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镇西 · 生命叙事】“把别人的孩子养成了自己的儿子，真爽！” ——听詹大年老师讲故事（有小视频）
他的普通话比我想象的好
有一次和詹大年聊天，说到某个话题，他说：“教育是老百姓的甘需！”我没听懂，但不好意思问什么叫“甘需”。他接着说了好几个“甘需”，我只好问他：“你说的‘甘需’是什么？”他放慢了速度，一字一顿地说：“就是——甘、需！”我还是一头雾水，慢慢琢磨他这个词的前后语言环境，恍然大悟：“你说的是‘刚需’吧？”他不住点头：“对对对，就是甘需！”
把我笑死了。
他浓重的湖南口音，让我觉得听他讲话，就是在聆听毛主席的教导。那天我让他说“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结果他一说，我觉得他就是开国大典上的毛主席。
所以我曾经说过，詹大年什么都好，就是普通话不好，我听着吃力；或者说，我各方面都不如詹大年，但有一点比他强，那就是我的普通话说得比他好。
但今天——2021年1月9日——在爱心与教育研究会第九届年会上，我听了他的报告，改变了我的这个评价。不是说他的普通话变得标准了，而是说，虽然偶尔也有听着比较吃力的时候，但因为他的激情，他的故事，他的哲理，还有他可能是有意放慢的语速，让我非常舒畅地享受了一场“精神大餐”——我知道这个词已经被用俗了，但这确实是我的真实感受。
本来没有想过要点评，但大年说完“谢谢”并向全场鞠躬时，我手握话筒站了起来，等如雷的掌声渐渐停歇后，我即兴发言道——
我想，就凭刚才大年的报告，大家在疫情再次紧张的今天，克服重重困难来到这里参加爱心与教育研究会第九届年会，就是值得的！我曾经说过，未来的教育史学家在回望今天的中国教育时，教育家的名单上可能会有“詹大年”的名字。因为在我眼里，他是最具教育家潜质的一个教育者。从他刚才的演讲中，我们看到，他对教育有情感，有思考，有实践，有创新。按我的标准，教育家一定要和一所名校相联系。詹大年有这样的名校，就是丑小鸭中学。今天现场还来了20多位丑小鸭中学的孩子们，他们都是詹大年的孩子，也是他教育成功的见证。让我们把掌声献给詹大年和他的孩子们！
今天，2021年1月16日，我再次把詹大年请到成都，为“李镇西博士工作站”第三期的老师作报告。和上次一样，在演讲中大年展示了一张张学生在丑小鸭中学的照片，每张照片都有一个感人而且富有教育意义的故事。
下面是我综合两次演讲所记录的几个小故事——
第一只“丑小鸭”
这是丑小鸭招收的第一个学生。照片上这个男孩看上去文静帅气，正端着杯子向詹大年校长敬酒。但据大年说，这孩子当年进校第一天，就把老师打到趴在地上。学校为了转化他，花了太多精力。
大年说：“他可以说是史上最调皮的孩子。当初几个男人——他的爸爸、舅舅等人——押送到我学校。刚来时身上很脏，教官拿一套衣服给他换，他却一脚把教官踢到在地。他当时只有14岁啊！在这里呆了九个月以后，他想回家。他对我说：‘爸爸妈妈都不会来接我，因为我伤害了他们。’我说，我给你爸爸妈妈打电话，请他们来接你。孩子给我保证回家看看，一定会回来的。结果回家一周后，便离家出走了，而且一走就是半年。但他和我却一直保持着联系。我曾对我的学生说，你任何时候需要我帮助，只要搜索百度就会找到我的联系方式，你给我打电话，24小时之内，我一定去帮你。结果有一天，他给我打电话了，说想回家，但不敢，‘怕爸爸把我揍死’。我说：‘你回去吧！我马上给你爸爸打电话。’后来我在电话里对他爸爸说：‘你揍孩子，我就揍你。’他回家后果然没挨揍。春节后，他说想回学校。第二天果然就回来了，对我说：‘我要考高中！’我说，你缺那么多课，怎么考得上？他说：‘我一定能考上！’后来他发奋学习，果然考上了高中。但我建议他去我一个铁哥们当校长的学校读高中，因为我估计他高中还会犯错误，这样即使开除了，我的朋友可以保护他。后来他果然被开除，因为打架。但他是正义的，我表示支持他，还给他校长打电话，他便没有被开除。”
后来他考上了大学，上了大学的第一个寒假便来看詹校长，说：“感谢詹校长，感谢丑小鸭！丑小鸭中学真的挽救了我，可以说是救了我的命！”
