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樾：一味追求做大公司规模的人，是没见过世面

嘉宾丨杨樾（全能爸爸创始人）

访谈丨蔚选择

蔚选择：大家好，今天直播请的是一个著名DJ。看形象好酷，特别适合我们心目当中男性的形象，又酷又帅。同时他自己做了（只有）一个人的大公司。

过去6年，他一个人做了两个微信公众号的日更，又做了几个视频号。他的精力为什么这么充足，他为什么可以靠一个人去战斗，为什么一个人变成了一支队伍？今天我们就来和杨樾聊一下。

杨樾：蔚选择的各位观众大家好，我是杨樾……我身份太多了，但是我始终把一个title永远放在最前面，就是特别不要脸地说自己是中国著名电台主持人。这些年做过很多工作，但是有一个主线是主持人。自己做过很多场大型演出，是个演出商。我的自媒体创业，还不是从6年前开始，要更早，从2011年的年底，到现在应该是10年了。

2015年之前主要是在做播客平台New Radio，可能有一些早期还喜欢听网络电台、喜欢听播客的朋友应该都知道，因为那是当时中国最早也是影响力最大的一个独立的播客平台，叫New Radio ，是我创办的。

后来到2015年之后就做了公众号“全能爸爸”，主要是做亲子育儿，还有电商。还有另外一个公众号，因为我自己是一个电台的DJ，叫“好多歌”，主要是推广音乐。

视频号这一年投入了很多精力，开了5个视频号。有一个我在做样片，我把号开了，还没有发布内容，我在测试。最终今年年底可能会开8到10个。

蔚选择：很多人关心，你（居然）一个人在做公司？一个人做公司会不会成为一种新的模式，会不会特别孤独？

杨樾：要从我自己的经历来探讨这个事情。我工作的前十年，都是在大机关里、大事业单位——山东人民广播电台。我经历过组织生活，感受很深，而且我还挺年轻，就是一个宣传干部了。

后来我辞职来北京，我要感受新的生活。我北漂之后先去了外企，我体会了一个大外企整个的生态。我的那个前东家昨天在中国播出最后一天（2月1日），MTV中国在中国彻底消失了。昨天我还缅怀了一下。它虽然在中国没有做得很好，有很多水土不服的地方，包括作为一个外媒，在中国被限制的（地方）太多了。它的结构都是对的，运作模式、制作模式、创意模式都是全世界最先进的。

我在里面学到，你如何在中国去跟亚太区的人协作，去跟美国的总部的人协作，去跟欧洲人协作——全世界分工的模式下专业创作。

再往后，我和另外两个合伙人做了一间专门做大型演出的公司。那个公司最多的时候，员工有好几百人，我们要管着他们的吃喝拉撒。一个纯民营企业，要养这么多人，是一个什么感觉？

到最后，我自己创业做New Radio，一开始是有一个员工的，我觉得够用了。这个小孩跟我工作了一年多，去国外读博士了。我突然发现没他也行，就一直到今天。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我推荐了很多朋友去买一本书，只有台湾版，大陆没有引进，就叫《一人公司》（注：保罗·贾维斯著，台湾远流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19年6月版）。“一人”是一个形象的比喻，两个人也叫一人公司，三个人也叫一人公司。指的是小规模企业的运作模式，你不要去追求那种很大的，不要追求那么完美，也不要追求那么多的配置，或者说五脏俱全。

我在2015年创办“全能爸爸”的时候，从来没做过电商，我至少要把电商的整个体系全部摸透。在这个过程中，我不能找一个电商的熟练工来替我做，我去管理他，我自己要先懂。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一年以后我再招人，这一年不管多苦多累我都自己扛下来。我那时候一天要工作20个小时以上，因为半夜都会有人来下单还会咨询。那个时候是很在意的，哎呀，他凌晨4点钟给我发了个信息，说这个东西好用吗？我必须要特别认真的给他回说，好用。这都要我自己干的。

我慢慢走下来，发现我好像没有什么事需要找人来替我做，我又扛了一年。这个时候发生一个事情， 2017年的春节前，别人都在吃尾牙年饭，各公司搞年会，我在朋友圈感慨了一句，“哎呀，你们都有年会开，我想请人吃饭都没有人吃，想自己给自己抽个奖都觉得很尴尬”。

