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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周榕:元宇宙的问题就是高高在上 | 广宇宙①

荣智慧 爱范儿 2022-11-30


元宇宙已经火爆了一年,但差点空虚至死。好消息是,它也正进入稳定的探索期。面向这个不确定的未来,城市空间与人将产生怎样的新型关系?虚拟×现实如何制造最具有想象力的创新?元宇宙又将怎样落地填补缺失的温情?


全球知识雷锋和数字潮牌爱范儿首次开启将广州搬进虚拟宇宙的城市拓建计划:广宇宙 Vastverse,向全世界邀请共建者,同时启动「广宇宙系列专访」,和走在前头的创造者们追寻问题的答案。


欢迎进入「广宇宙系列专访」第一篇:爱范儿对话著名建筑与城市研究者、评论家、策划人、清华大学副教授周榕。



城市的面貌正在更新,过去的餐厅、酒店、旅游景点,一股脑都有了新名字——「打卡处」。人们默契地在地图、攻略标注的「打卡处」驻足拍照,以代替过去涂写「到此一游」的冲动。


打卡正是当代人的城市生活「脱实向虚」的写照。人们用镜头记录某种事情或态度,久久欣赏自己社交媒体上获得的赞赏。


一方面,人们习惯于保存数字形式的图像,并在虚拟空间分享给友邻;一方面,人们大多忽视了「打卡点」物质性的实在魅力,只关注自己拍出来是否「好看」。


在打卡风行的今日,城市空间和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转变。或者说,一种线上、线下的多次交互愈发频繁。


著名建筑与城市研究学者、评论家、策划人、清华大学副教授周榕把这样的趋势形容为「两头在虚拟世界,中间在现实世界」的新现象,即人们先搜索数字信息,再实地走访,最后又把和自己有关的记忆放在虚拟空间上。


可以说,「城市元宇宙」的场景正在徐徐展开。


▲ 视频版专访点击这里 ▲










为什么现代城市会让我们觉得陌生,会让我们觉得得不到那种安全感和慰藉感,很大的原因就是我们没有主动从「湿件」的角度去思考城市和建造城市。——周榕





诗人波德莱尔曾经关注巴黎街头的漫游者。漫游者们不仅仅是刚刚兴起的现代大都市的市民,更是现代大都市的产物。他们是诗人,是艺术家,也是一个流浪者,一个业余街头侦探,漫无目的在巴黎的街上溜达,消磨时间。


通过「流浪」,漫游者也在进行城市「考古」,发掘有关现代的集体梦想。



19世纪的巴黎街道



哲学家本雅明在《单行道》和《巴黎,19世纪的首都》里,不断重溯波德莱尔的足迹。19世纪是一个传统与现代角力的时期,本雅明敏锐地发现,伴随着工业资本主义的发展,城市、城市建筑正是集体记忆的陈列室。


巴黎内城新建的拱廊街,是现代百货公司的雏形。本雅明认为这是首次出现的现代城市空间,专供人们展示炫耀性的商品。无论是商品崇拜,人的物化,内向性世界,还是追赶时髦,投机倒把,拱廊街都是大都市生活体验的一部分。


不同的人在都市空间的足迹,第一次呈现了人与城市的关系。那些集体的历史、乡愁、记忆和归属感,往往在一些特定的场所现形。


漫游者的足迹,呈现出了一个复杂的城市——它存在于无数人行走过的无数空间里。正是「走」让城市的使用者对自己的空间进行了一遍又一遍的书写,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人生片段,并与其他人的人生互相交织。









随着硅基技术的发展,我们可以越来越多地记录和回溯与空间相关的事件。后果是,个体的生命经验与空间环境剥离开来了。——周榕





城市曾经寄托了光辉灿烂的乌托邦想象。在柯布西耶的《光辉城市》里,这座容纳300万人的大城市,严格按照几何学建造。其中区域划分井井有条,工人住在周边配套完备的郊区「花园」塔楼里,中产阶级市民住在市中心的高密度住宅区。


对于光辉城市的居民而言,城市就意味着消费,意味着一种富裕的生活方式。


这个现代的、整洁的、光亮的大城市,很极端地想要把过去的城市复杂多元的空间硬性拉齐。两次世界大战之间,这种强迫性冲动特别明显,创新的欲望迫使人们想要一个空白的城市,在上面任意挥洒自己的规划。






柯布西耶和城市模型




后来也确实如此。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欧洲重建,很多国家为低收入者建造了整齐美观的住宅,大规模地清除贫民窟,修建公共绿地。光辉城市和田园城市、城市美化运动融为一体。