他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有一个黑恶团伙被抓后，其头目被判了18年，“他只是老二，而我曾经是这个团伙的老大。幸好我及早退出，不然我可能会走上犯罪道路，后果不堪设想。”他庆幸地说。
他还对詹大年说：“丑小鸭中学转化了许多学生，但你詹校长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你的秘诀我都知道。”
詹大年让他说说，他说：“顽劣学生来了，你就让他吃好、睡好、玩好，别惹他，他自己慢慢就好了。”
大年对我说：“还别说，这孩子概括得很好，我就是这样对待学生的，尊重他，理解他，让他的心平静下来，再慢慢影响他。”
现在这孩子大学毕业已经四年，现在在昆明，是一家电子产品公司的经理。
“你妈个×！”
有一个15岁的女孩，因为谈恋爱和男朋友同居，被父母强行分开，并送进了丑小鸭中学，她和男朋友感情非常深，所以对丑小鸭中学充满仇恨。于是她给詹大年校长写了一封信。
信的开篇便是七个字：“詹大年你妈个×！”接下来，整个信都是一些非常难听的辱骂。
按正常的“逻辑”，校长接到这封信后要么把女孩找来严厉批评一通，甚至处分；要么亲切和蔼地和女孩谈心，问问她为什么要骂自己；要么也给女孩写一封回信，严肃而真诚地开导她……但詹大年都没这样做。
他的做法是——什么都没做。笑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没让她感觉在伤害校长。
在女孩看来，这个校长对她的信一点反应都没有。在校园碰见她，对他笑笑，微微点头，然后擦肩而过。有一次碰见她，詹大年只是笑着说了一句：“你的信我收到了。”然后，每次见到她依然和她亲切地打招呼，只字不提那封信。
一个月后，女孩发现这个校长真的和一般的校长不一样，是一个好校长。她沉不住气了，主动找到校长说：“校长， 我错了！不该写那封信！”
詹大年校长却说：“你没有错呀！一点都没有错。首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因为，你在写信前肯定评估过，骂詹大年这个校长没有风险，因为，你相信詹大年很善良。你看，你用没有风险的方式避免了一次有风险的行动。现在，你、我不是都很好吗？你很聪明！”
女孩说：“詹校你能不能把信退给我？”
詹大年笑着说：“那不行，那封信是你写给我的，当时你并没有说是借给我看的。我怎么能退给你呢？哈哈！”
那以后，詹大年校长在学校从不提那封信的事儿，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讲到这件事，大年说：“孩子的确没有错。她来这个学校，心里有气，总得发泄出去。于是她把我作为发泄对象——校长是一所学校的权威嘛，对孩子来说，挑战权威本身就是一件很爽的事。对她来说，骂校长是一件成本很低、风险很小的事。骂了我以后，她心里平和了，情绪稳定了。你们看，我什么都没做，却安抚了一个孩子的心。多好！”
把母亲揍倒在地的抑郁症女孩
一个抑郁症女孩被母亲送到丑小鸭中学，可母亲很怕她——因为，女孩每三四天都会把母亲揍得爬不起来为止。詹大年说：“送这位母亲去机场时，她说起女儿还很害怕，我安慰她别担心。”
其实，这位母亲在事业上很有成就，是一家企业的董事长。但女儿在家每周要揍她两次，一直打到母亲趴在地上。她母亲对詹大年说：“我不能还手，还手她打得更狠，我唯一的自我保护，就是装死，一动不动地装死。”
可怜的母亲走投无路，只好把女儿送到丑小鸭中学。但女儿不愿来，在机场还把母亲揍了一顿，直到警察解围。
女孩有严重的人际交往障碍。
妈妈留下孩子就哭着走了，詹大年送她去机场路上，对她说：“你放心，孩子我会观察七天。七天以后怎么办？如果我也没办法你就来接她回去，因为我学校没有治病的功能。”
可第二天，学校组织所有师生带着帐篷上山露营两天，女孩就跟着我们上山搞活动了。
“去之前，我犹豫过……”大年说，“这孩子带还是不带？带，太危险；如果不带，放在学校也危险，她会怎么想，那不是更会加重她的抑郁症吗？不行！肯定不行！”
詹大年不顾同事的反对，坚持要带女孩和所有同学一起去山上露营。
大年说，他和老师们是经过了周密策划的——内紧外松，这位女孩丝毫察觉不到。
意想不到，在山上，女孩特别开心。她发现，原来可以这样上学，一下笑了，很阳光。
女孩多才多艺，绘画和舞蹈都优秀。后来，女孩领舞参加县群舞比赛获得一等奖。
