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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克劳利:最不容错过的埃及考古大发现

2016-09-01 罗杰·克劳利 大家



文 | 罗杰·克劳利
翻译 | 卷耳


很多文化中都有关于秘密宝藏的民间传说。


深藏地下的珍宝,埋在大树或石头底下,铁锨正中强盗宝箱的盖子……这样的桥段,总有某种东西让我们深深着迷。具体到我身上,这股子着迷劲儿体现在对考古的痴迷。


我生长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英格兰,古埃及的考古发现与历史文化,总让我格外兴奋:广漠流沙中发掘出的神秘物品,法老们的坟墓,矗立数千年仍屹立不动的、金字塔的奇观,还有斯芬克斯的巨像。这些遗迹让我们领会到人类历史的悠长。

图一:埃及吉萨(Giza)的金字塔与斯芬克斯


我想,中国考古事业最伟大的发现,当属对兵马俑这一非凡历史遗存的发掘。在西方,上个世纪的一项考古发现,吸引了整个世界的想象:生活在3500年前、少年法老图坦卡蒙(Tutankhamun)的坟墓,失落多年,重见天日。

发现图坦卡蒙墓的人,名叫霍华德·卡特(Howard Carter)。他受雇于一位富有的英国贵族,卡尔纳冯伯爵(Lord Carnarvon),任务就是寻找图坦卡蒙。


寻找工作持续了数载,所耗不菲却徒劳无功,于是卡尔纳冯想要放弃。卡特要求再试最后一次。新的挖掘进行了三天之后,卡特的团队发掘出石头台阶,通向深深的地下。卡特深信,这就是通向坟墓的阶梯。

卡特给远在英国的卡尔纳冯发了封电报,等他回来再继续发掘工作。1922年11月26日,在卡尔纳冯伯爵在场的情况下,卡特在一个封闭的入口处钻了一个小小的洞。


他后来回忆说,那可真是“意义重大的一天,我活到现在最精彩的一天,而且,像这样的日子,我肯定休想再次亲历”。借着一支蜡烛的光线,他窥视着墙里黑暗的空间。“过了一会儿,才看得到东西,”卡特回忆道。“热气向外涌出,烛光闪烁不已,不过,一旦人的眼睛习惯了幽暗的微光,墓室内部的情景,便渐渐显现在眼前。”

“你能看到什么东西吗?”卡尔纳冯伯爵问道。

能看到。妙不可言的东西。

躺在里面的东西,差点让卡特晕过去。

房间的细节渐渐从薄雾中显现出来,那些奇形怪状的动物塑像,还有金子——到处都是金光闪耀……你正站立的地方,距离上一次有人类的足迹踏过,已经过去了三千年,或许四千年。


然而,当你注意到自己周围那些生命的痕迹时——抹门用的半碗砂浆,熏黑了的灯盏,新漆过的地方留下的指痕……你就会觉得,一切不过是昨天的事,这些琐碎而个人化的细节彻底击败了时光的阻隔,而你感到自己是个闯入者。

图二:霍华德·卡特(左)和卡尔纳冯伯爵在法老墓中


卡特刚刚发现的,只是通向图坦卡蒙长眠之墓室的外间。


在长达几个月细致的考古工作之后,真正的墓室才被打开。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间绘有复杂图案的石砌房间;卡特注视着那少年法老的死亡面具——这副面具,已成为古埃及最著名的意象之一。

图三:绘有复杂图案的墓室

图四:图坦卡蒙的死亡面具


正是埃及大漠干燥的空气,才如此完好地保存了那些来自悠远岁月的物件。这座重见天日的宝藏,有的不止是金子和奇珍。


出于对船舶史的兴趣,在卡特之后三十年,另一项发现特别令我着迷。这是一位名叫卡玛尔·埃尔-马拉赫(Kamal el-Mallakh)的埃及考古学家,于1954年春的发现。


当时,正在清理吉萨大金字塔底座周围的残片的工人们,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石制结构:它由四十一块石灰岩组成,接缝处都精细地抹着石灰。


埃尔-马拉赫在一块石灰岩上凿了一个洞,向下望去。这是个长方形的石坑。一片黑暗。一缕芳香从干枯的土地上升起。他什么也分辨不出来。“接着,我闭上了眼睛。我闻到了香气,一种非常、非常、非常神圣的味道。我嗅到了时间……我嗅到了几个世纪……我嗅到了历史。”

埃尔-马拉赫发现的,并不是什么戴着闪闪发光金面具的木乃伊,但它独具特色,一样珍贵而又令人赞叹:这是一艘保存在干燥之处的船,在密封的墓穴中完好无损——这就是胡夫法老的葬礼船。


