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记：开篇

我常翻手机相册，偶尔看看旅程中记录的照片和视频，背后未被镜头记录的故事历历在目。闲下来时，便想着养好状态，以便在天气好的日子出发，去探索新的地方，去遇见故事。

深圳一直下雨，从数据看来，未来南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天气不佳，不利于自驾。但我还是边查天气边查地图做了 7 个目的地的简略出行方案 —— 不下雨的日子把自己安排在山水间，下雨的日子安排在市区喝喝咖啡看看书。

发动引擎，便把自己放到行程中。此刻坐下来，在第一站的酒店，记录一些今日路上的想法。

刚出发便下雨，高速路上小雨变倾盆大雨。每当这种时候，我总会想起几句歌词 —— “你知道 / 就算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 / 我会给你怀抱”。歌很好听，但假若可以选择的话，我认为旅途上把大雨当背景音的闲聊，比歌更让人陶醉，不是吗？

出发前我把一本《旅行的意义》加入书架，倒不是说想寻找点出发的理由，只是想看看别人旅行时在想什么。在我看来，人只能经历再经历，才能发现了其中的意义，而不是看到了意义才投入其中。假若人们日复一日重复相同行程又自认无趣，希冀在这样的日子里挣扎着想看见伟大的东西，结局大概率会不尽人意。

对于追寻意义，有一个具备实操意义的方法¹，做三种事：1、通过创立某项工作或从事某种事业；2、通过体验某种事情或面对某个人；3、在忍受不可避免的苦难时采取某种态度。

去面对新状态、挑战新东西才会有新体会，意义会出现在过程中。拿旅行这件事来说，最重要的是出发。

到目的地前，我特地转进一个大概 18 年前曾去过的地方 —— 一所大学和旁边的一个寺庙。本来想去操场看看，但现在有门禁，只能站门外看看。一群群学生从我身旁经过，稚嫩、青春溢出他们体表。我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如果不站在他们面前，我觉得自己还年轻，但当他们经过，我眼里传入大脑的画面所解释出来的只有一个词 —— 一群群小孩。原来一切这么快，真是 “难寻少年时，总有少年来”。

我以为自己记下很多回忆的画面，然而面前一切陌生，所以我只能认为自己所记下的那部分是当年最重要的部分。遍历往日，那些你我曾认为会永远驻足且留下的人和地方，如这个学校和寺庙，回望时它们都只是一次短暂停留。我记得在西安带我看兵马俑的导游带我去看演出，非常好看，当时我对其他没提前预约而看不了的演出表示遗憾，她说了些很有哲理的话，其中有一句大概意思是 —— 人生就那样，永远没有最好的准备，至少看过的这部已经很精彩。

有天我读到一段他人的经历²，写的是一趟瑞典的旅行 —— “...经历的内在价值就在于，他无法随时随地再次经历这种体验，他的亲人也不会，因此他与亲人的关系只是存在于那个片刻，甚至那片海岸线的形状也是暂时的...”，当时我放下书，把相册定位在 2023 年暑假与儿子在瑞典期间，有几段视频里他在看海。因为水有点冷、太深而我没带泳衣，他只能光着脚站在边上看，他看了很久很久，叫也叫不走。爱最终让人停留，但我想，只有足够热爱的，才会让人驻足。多年以后，他可能会为这驻足过的时光感慨，嘴角不自觉上扬。

导航里显示路程过半时，看了一眼手机，父亲发来信息询问是不是忘带了一部手机。那会车经过了两个长长的隧道，天边露出一小块蓝色，雨已经被甩在身后。大雨中需要高度专注，雨停了，当日花开始晒到手臂上时，那种感觉真好，让人马上放松下来。下高速后，有很长一段路我都开着车窗，享受阳光、风和树影在我脸上划过的感觉。

在小道让车的时候划到了轮毂，下车的时候我都没看一眼。不过我每次都看到左边门上在广西被人磕的一个洞还没修复。这是我爸的车，估计他会心疼，毕竟他是一个车还回来后，就会拉去洗干净停进车库的人。到酒店后早早洗完澡，把衣服拿去洗衣服烘干，设置好闹钟便坐下来写点东西，结果到点去看，衣服被人提前拿出来扔在一边，衣服仍是湿的，洗烘一体的机器里已经装进这位陌生人的衣服。

忘带东西、小刮小擦、遇到非善之人，诸如此类，常有。旅途这样，人生也这样。事有大有小，可能是自己造成，也可能是他人的问题，一次又一次，但只要稍加注意，人便从愤怒慢慢转向允许一切的事发生，慢慢把它变成善的铺垫。前面提到 “在忍受不可避免的苦难时采取某种态度” 是寻找人生意义的方法之一，不是说经历痛苦就有意义，而是说当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唯一会改变或者产生意义的方式是一个人所持的态度。有次子贡告诉孔子有人说他丑，说他形象 “累累若丧家之狗”，孔子只是笑笑说 —— 这是事实。有段时间我一直苦恼于一些想做不能做的事，后来这些不能做的事空下来的时间，让另外一些美好的事发生了，只能感慨生活的另外一面原来也阳光灿烂。

总会有遗憾，有过失，甚至有罪过，但 “亲爱的阿米尔，当罪行导致善行，那就是真正的获救”³。有次和朋友谈到原生家庭和童年，我说，书中、经历中所告诉我们的原理和真相，不是放弃好好生活的借口，而是 —— 哦，原来如此啊，但我有自由意志，我可以选择不被不好的过往影响。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有不少时间可以独处，可以慢慢读书，可以旅行。对于现代人来说，行万里路、破万卷书（300 ~ 500 本⁴）并不难，世界可触达地区更加宽广与丰富，可以做的选择多了，也带来了更多的挑战。如果有空，去好好逛一逛看一看，也算是理所当然了。顺带看看能寻到什么意义，讲出什么故事吧。

参考：

1. 维多克·弗兰克尔，《活出生命的意义》。
2. 奥利弗·博克曼《四千周》。
3. 卡勒德·胡赛尼《追风筝的人》中拉辛汗写给阿米尔的信中提到了这句。
4. 涨知识：“读书破万卷”，“万卷”该有多少书？http://m.xinhuanet.com/2017-07/25/c_136470665.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