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专栏 | 我的农场， 有一颗土豆， 一株金橘
文|童言
一颗土豆
快5岁的土豆算是个有故事的人。
Made in London，born in London，出生时磕着吗啡，没有哭，没有闹，脑袋里还嗨得云里雾里地就坠入人间，投到我怀里。
胆子可真大！他怎么知道还满脸少女气，不知道如何包尿片的我，可以把他养活养大呢？就敢选我做娘？
第8周，土豆第一次旅行，我们伦敦自驾游到巴黎。那时的小土豆太有天使范儿了！除了喂奶和换尿布，他舒舒服服地卷在背带里睡觉，美梦一个连着一个。其中有一个，一定梦到那天的巴黎，雾气浓厚，我把他托起来，在埃菲尔铁塔前留了影。
土豆在埃菲尔铁塔前的留影
土豆的第一年，一半时间陪我这个大朋友在家度过。尽管一边喂奶，一边阅读瑞典、法国、英国、美国育儿书，但我还是慌！慌得在家里设想每一个出外时的突发情景：突然饿了怎么办？突然大哭怎么办？每次出门，战战兢兢，迎难而上；每次归来，功力大涨，信心倍增。
另一半时间，在飞机上度过。那时他还没学会走路，也还没学会欣赏电视这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我只好让他在过道上爬。要不，怎么打发飞机上无聊得要命的十几个小时呢？医生不是说，小朋友越脏免疫力越强嘛！
我在后面静静地跟，他爬得很慢，捡起地上的垃圾，挪到眼前，好好端详一番。看到他，陌生人总会不经意流露出人性最善一面，脸上溶出一个很天真却很少见的笑脸。土豆用手仔细触摸每一寸平面，每一处角落。世界对于每一个人类的最初来说，原来都是那么奇妙。
“Bil”，土豆说的第一个字，瑞典语“汽车”。隔着性别，我时常读不懂土豆的心思，但汽车我是弄明白了。这铁皮包着几个轮子的玩意儿，就是男孩们的泰迪熊：出门要带上几辆，洗澡要一起，睡觉前还要端端正正排列好。一群玩具车外面，总围着一圈男孩，像失散了的族人，汽车与轨道又把他们团聚起来。盯着汽车滑过轨道，他们出神得一模一样，连嘟起嘴巴模拟汽车高速飞驰的配音， 也一模一样——“嗖……”
因为汽车，土豆认识了kiki、leo，我也屁颠屁颠地跟着认识了kiki妈、leo妈，很多缘分都是土豆牵来的，我坐享其成而已。
2015年立春，我们在东京。新幼儿园第一天，日本人的过分礼貌安慰不了我冒酸的鼻子。土豆转过头来，眼神里写满了乞求，乞求我留下来。我努力对他道出微笑的再见，落荒而逃。一张口，眼泪要掉下来。
但那仅仅是第一天。一星期下来，土豆学会和日本孩子一样好好坐着——日本人非常在乎这项“技能”。一个月下来，土豆有了新朋友，有了暗恋的老师。夏至，我们即将搬往上海前，土豆经历了日本地震，坐过新干线，还一个喷嚏吓得地铁里的salary man鸡飞狗跳。
语言专家说，小孩子可以同时接受9种语言，我把中文、粤语、瑞典语、英语都抛给他，还有博物馆、美术馆、芭蕾、表演。种子散落在那里，开花结果与否，就要看他自己的造诣了。
一颗种子，好像发芽咯。
土豆的真实昵称叫Patata，还有瑞典名字Emile，中文名“一觅”。正式上幼儿园的前一天，我问他，“你想新同学叫你Patata还是Emile？”
“Emile。”“确定？”“恩。”
一株金橘
土豆两岁前一天，手握小汽车睡着了。醒来发现，汽车旁边多了一个……小baby，一个叫金橘的baby。
金橘出生在上海，和哥哥一样，出生时没有哭、没有闹。她被羊水呛着了，等到被裹在虫茧一样的襁褓时，她还安静得很，舍不得睁开眼睛。我记得她的呼吸，很轻很轻，像吹到纸片上一样。然后，粉粉的脑袋不自觉就靠在我身上。那一刻，我知道她和土豆很不一样。
金橘2个月时开始咿咿呀呀，声音像打滑了的唱片机，吱吱地响。13个月时会走路，1岁半时吐出第一个字。她的屁股扭得风风火火，举手投足都是主意，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这个字。她的身躯只是一个载体，里面含着一个精灵，可以把你的心思读得通通透透。
女孩真的不一样。身体柔柔的，声音柔柔的，就连哭，都是柔柔的，威力一点都不及哥哥。她总 喜欢像小狗一样扑过来，抱住我。嫩嫩的带着奶香的身体，趴在我胸前，温顺得把我心都化了。趁我不注意，糯糯的小嘴，在我脸上点一下，再一下。然后抿嘴一笑，又媚又甜，流进心里，酥酥的。
