试问，全国有几个校长敢把自己的个人联系方式向学生如此公开？我也没做到。所以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是不如詹大年的。
更耐人寻味的是，它们没有显赫地写在校门的墙上以展示校长的“爱心”，而是低调地写在每一间教室里。因为它们是写给孩子们看的，而不是写给前来参观的嘉宾、验收的专家或视察的领导看的。
那么多学校写（或镶嵌）在墙上的“办学理念”“培养目标”“校风”“教风”“学风”等等醒目精致的美术字，顿时在我心中黯然失色。
因为这些字句都是展示给来宾看的，和学生关系不大——如果是小学，那孩子们根本就是看不懂的。
詹大年就住在学校。我问他：“是不是每天晚上你都提心吊胆，随时准备应对学生的突发事件？”
他说：“以前有过的，但现在完全没有这个担心了。”
在和詹校长聊天的过程中，没有听到一句他抱怨学生的话，都是疼爱和欣赏。他说：“也许我性格如此吧，我看每一个孩子都特别顺眼。”
四
詹大年的确天性善良，富有良知。很多年前，他捡了一个刚出生几天的弃婴，是个女孩，他毫不犹豫地将孩子带回家，当做自己亲生的孩子养着。大年给我看了十年前孩子骑在他脖子上的照片，孩子的快乐和父亲的满足，感染着我。
“她六岁的时候，给我写过一封信，信封上是一个回家的女儿和一个在门口等候的爸爸，这是孩子自己画的。我看到这封信，哭了！”大年给我看他保存至今的信和信封。
这封信不长，但每一个字都戳中我的泪点——
爸爸您一定很辛苦吧？谢谢您的养育之恩，我一定会考一个好成绩报答您。最后在祝您节日快乐、高高兴兴、快快乐乐、身体健康。还有您老了之后，我会像您照顾我那样照顾您。
我爱爸爸！
您的女儿 詹缘之
大年给我解释：“女儿五岁上学，这是她父亲节写给我的。我给她取名‘缘之’，因为我觉得我和她有着生命的缘分，‘之’的意思让她长大后自己想。”
现在这孩子已经读高三，“孩子很优秀，明年考大学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她是从来不去补课的，因为我不同意。”詹大年说着，充满自豪。
五
也是因为爱和良知，当了13年公办学校的校长后，他毅然辞职。“我看不惯那些不择手段挖优生、赶差生，千方百计捞油水的校长——他们的工作却风生水起，他们如鱼得水。要我不择手段地去挖优质生源，然后千方百计地挤走差生，以提高所谓‘办学质量’，我难受！但在体制内学校，这样做似乎是天经地义的，是潜规则。我改变不了别人，于是我干脆走人。”
詹大年说：“我从20多年前一直到现在就读您的书，看您的视频，您的教育理念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我好多做法都是向您学习的。每年的教师培训，我们都把重点放在如何建立师生关系方面。我的培训课程很省事，就是把您的文章和视频推给老师们自学。学过后要考试的。怎么考试？就是每个人上一堂研究课。”
他说得很真诚，我听着却很惭愧。我说：“我哪能和你比呀！虽然我也曾经把后进生集中在一个班主动当班主任，但我绝对没有勇气办这样一所学校。”不说其他的，我就不敢把我的手机号、QQ号、微信号向全校学生公开，何况詹大年的学生是怎样的“另类”？
我在微信上写道：“办一所学校，专门招生别的学校不要的‘差生’。这样的校长我佩服。詹大年就是这样的教育者。”
让我敬佩的当然不只是詹校长， 还有这个学校的老师。他们大多是年轻人，却充满激情，富有爱心，并不断在攻克一个一个难题的过程中积累着智慧。因此，我在讲座中，当着县教育局局长和两百位校长、骨干教师说：“那些靠教本来就很优秀的学生而成为‘优秀老师’的老师，并不是真正的优秀老师；只有能够教差生的老师，才是真正的优秀老师。丑小鸭中学的老师们就是真正的优秀老师！”
六
在这里，我不避讳“差生”这个说法。我和詹校长专门讨论过这个词，我们都认为，变着花样的换表述——什么“学困生”呀“潜力生”呀“待优生”呀“问题学生”呀“特殊学生”呀……看似尊重学生，其实是不承认现实。差，是一种客观存在，没必要回避这个说法。只是不要用“差生”去直接称呼学生，而用于研究这类学生，完全可以。但是我们要明白，这个学生今天“差”不等永远“差”，这个方面“差”不等于其他方面都很“差”。重要的不是如何称呼他们，而是如何对待他们。
