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绮珊：除了音乐，我一无所有
时至今日，依然在举办全国巡演的歌手，都是英雄——带给别人暖，其余，留给自己捱。黄绮珊就是这些极少数的歌手之一。
她两个月里来了两次上海，一次在保利城市剧院，一次在松江云间剧场，以“绮望三十2022”全国巡回演唱会抚慰满场，让男听众掩面而泣。
30多岁的听众，都未必知道她30多年前，加入的“卜通100”乐队，堪称中国流行音乐“开山鼻祖”。
“卜通100”首先是广州东山宾馆音乐茶座的名字，当年从这个茶座走出来的歌手还包括那英、毛宁等。当年，为这个茶座开业剪彩的有谭咏麟、陈百祥、成奎安等著名港星。
“卜通”代表心跳声，“100”是指听歌激动时的心率。
黄绮珊旧照
如果黄绮珊不是因为爱情淡出歌坛去了宝岛台湾，如今中国流行音乐女歌手的版图里，早三十年前就应该有她的宝座。
“除了音乐，我一无所有”
“除了音乐，我一无所有”——素颜的黄绮珊，在演唱会举办之前接受专访的时间不长，但信息量很大。这句话，对，也不对。
当一位与她同龄的女听众，在台下听她以雄浑、粗粝、嘶哑却也洪亮的嗓音，能量十足地唱出披头士的《一起来》（《Come together》）时，第一反应傻了，被震撼到僵住。缓过来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我什么时候能有这股力道？”
黄绮珊，今年五十三。不唱歌时打网球，水平堪称专业。铁肺源于运动。这个状态，羡煞一般女生，励志、醒脑、回魂。全场已不能以“沸腾”或者“爆棚”形容，所有人被点燃。而黄绮珊只是穿一件宽大的白衬衫，唱着《一起来》。这样的天赋、能量以及因而带来的感染力，常人不具备。
黄
绮
珊
常人有的家庭与子女，她确实没有。但丰富的爱与哀，都在她的歌里。因而，她感谢生活能酿成她那独特的、真实的、感性的如酒一般的音乐。
“我是黄妈，我也是小霞”
演唱会分两部分，一部分属于黄绮珊，一部分属于小霞——因为她比大部分活跃的歌手都资深，也被一些歌迷唤作“黄妈”。
黄绮珊的歌唱风格，属于现在时的黄绮珊；小霞的歌唱风格，属于过去时的黄绮珊——她原名黄晓霞，与制作人分享了二三十岁的情感经历、人生感悟，被提炼出一首首以“小霞”为主角演绎的歌。
小霞的打扮简单清晰到一目了然——最简单的婚纱与最简约的白色礼服，爱的待嫁与爱的代价，都在小霞的歌声里——太触动二三十岁歌迷的心了。
《爱是什么》《拆穿》《荒蛮的幽默》《我的美丽》《那时错，这时对》《和你在一起》《舍不得》……细腻、精准地以歌词和旋律，描摹出人性幽微、情感微妙、世事难料、爱之不可得。
在别人的歌里，留自己的泪——这样动人的歌，上一轮是林忆莲，这一轮是黄绮珊。所有因为不确定而带来的“卜通卜通”，契合了每一首小霞的歌。
如果说，对于硬摇滚风的《一起来》而言，小霞的歌，唱起来实在是不费力气，但是颇为伤情。
听完她的演唱会很难做到“哀而不伤”，和其他听众一起哭满全场而不自知是常态。不用去问她的过去，早已浸润在她的声带里。
有嘶吼，有呼唤，有呐喊，有嗫喏，有低语，有回声，有余韵，有所有无声时也能听到的叹息……只是二三十岁尚算少年或者依然有着少年心境的人，更易感怀。
到了“黄妈”阶段的黄绮珊，应该早就走出去了吧！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这句1986年的流行语，很适合形容黄绮珊这一“矛盾统一体”。她的演唱会有多感性，她的专访就有多理性——以下，为实录：
Q
作为中国第一代流行歌手，因为时代发展太快，时隐时现，人生浮沉，面对沉下去，最难的是什么？
A
嗯，我经历了翻唱、原创以及原创的发展的三个阶段。每个行业对“沉下去”这件事都是难过的，不知道如何走出来。学会走出来是问题的关键。人是复杂的，在人生的过程中，会呈现多变。所以，要看一个人的全程，要看人的生命的整体，这样，就能接纳不同时期的不如意。
1987年由重庆华夏音响公司为黄绮珊发行的翻唱磁带
我没有说教的权利，但是可以分享。我喜欢一些可能在别人看起来很痛苦、很不容易的时期，如果缺了那一段时光，就不能组成完整的我、现在的我。
Q
如何看待现在的“浮起来”？
A
浮起来的时候要学会谦卑。更要以曾经的经历和经验，去帮助别人，这就是个人的价值。一个人活着要寻求价值感、归属感。想一想，这条命在社会上有什么作用，哪怕只有一点点作用也是好的。我的价值感就是歌唱，用音乐去唱人生、唱生活、唱经历、唱岁月、唱时光、唱感情……
Q
这就是做巡演的目的吗？
A
做巡演，我这个年龄太不容易——辛苦是肯定的。重点是你愿意怀揣一个心愿——与大家分享音乐。音乐是可以疗伤的，哪怕带给大家任何一点安慰，给小朋友或者身处困难的人一点点帮助……这就是我做巡演的初衷。
Q
原创的《我的美丽》颇受欢迎，但是因为时间差，当下认识你的歌迷大多来自翻唱，你是如何看待翻唱与原唱？
A
我从来没有区分过“翻唱”与“原创”，我把《离不开你》这样的所谓的“翻唱”作品，就当成是我自己的作品。我把我的人生，贯穿在“翻唱”作品里，这样，就会借着这个旋律，唱出自己的人生。我很难去区分两者。我觉得这首歌，就是音乐，就是整体。
许多歌迷认识黄绮珊是通过翻唱作品
Q
会自己选定专辑里的歌曲吗？
A
在黄绮珊的部分，我参与制作。在《小霞》这两张专辑里，我尊重制作人的想法。我的过去——二三十岁的人生故事，就据此创作。
Q
现在很多年轻人的听歌是来自网络，现在听歌习惯也很随机，你是否会考虑到他们的需求？
A
年轻人生在这个时代，与我们的文化体验不同、生活状态环境不同，甚至有时候做音乐的人也未必能好好介绍音乐。这里面没有学习、等候，想的是要快快地吃到嘴、穿上身。他们缺少等候的艰辛，但不是他们的错。我们这些“老人”更应该做一个引导，因为是人家没有机会知道。
Q
流行音乐的载体当前还是以综艺、演唱会、音乐节等为主，是否依然选择这些方式传递歌声？
A
我的长处在于Live（现场）与Studio（录音棚），我还是有点综艺精神——会全力以赴，选择学习的态度对待综艺。但是，录制电视综艺，确实也不是我的专长。我除了唱歌，一无所有。
综艺节目中的黄绮珊
Q
年轻歌手初入歌坛，什么是必须避免的？
A
要多沉淀，多学习，多等候，多积累。我的方法就是多听，多读书，除了学习音乐之外，应多参与生活——所有的音乐都是来源于生活。不在生活里磨炼自己，就会在音乐里缺乏养分。
新演艺工作室
作者：朱光
图片：受访者供图
编辑：吴旭颖
©新民晚报文化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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