有赞的创始人白鸦（看到了），他说你来吃有赞的尾牙。我真的就买了一张机票，在春节前跑到杭州去蹭了一顿有赞集团的年饭。作为一个商户，去参加了大公司的年会，证明自己有年会可开。他们还都来跟我喝酒安慰我。当时大家就说你应该在今年招两个人，把这个事做好一点，我还是没招。那个时候我真正的需求是找一个客服，我就把这事外包给我最大的一个供应商，等于我从他那租了一个客服，专职来负责我这个项目。客服替我回复那些来骂我的、夸我的，客服替我分担了好多工作。当客服把这块工作都分担掉之后，我就更没什么事需要别人替我做了，一直到今天。

后来我带动了身边好多的自媒体兄弟们（做电商），大家却走向了两个方向。有的人是公司越做越大，从5个人到10个人到30个人、100个人、200多人。有几个兄弟跟我一样，就坚持下来一个人在做。去年疫情很严重，我们这几个只有一个人的公司的创始人还拉了一个小群。大家看到别人都是苦哈哈的时候，我们还挺开心的——不是看人家苦，（人家苦）我不开心，是我们没那么难。因为我们既没有租很大的办公室，又没有员工可以去开掉，或者是为了省工资跟人家商量说能不能晚发两个月工资。我们都没这些事，反正本来自己也没什么公司。

蔚选择：做一个人的公司，前期你可能是把脏活和累活都试一遍。

杨樾：我都试了，但是到后来我对这个事情有了非常清晰的逻辑和方法论的判断。中国现在经济市场很热，跑得非常快，很多人非常容易被成功人士和那些大公司的神话所迷惑，就是认为要把一个公司做大要做得特别快，要膨胀得很快，你在市场上才有机会。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经过中美贸易战，经过了疫情的一个洗礼，甚至是一次洗牌，大家应该看到中国现在的经济市场当中，应该是有多种形态的企业发展轨迹，而不是只有（大公司）。（大公司里既有）像瑞幸咖啡这样蹭地上去了，（也）有说像美团这样非常厉害的。

但退回来讲，为什么说在中国创业的成功率是非常低的？我看过一个比例不到1%的（存活）。

蔚选择：而且很多公司都熬不过三年，像我们这种熬过6，7年的公司还是很少的，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小，抗风险的能力强。

杨樾：（取决于）你到底是想要一直把这事干下去，还是想一夜暴富，还是想快速做大，两年三年我就必须得上市融资，所有这些事情到底要走哪条路？我希望大家想一想，（创业）不是只有那一条路。我现在脑子里有一个想法了，就先找天使轮，A轮、B轮、C轮、D轮，不断去提高估值，辅导，上市，解套。这种公司太少了。如果你不走这条路，是不是就不创业了？很多人是非此即彼，非常傻。不是一定要走这条路，更多的人是在走另外一条路。如果你愿意去主动走另外一条路，你可以活得很好，你可以活得很久，你可以闷头赚大钱。

蔚选择：在中国可以有两种超级公司存在。一种超级公司，像美团那样，一下解决几万人的就业，是超级纳税大户，能够让普通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勤劳获得改变命运的机会。另外还有一种，像你这样的超级公司，靠一个人，（以自己的）人生经验、人生阅历以及不怕吃苦的状态，来支撑在小行业当中领先的一个公司。社会如何能够拥有更多的一个人的大公司？

杨樾：舆论、媒体给创业者，包括想要创业还在打工的人们，太多的误导，总是用那种巨型（公司）的成王败寇去洗大家的脑，总觉得只有那种才算是成功。

我先讲一个反例，很有意思，我不提名字，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和产品应该至少有10亿中国人知道。他也是我的好朋友。这家公司在初创的时候大概只有5个人，后来经过了一段很苦逼的时间，熬过来了，熬到了拿投资，做到50个人的时候，是他做的最好的时候。到前年，这家公司每年总营收应该在10个亿左右。一个媒体公司实实在在的年营收做到10亿，我发自内心替他高兴。有一天，我去了一趟他公司。他说，你过来看看，当初我刚开始做的时候，你还给我好多建议，我觉得都对我特别有帮助，我就去了。那个公司大到奢华到我都吓尿了：最好的写字楼、好几层，我太震撼了，我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的员工，600员工！我在那一刻突然觉得这个事不对。

他跟我谈点事，他叫了他的人来，要约会议室，要这个总监这个经理，凑起来才能谈一个屁大的事。我认为5秒钟就能谈完，行还是不行，不行，我走了就完了。就这么点事，等凑齐人、约到会议室等了一个小时，扯一些没用的。