金橘很喜欢牵我的手，小手指不容分说地锁住我的长手指，我的脚步便不自觉得放慢、放轻，陪她一起荡悠。小时候，妈妈也这样牵着我，去买菜，去奶奶家，去上幼儿园，去少年宫学手风琴和跳舞。直到有一天，一双手不再伸出去，另一双想伸，却又缩回来。
有了金橘后，我拼命从记忆中挖掘自己与母亲的关系，审视，定义，解释，修正，弥补。手中一直拽着几个片段，不停回放。她错了？我错了？
最后发现，照片里30好几的自己，是母亲年轻时的嘴巴眼睛；和金橘说的话，唱的歌，玩的游戏，是母亲的语调；就连担心，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我已经开始担心金橘，因为在她眼里有某种坚决——不去闯，是不会安心的，像我一样。我渐渐明白，母亲那时要有多少瓣心，才乘得下对这个女儿的操心。一个女孩满世界跑，安全吗？会被骗财骗色吗？
土豆加金橘
一加一等于二，一个土豆加一个金橘，等于无限。
从一醒来睁开眼睛，两个小鬼就迫不及待地要给单调的日常注入能量。两个来自不同星球的人，可以撞出无限可能。一个哭，一个笑，一个打，一个闹。两个一起哭，很壮观，很滑稽；两个一起搞破坏，越彻底越开心。有他们在的地方，“清静”是永远达不到的境界。
如果时间允许，我就坐在旁边，欣赏他们张大嘴巴，呼着喊着、面目扭曲般拼命从眼睛里挤出几滴眼泪。前一秒还拉扯着的玩具，后一秒看到巧克力，手一松，头一回，拍拍屁股就走了。
My hearts says i love you, my brain says f#ck you—— 就是这种感觉！
金橘还小时，出门躺在SUV一样的婴儿车里，土豆站在附加的踏板上。瑞典制造的大轮子，咕噜咕噜地碾过草地、泥地、雪地、水泥地、鹅卵石。现在，某宝淘来的日本二手mamachari， （专门用来载孩子的自行车），一前一后两个娃，在马路上拉风得很。
我们就像一个马戏团，呼啦呼啦地上路，沿途有风有雨有艳阳，偶尔也丢过几只袜子。每天从吵吵闹闹开始，在吵吵闹闹中结束。曾经随意游走的日子？我当然怀念。但那时的寂寞与感动，只能写在句子里。如今面朝大海时，总有两个人和我一样，喜欢追逐浪花。
我最享受睡前的阅读时间。房间里只有空调发动机低沉的声音，很催眠。台灯光很柔弱，点亮床头一角。金橘整团肉摊在我身上，头发还带着清水和沐浴液的味道。土豆挨着我，两只手缠着我的手臂，很轻，像怕弄疼我似的。
在他们眼里，我一定是个Super woman：飞天遁地都是小事，会念那么多字的书，还会唱缺头断尾、走调走得迷路的歌，世上哪里找这样的娘！他们崇拜的眼神，让我无理由地骄傲。
但有一天，他们不会再像糖豆子一样粘着我，他们会带着男朋友女朋友，像life of Pi 里那只老虎一样，转身离去。我知道，那一天眨眼就要到来。所以， 地球请转得慢一点，让我把故事讲完，把童谣唱完。
“好啦， 睡觉啦。爸爸妈妈外公外婆奶奶都很爱你们，你们也要爱对方，以后爸爸妈妈不在了，就只有你们两个咯！”
这是我每日必念的经。
“妈妈，我不爱金橘。”土豆怪声怪气地嘟囔。我捏了捏他的脸蛋， 没揭穿他不爱张扬的爱。
关灯， 睡觉。
“妈妈，水！”“妈妈， 我要上厕所！”“妈妈，%￥*&￥#”天啊， 这有完没完了……
“嘘，不说话啦！”
晚安！
支持一下原创，打赏鼓励一下作者吧~
一个写字的人可以走多远？
这里有一份“壮游写作奖学金”
四天三夜文艺感十足的行程
在书香氤氲中醒来
独家探访云门舞集、果陀剧场，并参加他们的体验工坊
采访台湾文艺圈达人，和他们深度交流
/ 夏天到了，难道不应该有一场三明治派对吗？ /
中国三明治与今年是中国三明治成立至今的
第五年，从六月底开始，
我们将在上海、北京、广州和成都四地开出
阅读派对
大家一起来Happy Summer！
点击图片，欢迎报名
推荐阅读
查看往期精彩内容
点击图片链接，即可查看相关文章内容
/ 三明治同行者征集 /
点击图片查看如何加入
优质的粉丝群、有趣的主题日活动、
三明治和同行者间的互助
以及更多可能性等待你发现
请报名者密切关注个人邮箱，这是我们回复你的唯一方式。
中国故事记录者
创新生活方式倡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