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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届“荣程·百花文艺周”| 第十九届百花奖获奖作品创作谈:王开岭谈《南方,南方》

小说月报 2022-04-10


看见什么和怎样看见

——《南方,南方》创作谈

王开岭



处女座的弊病在我这儿应验得很,挑剔,纠结,完美主义,落在一个写作者身上的后果就是惰性和慵懒,哪怕像散文这样以清淡和随性著称的文体。我从不是一个密集性写作的人,量很少,我需要很强的动力和刺激,我必须等某桩灵魂事件悄然降临,让一次写作成为“原创”,成为“必须”和“非你莫属”才行。在我看来,每次写作都有唯一性,你必须认真给读者献上一个重要的东西,并为此找到进入的角度和语境,你不仅要贡献故事和话题,还要贡献语言、结构和文本,否则你就没必要动工,更没必要发表和出版,发个微博或朋友圈就算了。尤其在这个集体创造力和言说欲望爆棚的时代,真正属于一个人的表达,能委身于一个人的署名并有公共分享价值的内容,其实并不多。在民间,在互联网上,偶尔码字却写得极好的人比比皆是,作家唯一的不同,或许在于他是一个稳定的长期呓语者和语言上的技术优势,但这并不能成为一个人不停地写作的理由,至少于我是这样。


虽然这样说,但这并不能阻止我对那些高产同行的羡慕。正如我不是一个容易快乐的人,但见别人的情形与我相反:快乐不需要理由,不快乐才需要理由。我很是羡慕。


每次写作我都要在起点上说服自己,去争取一个授权。从十年前开始,我就差不多每年只写一篇东西了。尤其近年来,常有无语之感,更懒得写了。


散文有很多种,我只说自己这种。


支持我写作的是思考力。或许天性,或许和多年做媒体有关,我是个社会感和公共参与感比较强烈的人,类似那种睡眠时极易被遥远的动静惊醒的人。


整体上,我属于那种“问题型”的写作,就像奥威尔,要问自己:为什么要写?你有什么事实要披露?你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想起了一个词,“选题”。这是一个我做新闻节目时每天挂在嘴边的词。


“选题”,最反映一个人的注意力,生活注意力和精神注意力。人和人之不同,很大程度上是生命注意力之不同。所以,当年给一档新闻节目取名字时,我说就叫“看见”吧,在这个纷乱的世界上,你看见什么,关心什么,选择什么来表达,即说明你是什么。最考验一档新闻节目、一本新闻杂志的,正是选题。过去我常对同事说,选题,其实是第一价值观,你是怎样的人,决定了你的视线和视力。某种意义上,看见什么比怎样看见更重要。


我参与的所有节目几乎都在做这样一种努力:新闻的人文化。其中,我最喜欢的一种方法是:通过人物展示和人性挖掘,把新闻事件升级为精神事件或心灵事件(大部分事件是具备这种机会和可能的)。当年开选题会,编导记者们报题,阐述自己的理由,我边听边裁判,我的标准主要有:第一,它是否是“新生事物”,即它的发生不早不晚,恰逢其时。第二,你要试着测试它的意义和重要性,它在社会生活中的位置,你要在时代的地形图上把它标出来。第三,它看起来是否“性感”,直觉就够了,不用讲道理的。性感,其实也是文学的一个重要符号和意义。


后来我发现,这些筛选社会新闻的标准,竟然也是我文学写作的选题方法。比如:二十年前,我写了解析医患关系的《白衣人,当一个痛苦的人来看你》;“房奴”一词刚出现的2006年,写了《一个房奴的精神大字报》;2008年汶川地震,有了《我们无处安放的哀伤》;十多年前,针对城市化运动、环保和动保,有了《每个故乡都在消逝》《消逝的放学路上》《江河之殇》《消逝的荒野》《对动物权利的声援》《生活在险境中》《大地伦理》……


某种意义上,这都堪称“新闻选题”。可叹的是,这些“新闻”至今仍非“旧闻”,迟迟不过时,这也导致了我的惰性。


很难说清,这些年,我是用文学的方式做新闻,还是用新闻的方式做文学。遗憾的是,我参与过的节目有近两千期,而此间的文字数量不过二十篇。


虽然写得少,但我把文学看得比什么都重,也比任何时候都重,且越来越清晰地听到它的召唤。写作的最大诱惑是一个人说了算,无须审批和各方同意,也不需要合作,说到底:自由!


自由地写作,天底下,这样的美事不多。


谢谢“百花文学奖”,第二次承蒙这份厚爱,有点惭愧,因为写得实在太少,无以回报。


这是我非常敬重的一个奖,我敬重它的主人,敬重它的标准和尺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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