我回去之后，我就开始算。600人，一年的营收10亿 ，往最好里说毛利大概也就是3亿，2亿不到3亿吧。那600人一年发工资发掉一个多亿了。在那种办公室办公，你一个月没（开）2万块钱（薪水），你都不好意思请人，对不对？再算房租，还有基本的办公成本，我算下来他是赔的，我突然发现他不挣钱了，我怎么算他都不挣钱！

我在那一刻发现，他完全是从反面印证了我的逻辑。你到底是要做一件你自己喜欢的事，还是要替600个家长养他们的孩子？我不认为他做这件事是为了替人家养孩子，他是要把这个规模做大之后上市，能解救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上市，否则他（规模）退回去，10亿营业额也没有了。比如说裁掉500个人留100个，那他可能回到2亿的营业额。但是回到2亿营业额有可能赚钱了。但是他又想赚的不是这点钱，他想赚资本市场的钱。

蔚选择：他想上市的话，必须要有规模。而到这个规模他又会发现，又消耗掉了他的利润。

杨樾：这个就两难了。所以我说没有对错，他这条路是很多人在走的，努力在走的，但是成功率很低。但是（对于）更多的人，我说句实在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马爸爸、王爸爸、刘爸爸，不是所有人到最后都能够去敲钟。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给自己定一个不那么大的目标：就是我能挣比我上班多很多的钱，没那么难，一点都不难。比你打工每天工作的时间短，还比你打工挣钱多，只是完成这个目标一点都不难。但是你说我要敲钟，那跟买彩票的概率差不多。中国上市公司不也就那么几千家，全中国企业多了，那为什么别人都没上呢？有些很成功的企业都没上，华为都没上，它为什么不上？还有很多闷头赚了特别多钱的公司，根本就不上。

你要想想你真正的目的，问问你的初心，你的初心到底是什么？你的初心是你热爱这件事儿，你要实实在在挣到点钱，还是我要风光？我也认识太多创业者，他陶醉于那种规模，陶醉于又被谁谁投了什么轮，陶醉于整天在他的VC攒的、PE攒的各种局里边，陶醉于媒体对他的报道，陶醉于他一眼望不到边的员工和无数员工的工位，陶醉于在员工的年会上喊一些金句和口号。

我之所以前面讲我27年来整个工作经历，我对他们这些人的总结就是几个字：没见过世面。没见过世面才会陶醉于规模。

蔚选择：在你看来，一个人能够做“一个人的超级公司”的核心是什么？又需要具备哪些要素？

杨樾：首先是创始人自己的初心，这个初心没那么高尚，你是不是看到了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可能不那么高大，但是你恰好都懂。你是不是先把这个钱给赚到手再说，这也是初心。赚钱是特别天经地义的事情，因为你可以改善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这就是初心。你的初心是要改善生活，还是要去成为一个让别人崇拜的人。

蔚选择：你刚刚说的这点很重要，很多人创业的初心是什么？是想成为别人心目当中的那样的东西吗？你提到了一点，就是说要让家人幸福——很多人的创业是让家人不幸福。这点特别重要。企业家、企业家，把企业当成家。

杨樾：我一直控制公司规模，包括我一直在拒绝这么多的要来投资“全能爸爸”的公司，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要控制住公司的规模，才能保证自己足够的时间自由去陪伴我的孩子成长。我只要拿别人一分钱，我就不再属于我孩子了。金主爸爸随时叫我改个什么东西，我就要改；随时让我去开个会，我就要开会。但是今天我谁的都不听。那你的代价是什么？就是你做不了很大，但你找到那个平衡了。你得到什么了？别人都很羡慕我，说你“全能爸爸”每天忙那么多事，还老看着你陪着孩子玩，带着孩子养孩子养得也不错。我没融资，我公司做得小，我没牛逼，我就是个小企业主，小私营企业主，我就挣这些钱，足够给我孩子交学费的了，对吧？

蔚选择：你最大的压力就是继承人（女儿）说，爸爸今天休息，就休息。因为继承人已经说了这句话了。

杨樾：你要想你到底要什么。这是我的一个主线：在任何时候，这件事不能打乱我养孩子的节奏。这是我控制公司规模的一个特别真实的原因。因为咱们都很清楚，你只要是变成那个被资本和KPI去捆绑的一个创业者，你就完全身不由己，这是挺可怜、挺惨的一个事。

蔚选择：经过几年，“全能爸爸”的核心是什么？“全能爸爸”这个IP下面完成的又是什么?