在学校的荣誉墙上，我看到这样的奖牌——
“张红艳：云南省优秀学生干部”
“陈雪蓉：昆明市三好学生”
“周银鑫：昆明市三好学生”
“程星鑫：昆明市三好学生”
“陈俊儒：宜良县三好学生”
……
也许这些奖牌在其他学校算不上什么，可在丑小鸭中学，他们已经是美丽的白天鹅了！
我还在校园里看到一幅已经有些褪色的照片，两个漂亮的女生，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那么阳光，极富感染力。我忍不住问大年：“这是你学校的学生吗？”
大年说：“是呀！”
他给我看了这张照片的原图，两个女孩真是漂亮可爱！
我无论如何没法将这两个女孩同“差生”的概念联系在一起。大年得意地告诉我：“我的第一本著作，就是这两个女孩帮我整理编辑出版的。”
说着，大年送我一本书，这是他的一本教育随笔——不，准确地说，是他和他学生作品的合集，正如书名所说是《丑小鸭校长与白天鹅孩子》。“我的几个学生为这本书付出了太多，他们那么认真地帮我整理编辑。”
我翻开扉页，上面有这几个孩子的签名。里面的插图也很精美，富有情趣。“也是孩子们画的。”大年说。
七
随便翻开一页，学生的文字便把我吸引了——
我在这里挺好的
来到这儿是我这十四年来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题记
作者徐怡洁（丑小鸭中学8年级）
其实，在刚听到“丑小鸭中学”这五个字的时候，我真的觉得挺土气的，总感觉这个学校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在我个人的意识中一个好一点的学校是不会取这种名字的。但更让我做梦都想不到的是，我来到了这个学校。
那天天气很冷，我被母亲从床上硬拉起来。我极不情愿地跟着她去到了在我眼中如地狱一般的地方——学校。我本以为这只是一所普通的中学，却不曾想过我的人生会在这里发生彻彻底底的改变。
当一个人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和一群完全陌生的人时，他会怎么做呢？
事实证明我很快地融入了这个“大家庭”。我在这里生活得意想不到的开心，以至于后来连我爸妈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昔日令他们头痛不已的“坏女儿”。
这儿的生活和我刚开始想像的截然不同。我在这儿遇到了一群最可爱的人，其中，最值得一提的便是我们学校的校长了——詹校。他，是一所封闭式学校的校长；他，是一位资深的教育学家；他，是一位学识渊博的智者......但，这些都是人们对他的评价。
他在我眼中，亦是良师，亦是益友。你可以把他当朋友，向他诉说心中的压抑；你可以把他当亲人，从他身上寻找爱的关怀；你也可以把他当成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毕竟，他对我们的付出从未索取过回报。
记得有一次，他带着我出去参加一个在一所大学里举办的教师招聘会。当时有很多人，几乎是水泄不通。詹校是极度信任我的，我提着学校的宣传册与招聘表格一路小跑地跟在他的身后，他却只是叫我“跟紧些”，完全不担心我会中途逃跑之类的，顿时让我心生暖意。
我胸前挂着《参会证》，以一个工作人员的身份面试大学生应聘者。詹校教我招聘的技巧：“你第一眼看得上的，就使劲提问烦他。然后请他递交简历……”
午饭时候，詹校把我和他的几个朋友带到一家小餐馆。他把菜单推给我：“你是女孩子，我们都听你的，爱吃什么点什么。”
会后，我抱着堆成小山似的简历回到学校，在其他同学羡慕的目光中，成就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从前的我走过弯路，做过错事。但来到了这里，我懂得了什么是成长，什么是宽容，什么是原谅......我与詹校接触了一段时间，在他宽大肩膀的庇护下，安全感是由心而生的。仿佛有他在，天塌下来也是不足为奇的。詹校说过一句话：“每一个孩子都是可爱的天使，只要保护好了他的翅膀，终会飞向蓝天。”