这艘船已被拆解;但每一部分都在那里,完好无损地摆放着,好像他们刚刚被切割好一样。船有四十四米长,几乎全部用产自黎巴嫩的雪松建造;每一片上都有木工们的标记,以方便组装。


这样的建造物自有其特点,跟金字塔本身一样令人惊叹。它证明了古埃及人们的先进技术。


人们花了将近三十年,才把这套三维立体的拼图重新拼接,一一装回原处,就像它曾经的样子那般,此外还包括五千米长的绳索:这正是世界上大部分地方,特别是印度洋地区,直至现代仍沿用的传统造船法。

图五:胡夫的船


胡夫的尸体做好防腐处理后,很可能就是由这艘纤长的船运到吉萨;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这艘船是特别建造出来,作用是将法老带到往生之界。在靠近船尾地方,有个甲板室,一副轻巧的架子支撑起天篷,为法老遮蔽猛烈的阳光;船首高昂,类似一度充斥尼罗河的草船(papyrus boats)的形状。


常常让船舶考古学家们感到沮丧的是,古代船只留存下来的太少了,很多工作都是根据石刻和画中图像的猜想,而这些图像,只是对船只不合比例的再现。而这里却有一艘真的船——一件4500年前流传下来的真品。这真的好像触碰了过去。就连船上的绳索都完好无损。

图六:船上4500岁的绳子


这个月,我去大英博物馆参观了一个名为“陷落的城市”的特别展,所有关于埃及历史的兴趣都被唤起了。


两千五百年以前,在尼罗河注入地中海的河口,曾经有过一系列重要的港口,将埃及的货物运出,贸易遍及整个地中海。随着海平面的变化,这些港口逐渐沉入水下,此后便一直沉睡在尼罗河入海带来的泥沙中。


十五年来,一个水下考古队一直在探索这座未知的海底宝库。他们已寻回的宝物令人惊叹,既有巨大的、石制埃及神明的头像和塑像,也有极细小的金器。


展览利用古怪的音效,黑暗的展室,以及很有戏剧感的照明,烘托出失落的水下世界的神秘气氛。展览中播放的录像非常了不起:两千多年的时间里,潜水员们第一次仔细凝望这些失落的物件,而它们则毫无表情地凝望着灰蓝色的海水和来来往往的鱼儿。录像唤起了过去岁月的神秘与魔力。



图七、八:来自大海深处的面孔

图九:展览内部


说到底,这些遗迹和物品的意义,不仅在于所发现东西的物质价值,或是新发现带来的兴奋;最重要的意义在于,我们由此感到与遥远过去的人们发生了关联。


跟现在的我们一样,他们也有同样的欲望和需求,他们的欢乐、愁苦与恐惧,也跟我们有着同样的缘由。与过去的接触,让我们更有人性。


这也让去年ISIS摧毁叙利亚古城帕尔米拉(Palmyra)的行为更为触目惊心。帕尔米拉,“沙上的威尼斯”,是古代世界最伟大的城市之一,据某位美国教授的说法,可与帕尔米拉相提并论的城市,唯有约旦的佩特拉(Petra)、柬埔寨的吴哥窟(Angkor Wat),以及希腊的雅典卫城。


古城有两千年的历史,拥有一些古代最美的建筑,壮阔的沙漠是它们的背景。而ISIS似乎是想把过去完全抹去,假装它从来没有存在过。除了对人类犯下的滔天罪行,他们还摧毁了帕尔米拉一些最伟大的寺庙,这种行为,仿佛是给文明本身施以重创。

图十:被摧毁的帕尔米拉。图中人手持的照片,显示了寺庙被炸毁前的样子。


对我来说,与过去的联系,不仅来自那些伟大而难忘的发现,也源自一些小小的细节。在我看来,图坦卡蒙墓中发现的所有物品中,最动人的一件也正是最小的一件。


这是一只双耳杯,用整块条纹大理石/雪花石膏制成,形状是一朵盛开的莲花。每个杯耳上都刻着埃及无限与永远之神的雕像,杯身上则用埃及象形文字写着几行诗,祝福这位少年法老在来世获得永远的幸福:

愿你的精神留存,
愿你拥有无数的岁月,
热爱忒拜的你,
面朝北风坐在那里,
你的眼中看见幸福。


霍华德·卡特把它称作“国王的愿望杯”。这些文字,也刻在他自己的墓碑上。


图十二:图坦卡蒙的愿望杯


【作者简介】

罗杰·克劳利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历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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