杨樾：“全能爸爸”这个IP主要还是体现我自己作为一个不断去吸收，再输出的这么一个人，或者说我个人就是一个企业、是一个庞大的机构。它让很多人看到了一种可能，就是如果你的学习能力足够强，能够辐射的领域足够宽，如果始终能保持最旺盛的好奇心，一个人可以做很多事情。

甚至我还去测算了一个公式——因为好多朋友的公司会来找我给他们做咨询，说公司怎么办——我后来给他们说一个简单的标准：做自媒体，包括自媒体电商，一个员工一年人效如果低于200万就是赔的。我大概是按200万来算，就是10个人的公司，至少应该年营收在2000万 ，你才值得养这些人，你要是做不到2000万 ，你就赔了。那你要是一个小规模的公司，从创始人个人来讲，你自己怎么也要做到大几百万，你才能够足以撑得住一家公司。你总得比普通员工的平均值要高吧？

我曾经去深圳一家从做（线上）社群转型做自媒体电商的公司，他们请我去讲课。我落地之后，那个老板亲自开车接我去酒店，路上他说杨老师，我们转型做电商做的不成功，这次你好好给我们讲讲。我说你具体的问题是什么？他说我原来做社群大概有60个人，后来社群这块管的严，现在重新搭了一个团队做电商，做自媒体电商有10个人。我说10个人一个月做多少钱，他说一个月做40万。我说你做40万肯定赔了。他说那有什么办法吗？我说特别简单，裁掉9个人你就盈利了。你40万，不就是一个人应该干的吗，对吧？

大家不要陶醉于什么规模。我假设我要做电商，我应该有美工，应该有技术，有客服，有这个有那个。这些所有的事儿一个人都能干，反正我一个人都能干。为什么我不做直播？如果我们是这么正儿八经地去做直播，肯定是需要团队的。就是我不想要团队，我就不做直播了。我把这个事给放弃了，你叫我来，我不用弄这些东西，那我就来吧。

你能赚多大钱，你就要承担多大责任，现在就算把蚂蚁金服转让给我，我也不敢要，白给也不敢要，就做点小买卖。你叫我来上个直播，我就来了。我要是（被投资机构）投了的话，可能晚上还得开会，PPT有没有做啊，报表什么的一堆事，可能这个时候还没下班。

蔚选择：从另外一个角度，还是看到了一个人究竟有多大的能量，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做这么大的一个公司。时间的管理，你有什么秘诀？我经常给（公司的）小朋友说，我认识很多很优秀的男性，晚上刮胡子，为什么呢？因为早晨一定会有慌乱，胡子会刮不干净，所以基本上是睡觉前刮胡子。

杨樾：烫头发也是时间管理。我特别不能忍受坐在理发店理一次发一两个小时，而且路上往返也是两个小时，基本上一下午就没了。我为什么烫头？因为一年只需要去一次理发店，从来不打理，过一年实在没法看了，修剪再烫一次。烫头发是为了节省时间。

蔚选择：我以为是这样很酷。

杨樾：真不是。短头发的人两周就要去一次（理发店），我不能接受我的时间用在这种事情上。

蔚选择：如果你看到身边有男性朋友烫了头发，要么学于谦，要么学的是杨樾。

杨樾：谦哥也是为了节省时间，拿更多的时间去抽烟玩马。

蔚选择：那怎么提高效率呢？很多人很忙，把大量的时间砸进去，但是好像没有看到结果。对你而言，什么是效率？

杨樾：好多朋友都请教我时间管理，可能有的人是真忙，还有很多人是瞎忙。你首先要解决时间的取舍，才谈得上管理。他们经常问我说，你一个人干这么多事，怎么还每天都在看美剧？

我一不社交，所有外面的活动、饭局从来不去。二，我几乎不喝酒。我酒量非常大，但是跟自己好哥们的饭局应酬喝酒，一个月绝不可能超过两次，拿一晚上时间喝酒太占用时间了。你回想一下，你每天下了班，一个月30天，有多少天的晚饭是在跟别人吃的、是在喝酒？那你还有什么时间（自我发展）？第三，我不通勤。多少人每天上下班在路上两三个小时。我自己决定办公室在哪儿，我的办公室离我家从来没有超出过300米，必须走着就能到的地作为办公室。你两三个小时在路上，我两三个小时我拿出来养精蓄锐睡个觉，是不是比你幸福？不爱聊天、不泡妞、不去夜总会、不打游戏、不赌博、不打牌——麻将斗地主通通不玩，德州都不打；还不爱旅游，宅的要死；也没有养小三、小四、小五，所以也不花钱；也不逛商场，所有的都是网购。你算算我一天是不是比别人多了十几个小时？不做饭，全部点外卖，我在办公室，我就外卖，做饭也是个特别浪费时间的事。孩子主要是在学校吃，不是我给她弄，靠我的时候我也不做。