2015年12月
八
我和詹校
作者 杨昊明（丑小鸭中学9年级）
在我眼里,詹校是一位很有理想的教育家。
他很可爱，也很爱我们。
他创办的学校丑小鸭中学是一所很特别的学校。也许在外面的学校我的学习成绩不好会受到老师的歧视,但在这个学校却不会。这里的老师会给我们更多的呵护,他们陪伴我们的日常生活,对我们有着特别的感情。
詹校是这个学校最可爱的人。他幽默、风趣,像个孩子一样和我们一起开心,一起笑。
记得初一年级的第二学期，詹校来接管我们的语文课。那时，我的语文成绩很差，普通话也不好，上课都不敢大声朗读，更别说写文章之类的。他的第一堂语文课，他叫我们全班每个人起来读一段课文，选自己最喜欢、最拿手的。当时，好像每一个同学都朗读的很好，只有我读的吞吞吐吐的。我当时的普通话很不好，站起来读的时候发音都很不标准，我感到很害羞。全班同学都读完了，詹校长也读了和我一样的一篇课文——《沁园春·雪》。他读的时候很专注、很深情，但我还是有一部分没有听清楚。
读完后，他说：“小明啊，你应该谢谢我。你的普通话本来是全班第一丑的，但是我来了以后你就是全班第二丑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全班同学大笑起来。
我也笑了。
瞬间，我充满了自信。
从那一节课开始，詹校的课我从来不敢马虎。每一节课都有我提问的声音。我想，詹校的普通话可能永远也无法跟我比了。
我很感谢他，感谢他没有像外面的老师那样歧视我、排挤我；我很感激他，因为我在公立学校的时候什么都是最差的……
我爱詹校，在他的怀里我很温暖，像父亲那样温暖。
2015年12月
九
还有一对母女的文字——
我的故事
作者 王 颖（丑小鸭中学9年级）
“丑小鸭”是一个我又爱又恨的地方，这里充满了泪水，充满了欢笑，使我在这里发芽成长。
2014年9月25日我来到了这里。当时，叛逆的我恨透了这个学校，除了伤心还是伤心，整天郁郁寡欢。在我伤心的时，第一个开导我的人出现了！她就是我们的心理老师——李老师。
李老师个子不高，但是脸上随时都带着微笑，给人一种和蔼且强大的感觉。她在我想家、孤单、无助的时候陪我聊天，和我谈心。她告诉我好多不知道的事，教我不知道的道理，教我以后如何和我的爸爸妈妈相处。就这样，她成了我最好的倾听者，最好的心灵导师。也借此机会我认识了一个叫詹大年的人。
他是我们的校长。听说詹校人挺好的。通过心理老师介绍，把他说的似云雾里的神仙一样，什么困难都能解决，因此特别想和他谈谈心。
我做好了准备带着激动又紧张的心情，找到了“神奇”的詹校。
那是我第一次和詹校谈话。他脸上挂着笑容，露着几颗牙齿，眼角有些许皱纹，没等我开口就问我“来学校适应了没？”还跟我谈了很多他的故事。一节课很快过去了，我和他说了我之前来学校前的事情，和他谈起了我的家人，甚至我还幽默的问他：“詹校，你说我是不是老爸老妈在医院抱错了？为什么和她们无法沟通，连性格都是差异那么大。”他没有像其他校长那样责怪“你怎么能这样想？”而是认真的教我，跟我讲述如何和老妈相处交流，向我分析了我妈妈的性格，说妈妈是九型人格里面的完美型，做任何事都一丝不苟，对我的要求也一丝不苟，而我是属于乐观型的，做事大大咧咧，快乐主义，性格的差异，自然就有了许多摩擦。听詹校把九型人格说的那么神奇，我接触了九型人格，知道了原来人的性格其实很简单，知道人与人之间那么多融洽，误会与差异的根本所在，知道了和父母无法沟通的原因是什么。他同样也幽默地回答：“嘻嘻，你和你妈妈性格差距那么大说不定你妈在医院真抱的是别家的娃娃呢。”
回想当时我和詹校似乎只是朋友，完全没有和其他校长一样的距离感，更不用拘束，有什么都可以说，他就像心理老师说的他很神奇有什么都能解决。就这样，我慢慢的适应了这个学校，也慢慢的从讨厌变成了喜欢，变成了舍不得离开。我也随着时间的推移，从一个任性的“问题孩子”变成了一个懂事的孩子。我学会了宽容学会了理解体谅，学会了和爸爸妈妈相处，这一切的一切是因为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不管怎样不能让在乎自己的人失望。
我在“丑小鸭”长大，我爱上了这个让我曾经厌恶的地方“丑小鸭”，我更感谢我这位特别的良师益友——詹校!