五个月后，离开丑小鸭中学时，对大年说：“校长，我将来一定要考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她骂父母亲是“婊子配狗”
这个女孩来的时候，可以用四个字来描述：“人格崩溃”。
在家大骂她的妈妈是“婊子”爸爸是“狗”，说父母两人是“婊子配狗”。刚到学校的前几天当面骂校长“不是东西”，和其他人完全不能正常交往，甚至根本就不交往。
其实，爸爸妈妈都是大学教师。
女孩刚刚到校的第一天，大年就了解了这个女孩的情况。大年非常想找个机会接近她。
有一次，大年看到这位女孩在看一本黑色的书。大年走过去，很好奇地问：“什么书？”
“王小波的。”女孩冷冷地回了四个字。
“王小波的？”大年心里暗暗想，有话题了，机会来了！
“你这样年龄的孩子，一般都不会喜欢王小波的书。他写的东西我都有时候看不懂呢。”大年故意把最后一句讲得很重。
女孩抬起头，看着大年，很得意的样子。把书漫不经心地递给大年，说：“我在教室的书架上看到几本黑色的书，很好奇，就拿起来看。其实，我也不知道王小波。只是因为好奇这个黑色的封面。一读，还挺不错的。一套8本，我读完6本了。”
“怎么样？”大年说。
“王小波很真实。我喜欢。”女孩说。
“你也很真实。我喜欢。”大年对女孩说。
目前这女孩子还在丑小鸭中学学习，来学校两个月了，她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情绪和心智，已经能和父母正常和睦地相处。女孩的体重减了10多公斤，漂亮了，自信了，阳光了。
在刚刚结束的学校文艺节上，她还担任一个节目的主演。
头顶上的“鸡毛毽子”
小付刚来丑小鸭中学的时候，头上顶着非常奇特的发型。
圆圆的光溜溜的头顶上留着一撮茶壶盖大小的头发。这撮头发染成了好几个颜色，白色、蓝色特别打眼。几种颜色的头发扎在一起，像粘在头顶上的彩色鸡毛毽子。
詹大年会怎么处理这个发型呢？
那天他挨着小付坐下，说：“你好，我叫詹大年，是这里的校长。我知道你叫小付，一位很有表演天赋的小帅哥。”
小付看了看大年，直起了腰，有些怀疑：“哦？你是校长？”
“是。我是校长……你这发型好酷！自己设计的吧？”他把“设计”两个字吐得很重。
“你怎么知道？”小付似乎来了和校长对话的兴趣。
“其实，我是猜的。看你的眼神，像个艺术家。肯定特别有创意，你的发型，肯定是有讲究的……剧情啦，环境啦，灯光啦，等等。”
小付笑了笑，问： “校长，学校肯定禁止留这样的发型。感觉不三不四。是不是？”
大年说：“其实，丑小鸭中学对留什么发型从来没有规定的。但是……其实，你这发型在表演场合真的很有个性，很帅。”
小付有些惊讶，没想到校长会这样说。
大年继续说：“我曾经犯过一个错误……大概过了十几年了吧。那一次，有个初三的男生穿了一条很特别的牛仔裤，牛仔裤上挂着一条银晃晃的链子，从前腰挂到后腰。我感觉这流里流气的，特别讨厌这样的打扮。便强令他把链子扯下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扔进垃圾桶。男孩子把链子扔进垃圾桶后，趴在课桌上一整天没有抬头。不过还好，第二天他继续来上学。过了好一些时间，我无意中看央视音乐频道，电视里一个唱歌的小男生也挂着一条同样的链子，牛仔裤也一模一样！第二天，我就找那位同学道歉了……”
小付看着大年，说：“詹校，其实，男孩也有错。舞台上的打扮搬到学校还真不适合。”
大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小付说：“詹校，我把头理了吧。”
大年却表示反对：“理了？现在真不好理。第一，四周光溜溜的，难道你理个光头？第二，同学也不理解呀，倒不如留几天，跟同学们讲讲你这发型的创意，还讲讲剧情、舞台、灯光什么的，让大家长长见识。等个把星期，周围的头发长起来了，再去理。怎么样？”
“好吧，不过，怪不合群的感觉。”
“我是校长，我来解释。”
小付望着詹校长，笑了笑，走开了。
过了一段时间，小付头上那个“鸡毛毽子”没了。
许多校长和班主任特别头疼甚至可能发生严重冲突的事，在大年这里，却“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谁敢欺负你，老子帮你揍死他!”