挣钱是为什么呢？是用来买时间的，很多人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你能不能拿钱去买别人的时间去替你做事，你自己做的又不好吃，还要搭上好多时间，要买材料，闺女还不见得觉得好吃。她爱吃什么，你就带着她去下馆子不就完了吗？你又有好多时间可以陪她玩，而不是你在厨房里折腾，满头大汗的做饭，她自己在那玩。

蔚选择：刚刚我们谈到了时间的管理和提高效率。对于2021年大家有个基本的判断：一定比2020年还要艰难。你对大家有一些什么样的建议？

杨樾：为什么我从去年疫情刚起来的时候就给大家推荐那本书（注：指前文提到的《一人公司》），而且影响了很多人。那个书（虽然）没有正式引进，但是很多人看了都跟我来交流。为什么我一直在讲一人公司这个事，不是让大家真的只做一个人的公司，它是一个比喻，你如果认识到现在的经济环境没有那么好，得做好长期内卷的准备，那你一定要去考虑控制企业的规模，这是让你好好活下去的第一步，甚至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我身边非常好的朋友，我去年3 ，4月份就提醒他们，一定要控制公司规模。（去年）3月份想不到到现在疫情还这么严重，大概觉得到去年夏天就差不多（恢复）了。我（仍然）特别明确地给一家公司的创始人讲，你今年一定要让你的公司员工数量加上你不要超过50个人。那个时候是60多个人，正好因为疫情，有一些人就脱岗了，他就真的把总人数卡在这儿了。他突然发现每个人的人效都提上来了。到年底的时候，他感谢我提醒得特别对，因为按照前面三四年的发展轨迹，他去年规模本来应该膨胀的，结果他控制在50人，反而他觉得这一年没那么难。

所有的创业者请听好，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成为马爸爸、王爸爸，不是每个人都能获得资本市场的快钱。你要想你为什么要做这个事情，你到底是要改善你的家庭生活条件，成就你个人的愿望，还是你要一夜暴富、名利双收？那个东西特别难，成功的几率很低。但是你要做一个相对小的东西没那么难，（虽然）今年不容易，但（你一家小公司）50万块钱是赚了的，应该为此而高兴，对吧？你的孩子想让你给他买什么玩具，你就大大方方买了，而不是说我要搏一个大的，到了年底突然发现自己又欠了员工的工资，又没有完成投资人给的对赌的任务，去跟老婆商量，说咱们把房子卖了吧，再搏一把。人生不要把自己逼到这一步，我一点都不支持这么干。

蔚选择：对于创业者要延迟满足感，你怎么看？

杨樾：延迟什么？你能活到明年吗？（如果）你活到明年才知道你今年的快乐是什么，那很悲催的。我今天就觉得收获很大：白天我玩了一天的Club house（注：一款语言聊天APP），晚上我跟你聊天。虽然没怎么卖货，今天营业额肯定完蛋了，但是我又逻辑自洽了，因为还有一个多星期就春节了，快递都停运了，大家该买的都买了，我的营业额也该掉下来了，我又给自己安慰了。

你要不断给自己鼓励。别把自己逼到那个份上。我看到新闻里有创业者自杀，你上有老下有小，很可悲的，你本来能过好的日子，结果过死了。中国舆论氛围有时候特别不好，总是推着大家做大做快。

我这几年特别深入思考一个问题：中国人整天空口说匠人精神，又反过来很苦恼，中国为什么没有匠人精神？我们总说日本匠人精神太厉害了，匠人精神不是一个空的东西，不是说你看到这个老人家就做一个章鱼烧，他爸爸做这个，他也做这个，他儿子还做这个，他们家做章鱼烧的小破店，做了100年了，这叫匠人精神。这全是表面。