我还答应过他：我要好好的考上高中的。
2015年12月
十
我的丑小鸭在向白天鹅羽化！
作者 刘显萍（王颖妈妈）
看着舞台上女儿灿烂的笑容，优美的舞姿，我的心里暖暖的。“下面由请我们学校的才女王颖为大家演奏钢琴独奏《童年的回忆》！”琴声响起，掌声雷动，这是丑小鸭中学一年一度的校园文化艺术节，也是期末颁奖会。节目演出完毕，开始为孩子们一学年的成绩颁奖，听到女儿的名字一直在老师的口中重复，我不禁一阵激动。当那只欢快的小鸟从舞台上飞奔下来向我捧上成绩单与一张张奖状的时候，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曾经的绝望与心酸也一股脑涌上心头。
一年前的她叛逆得天翻地覆。女儿曾经也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在老师眼里是重点培养的好苗子，总是那么快乐，是全家人的开心果。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学习的劲头也减弱了，每天放学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问她怎么了，她不是发脾气就是哭，接下来是老师的各种告状。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我无所适从，这孩子怎么突然不听话了？我震怒之余狠狠的教训了她一顿，第二天却被老师告知她旷课了。这还了得？准备回去兴师问罪，谁知她一进门就闹着要转学。
“这是什么事？自己做错事老师批评就要转学了？不可能！你认为学校是你家开的？想去哪上就去哪上？”一顿狂批。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女儿似乎安静了许多，然而，我被学校“请”的次数却与日俱增，这让我非常恼火。可她反常的行为让我越来越不安。终于，在一天夜里她睡着时，看到她手上一道道的血痕，我惊呆了，揪心的疼啊！无奈只好给她转了学。
三个月后又开始无故旷课，最后发展到离家出走。全家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满世界的寻找，报了警，回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不见了。那段日子我几乎崩溃，白天上班，晚上找她，弄得我身心疲惫，无数次想放弃——由她自生自灭吧！可转念一想，要是连我都放弃了，那她就真的没救了。在我们全家几乎绝望的时候，朋友向我介绍了丑小鸭中学，抱着试试的态度给詹校长打了电话。结果，成功了！有了今天的王颖！
一年过去了，女儿又恢复了开朗的性格，愿意主动与我们沟通了，真的成了我的贴心小棉袄，家里又有了往日的欢笑声，不但学习成绩提高了，还在学校学习了架子鼓，学会了洗衣服、做饭，更值得骄傲的是她担任了《丑小鸭校长和白天鹅孩子》编辑部的副主编。这么大的转变和进步让我始料未及。
“妈！我从前不懂事，以至于走了那么多弯路，让您和爸爸操心了。放心！我答应詹校的一定努力学习考上高中，女儿不会给你们丢脸的！”多么暖心的话，孩子真的长大了、懂事了。看着眼前这个充满自信的阳光女孩，心里满满的全是幸福——我的丑小鸭在向白天鹅羽化！
孩子，你的人生之路才刚刚启程，未来不可能一帆风顺，挫折和失败也是人生的一部分。要把每一次挫折都当成往深处扎根的机会，让生命之树茁壮成长。只有在经历挫折的磨砺中超越苦难的人，才能真正的成长为生活的强者！妈妈相信你！
2016年春节
十一
读着这些承载着大年和孩子们彼此感情的文字，我先是眼睛湿润，连读几篇，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我忍不住想，为什么这些孩子在原来的学校和老师没有这样的情感呢？
当然，这本书不仅仅凝聚着师生感情，更积淀着大年对教育的感悟和思考——