这孩子原来在广州一所军事化管理的学校，但父亲见效果不大，听说丑小鸭中学后，便请学校直接送孩子到丑小鸭中学，而他从深圳直接飞昆明。
三个人到了之后，詹大年请他们在学校外面的一个小馆子吃饭。
詹大年发现这个孩子一动不动，很紧张，很规矩地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毕恭毕敬的。大年说：“你吃饭呀！”他看看教官，就想起身去帮教官盛饭，大年说：“教官的饭不要你盛，你肚子饿了你先吃。”他小声说：“我怎么能吃呢？教官都还没说吃饭。”教官就开了一句口：“吃饭。”他才开始吃。一边吃， 一边用眼睛看着他爸或教官，很紧张，生怕自己犯了什么错。”
大年看到他手上有伤，就问他：“你被打过吗？”他看了看教官，说：“没有。”大年问：“那这伤是怎么回事？”他小声说：“是蚊子咬的。”大年说：“蚊子咬的伤是一坨一坨圆的嘛！你这伤是一条一条呢！”后来，教官瞪了他一眼。他不说话了他一直看着教官，看教官是不是需要添饭。大年看孩子这么紧张，这么可怜，很是气愤，就大声对他说：‘我，是这里的校长，你进了这个门，就是我的孩子！如果哪个还敢欺负你，老子帮你揍死他！你放心，不要怕！”
现在，这孩子非常阳光，还当主持人。
我看过这孩子的照片和他主持学校活动的视频，真的是那么自信、开朗、大方，完全看不出一年前的胆小模样。
“凡尔赛体”的微信留言
这张照片上的漂亮女孩，是詹大年在大街上抓来的孩子。
他说：“我总共在大街上抓过四次，结果这四个孩子后来都非常有出息。所以人们说我每次只要上街抓孩子到丑小鸭，这孩子将来都非常有出息。但后来不敢抓了？”
我们问：“为什么？”
他说：“我怕失手。呵呵，我得保持我的不败纪录。”
詹大年很幽默。
既然是在大街上抓来的，可以想象这女孩当初多么令人操心！转化过程我这里就不赘述了，总之，这女孩后来真的很优秀。
詹大年给我们展示了女孩儿现在给他的一段微信截图，上面是女孩写的标准的“凡尔赛体”——
女孩儿：校长在干嘛？
女孩儿：校长我想回去，但北京武警总医院录取了，要去医院了。
詹大年：特别祝贺！我要请你吃饭，你是我的好学生，是真正的“云南省优秀学生干部”。女孩儿：校长，等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感谢你和丑小鸭的，我不会忘记的。
……
“别人的孩子养成了自己的儿子，真爽！”
大年在讲这些故事，就像是在展示自己最得意的珠宝，对了，刚好可以用上那个词：“如数家珍”。
其实讲述中还有许多精彩的“段子”，我无法一一转述。
比如，他学校招聘老师，他不去招聘现场，现场对应聘者进行面试的都是学生！照片上，两个女孩正在面试两位大学生。
为什么要学生去招聘老师而不是校长呢？詹大年说：“校长不需要老师的，是学生需要老师呀！当然得他去招了。”而面试老师的标准也很奇特：第一，你（学生）喜欢不喜欢他？如果喜欢，就将他的简历放在左边；第二，再提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如果他愿意聊，又把简历放在中间。第三，对应聘者说：“我们学生很喜欢你，请你到我们学校去聊聊。”到了学校，校长问学生：“你们喜欢哪个老师？”学生就说他们的意见，好，学生喜欢的就留下。
又如，说到丑小鸭中学的生源，詹大年不经意地说：“百分之九十的学生来自重点中学。
其中，来自某某中学的学生至少有20个！”我们大吃一惊，有点不相信。他说：“肯定没错。所以我应该给某某中学授一个牌子——‘丑小鸭中学生源基地’！”我们哈哈大笑！
詹大年这里说的，是一所全国赫赫有名的中学——主要是以令人目瞪口呆的高考成绩闻名全国，该校每年高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都有几十上百人；同时也以其管理学生“分秒必争”的严苛方式也震惊全国，被社会舆论称作“某中模式”。詹大年是说了这所中学的名称的，但我写到这里想了想，还是用“某某中学”代指吧！
他时不时不经意地脱口而出的只言片语，让我们禁不住鼓掌喝彩。比如他展示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他和三个学生在一个小馆子，正准备吃饭，两个坐在他身旁的男孩神似他的儿子。他回头看了看屏幕上的孩子，然后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养着养着，这些孩子就养成了我的儿子，真爽！”
先是片刻的宁静，大家都被这句话深深地感动了，然后是掌声如雷……