前两年我看了一本书，台湾人写的，关于日本企业：小匠人（企业）的核心是什么规模。明治维新之后，日本人开始接触资本主义的企业架构。他们在150年前就想明白一件事：一个企业的寿命，跟企业的管理者所能掌控的管理规模极限，中间有一个公式，绝不不存在一个可以无限做大的企业。具体每一个行业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做章鱼小丸子，如果按中国人的理解，你这个小丸子火了，咱们开连锁吧，咱们做加盟授权吧。日本人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如果要保持品质，就不能做大规模的加盟连锁。得这个家族的负责人亲自做，才能做到口味足够好，他要亲自在这做，（算好了）最多能做几家店，一共能支撑多少人去吃，每天卖多少串。这个店他们想开1000年，应该一共有几家（都算好了），所以他们三四代人就开这两家店，每天就卖一千串，就真的能活1000年。他真的把这事想明白了，就是不要大，好吃最重要，（保持）100年的味道最重要。这是他的初心。

第二，不想催着它死，就别搞连锁。因为只要搞连锁，必然有泡沫。人的管理能力有极限， 10家店是我管理的极限，超过10家就要资本介入，就要职业经理人介入，那跟我们家就没关系了，而且最后卖的那个东西也不是我们家做那味了。这里边的平衡，他们特别早就想明白了。

我又在这里面找到逻辑自洽了。有人跟我同时做自媒体做的很好、做很大的，我不能保证30年之后他们还在，我可以肯定“全能爸爸”还在，只要我活着它就在，而且它应该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风险。我也找一个平衡点，是想让它活得更久，还是想突然暴富？我想让它活得更久。

蔚选择：与其说是在选择一家一个人的公司，倒不如说是挑战一个人在平衡当中的极限。你跟别人另外一点很大的不一样，你有极限的想象力。有很多人之所以不能做自己的公司，是因为他只能按照标准化（路径）去走。想象力在你经营“一个人的公司”中扮演的作用是怎样？

杨樾：想象力是个结果。我是一个好奇心驱动型的人，我的公司、我做的所有内容项目，都是好奇心驱动的。我是一个不会因为我获得了什么成就而持续兴奋的人。我得过很多奖，凡是过去的事情，我很少回头看。

真正能让我一直特别有动力去做的事情是我还没做过的事，存在着无限想象的空间和挑战机会。昨天晚上做视频号，剪辑到凌晨一点多钟，这时候我有一个很小的群，里边也都是几个大的自媒体创业的朋友，他们就发给我说Club house火了，问我怎么看？我说我忙了一天，完全没看这个东西，我说这挺有意思，我马上先去下了一个，我发现需要邀请码，我就在朋友圈喊了一句，过了一会儿就大概到3点多钟，有朋友给我发了一个，把我邀请成功了，我就上去。我就体验到快5点钟。今天早上一醒来，我就写了大概1000多字的一个产品评测出来。

我就到Club house里各个聊天室里听、体验。我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有没有可能带来一个新的变现的机会，或者一个媒介的入口。但是我讲的是我这种状态，我拥抱所有新的东西，是好奇心推着我往前冲，而不是钱或者名推着我。名这个东西我已经（体验）过了，钱我也早想明白了，赚更多的钱的（但要付出更大代价的）生活是我不愿意去承受的。我不愿意付出，所以我就不想赚那么多钱，我就控制在那个规模。是什么推着我保持在固定每年净利润50万块钱，够家里吃喝还房贷？是好奇心，好奇心推着我。有视频号了，那我得搞一下，我试着去搞个音乐的号，搞个美剧的号——整个视频号里那时候还没有美剧的号，我说我干一个。是有更大的想象力的东西去推着我往前走，去奋斗。我非常open，所有新东西我都要试试，它好与不好，我要试过才知道。

蔚选择：你这一点就有点像什么呢？好多人说要做曹雪芹，要写《红楼梦》。那你是就寄生在《红楼梦》上，你可以做脂砚斋（注：对《红楼梦》的评注），你的点评就别人必须要看红楼的一个补充，而那个东西是你的价值。

杨樾：我说的最深刻的道理是最直白的，你只要不想一口贪大，只要没有那么贪心，没有那么急，创业就没那么难，你急就变得很难，你越急越得不到。

蔚选择：非常感谢杨樾跟我们分享“一个人的大公司”。这个“大”是在于他所做的这件事情是奔着大去的。但是另外一点，你会发现他在独立选择的过程中，他用了他能够用到的所有的工具。当我们把杠杆放在金融杠杆的时候，不如放在能够改变效率的杠杆。这样的话，你也能够拥有“一个人的大公司”。

（本文根据杨樾2021年2月2日在蔚选择直播内容整理。欢迎关注蔚选择视频号，观看更多精彩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