在孩子面前，傻乎乎的简单，傻乎乎的真实，会让你更可爱。你可爱了，孩子就会和你走得更近了。
任何一个孩子都是聪明的，只是他们聪明的方式不同；任何一个孩子都是优秀的，只是他们优秀的方式不一样。
用学生喜欢的方法，教学生需要的东西。
教师的工作，是“帮”学生，而不是“管”学生。
好老师是一个“好人”，他首先把孩子们当人看；好老师是一位“真人”，他不会装模作样；好老师是一位“智者”，他传递智慧而不只是传授知识。
对学生来说，离开学校多少年以后，把很多老师都忘记了，却还记得的这个老师，才是好老师。
中国当代教育对孩子潜移默化的最大毒害只有一个字：“假”。孩子的真性、真情、真心、真爱，在假话、套话、空话的教学环节与教育手段中，一点点被无情蚕食。他们从学校毕业就是一个会造假、习惯造假的人。他们将和身边的人一起，共同营造一个虚假的社会，然后用这样的实用哲学与人生态度来教育他们的后代。
教育，是不计后果的信任，是不知深浅的摸索，是不怕牺牲的投入，是永不放弃的执着。
校园，因“我”而美丽；学生，因“我”更幸福。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有价值的老师。
……
丑小鸭中学建校于2011年，当初大年倾注自己的所有积蓄，做生意的弟弟也给他一笔钱，在昆明郊县宜良附近一座小镇旁边，找了一处废弃的旧校舍，算是把学校办起来了。“我没想过要赚钱，办这种学校也赚不了钱，不过我现在已经是正资产了，如果不包括现在的欠帐的话！”他乐呵呵地自嘲道。
七年过去了，大年和他的同事们取得了令人欣慰的成绩。说起这些，大年如数家珍：2000多个曾经弃学叛逆的“问题孩子”到丑小鸭中学后，基本恢复了生活学习常态。现在有的上大学，有的上高中，有的已经工作了。
“一个被我亲自绑架过来的女孩，考上5年制大专，毕业后被北京武警总医院录用了。还有好些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公司了。”大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俨然是在说他已经当上总统的孩子。
我说：“这些孩子该是多么感谢你呀！”
“嗯，一到节假日，我都不敢离开学校的。因为，毕业的孩子们要回来呀。”大年说着，又嘿嘿笑着，过早沧桑的脸上，连眼角的鱼尾纹都堆满了幸福。
十二
当然，实事求是地说，并不是每一个来这里的学生都教好了，因为并不是每一个学生都能够教好，但大年敢于办这样一所学校，并努力争取让尽可能多的孩子回到正常成长的轨道，并获得自己的幸福，这种探索和努力在当今这个充满势利的教育背景下，是极为可贵的，是值得尊敬的——我对大年惟有膜拜！
现在，依然有家长源源不断地把让他们感到绝望的孩子送到詹校长这里来。大年对学校的前途没有表现出特别的乐观，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悲观。他淡定而执着。他没有“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只有当下一个个孩子和家庭。
他说：“我没想过失败，也没有想过会倾家荡产，我只是想如果我能让一个被放弃的孩子回到正常的生命状态，就是成功；如果能够让几近崩溃的家庭找回欢笑与希望，就是幸福。”
今年教师节那一天，大年在微信公众号上这样写道——
生命，来也平淡，去也自然。
生命里，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事。
哄孩子，教自己，每一天。
这样，很好。
2018年9月13日于昆明至郑州的航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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