“我从来没有被这样感动过！”
本来，爱研会第九届年会打算组织与会者参观丑小鸭中学的，但因为疫情原因，不得不取消了这项安排。为了多少弥补一些遗憾，大年从学校请了20多个孩子来到会场。于是，2021年1月9日上午，当詹大年在讲爱研会第九届年会上这些故事的时候，他的20多个孩子也在下面听。
整整一天的会议，他们就静静地坐在最后一排听大人的报告，过去曾经是特别不守纪律的“差生”，那天在听报告时却一点声息都没有。中途我悄悄来到后排给他们拍照，他们看见我，便给我微笑，还有孩子给我比“V”型手势。
中午休息时，我在给老师们的赠书上签名，几个孩子主动跑过来帮我将书的塑封拆开。我和他们闲聊着，问他们原来是哪个学校的，喜不喜欢这里，等等。他们大大方方地回答我。他们也有些羞涩地说“原来表现不好，跟着一些坏朋友学”，那神情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给老师认错一般，很纯真的。其中有一个女孩说：“这里的老师对我们很好，不想以前的学校，老师总叫同学们不要理我，不要和我一起玩。”
有一个叫“李委骏”的男孩，是我不认识的老朋友。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虽然不认识他，他却早就关注我了。几次来丑小鸭中学，他都看见我端着相机拍照，很想让我给他也照一张。上次我从丑小鸭中学离开后，他专门托詹大年校长在微信上转了一封信和他的照片给我，信上说，他听说我来丑小鸭中学了，便赶紧出来找我，想让我给他拍照，结果没找到我。他还还说要谢谢我，因为他读了我的书找到了自信。等等。信不长，但充满上进心，在看照片，纯真可爱，整个就是一“丁真”模样！
结果，他也来开会了，并跑到我面前来帮我拆书的塑封。我谢谢他给我写信，还专门和他拍了一张合影。后面的孩子看见了，都跑过来和我合影，后来一些老师们也加入进来，于是，我们便照了一张大合影。
当天晚上，是丑小鸭中学师生的文艺演出。演出前，先是几个孩子向大家讲述他们在丑小鸭成长的故事，然后是孩子们的演出。很遗憾，我因为提前离开了昆明没能看到孩子们的讲述和演出，但据许多参会老师说，讲述特别真实、真诚，特别感人。“那一台演出，完全出乎我的想象，这是我现场看过的演出中，最令我感动的一场演出！我的心从来没有这样被震撼过！”一位老师告诉我。
詹大年金句
还有许多富有哲理的感悟，用现在比较时髦的话来说，叫做“金句不断”。比如——
没有“问题孩子”，只有孩子遇上了问题。
对“问题孩子”，有的人是看见了“问题”，而有的人是看见了“孩子”。
对“问题孩子”不是头疼，而应该心疼。
教育之始，是建立关系；教育之终，是构建关系。
有些学校说是“择优教育”，可他们哪里是“择优”？明明是“甩差”。明明是当“优生”招进去的学生，学生学习不好了，便想方设法将他们撵出去。这明明就是“甩差教育”嘛！
教育应该挖掘学生的潜能，可我们很多时候却是在挖掘学生的“潜不能”，一旦我们去挖掘学生的“潜不能”，教育就完蛋了。
教育的问题，除了关系，没有其他问题。
没有学生不爱学习，有的孩子看起来是“厌学”，其实他们是“厌教”。
教师之美，在于大度，在于睿智，在于爱人。
离开了“美”，德育是个伪命题。
千万别用农耕时代的思维、机器时代的教材，教互联网时代的孩子。
我们为什么当老师？因为存在，因为实现，因为赎救，因为需求。
孩子为什么要当学生？被关注，被尊重，被需要，被爱。因为需求。
教师改正“优点”，比学生改正缺点更重要。
我“改正”优点，学生才会改正缺点。
为什么许多孩子的生命悲剧发生了，因为他“玩不下去”了。
教育，就是要多给生命一条路，一条可以“玩下去”的路。
尊重学生的“本来”与“可能”，就没有不爱学习的孩子。
教育不只是科学，还是神学、哲学。
教育不只是培养“人才”，更重要的是培养“人”。
固有的概念，会阻止我们探寻生命的真相。
教育就是——不知深浅的探索，不怕牺牲的投入，不计后果的信任，永不放弃的执著。
在教育过程中，什么都要考虑功利的后果，那还有什么教育？
教育的价值——满足生命个体的发展需求。
教育应该扬长避短而不是取长补短。
……
目前丑小鸭中学遇到一些困难，但詹大年说：“无论有多大困难，我都会把丑小鸭中学办下去。反正，我这一生和丑小鸭是分不开了！”
2021年1月9-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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