而柯布西耶的反对者不断涌现。战后纽约进行了史无前例的公共工程改造,原来以紧密的邻里关系为基础的工人阶级社区全部遭到破坏。简·雅各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中批评了柯布西耶的「现代主义城市规划」。


雅各布斯观察到,那些标记着「拆」的社区周围,发生的种种互动就像「错综复杂的街边芭蕾」。一天之内,通勤的白领、居民、购物者、销售员、观光客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使用街道,而城市街道也正因为多样化的使用充满生命力。


同一时期的很多学术研究,比如对伦敦东区贫困工人阶级的邻里关系的调查,都强调了雅各布斯的观点:城市不应「一刀切」地侵蚀人们之间的关系和纽带。









「广宇宙」的「广」——广袤,广大,与「元」不同,不是最大,不是终极之大。它呼唤的是一个更具有多样性的硅基空间。在广州,天然有一种让人能兴奋起来的状态。——周榕





后现代城市摇身一变,从冷冰冰的钢铁城市变成了「柔软城市」。学者乔纳森·拉班在《柔软城市》里,有意要破除城市理性上的概念建构。他提倡个人在日常生活中,仔细品味和体验城市经验的每个瞬间。


在他眼里,伦敦的每个场所,每个居民,都是碎片化的,彼此冲突的。运动的城市由无数个瞬间构成,它更是一座「风格大卖场」,人们可以随意设置自己的身份。



繁华大都市给人一种「万人如海一身藏」的安全感,人们随意选择身份和社交群落,在匿名状态中寻找自由。科幻电影《银翼杀手》构建的正是这样的氛围。


某种意义上来说,城市的「元宇宙」早就诞生。过去它只存在于头脑的想象之中,为每个人提供心理上的安全感,容许人们以不同的面貌,感受城市的每一个细节。如今它同时打通物质世界和赛博空间,并承诺人们的肉身可以自由穿梭。


城市与人的关系,随着时代、社会和技术的变化,终将走到元宇宙的节点。广宇宙就从这样的背景和意义里诞生。


广宇宙属于广州。这座城市的烟火气、开放性和包容性,令人们不断改变、更新,挖掘自己的潜力,创造无穷无尽的可能性,而不是把自己视为一个理想的「质点」,只能麻木地「打卡」、按照别人的攻略生活。


广宇宙正面向全世界邀请它的建设者。日前,著名建筑与城市研究者、评论家、策划人、清华大学副教授周榕接受爱范儿访,他希望广宇宙是像一个海鲜市场一样的存在——全是刚刚打捞起来的、湿淋淋的海洋生物,带着海风的腥气,带着海水的潮湿感,也带着生物们的生猛挣扎。





Q:我们为什么要了解一个高远的元宇宙的概念?它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讲,现在只是线上教学和办公的一个方式。



A:90年代的互联网刚刚发明的时候,其实也只能发一下Email ,所以大众认为它就是一个发跨国邮件的工具,从来不会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仅仅过了十来年,到了 2010 年代左右,互联网就呈现出爆发的状态。意味着我们文明在加速走向虚拟化。我预计像元宇宙这样的一个应用,就是一个高度虚拟的仿真环境的大量应用,其实会有非常快的进展。对比一下互联网的发展速度,我们就知道在今天关注元宇宙,实际上是在提前获取自己的认知红利。



Q:我们的城市为什么需要「湿件」?它对于城市重建有什么样的作用?它到底在尝试解决城市的什么问题?



A:在现在的城市思维里头,把人都理解为一个质点,一个毫无缺陷、非常理性、表现的完全服从于秩序的一些质点。实际上人不是这样的,所以你作为有血有肉有感情有缺陷有短板的人,你在这个以质点为基础单元构建起来的城市里面,你不会觉得特别有那种归属感、认同感和这个依赖感。


这个是非常大的问题,就是城市跟人是一个抽离的状态,不是一个紧密的、血肉融合的状态。为什么现代城市会让我们觉得陌生,会让我们觉得得不到那种安全感和慰藉感,很大的原因就是我们没有主动从「湿件」的角度去思考城市和建造城市。



周榕在清华园—— ©️全球知识雷锋



Q:重建城市的策略是什么?



A:策略是要构造一个线性的世界,一个在地性的、硅碳合基的世界。我们可以充分利用硅基空间,它的优势是可以非常高效率地采集和组织信息。碳基空间的优势是人的那一部分,和「湿件」连在一起。



Q:硅碳合基的模式可以部分解决城市意义重建的问题,它的路径是怎么样的?



A:现在的城市更新,其实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要进行意义重建。不仅因为我们的环境在城市化进程中天翻地覆,也因为这个变化极大的环境,没有考虑到人的心理和情感的需求。突然一下,你熟悉的环境仿佛一夜之间就不复存在。很多你原来寄托情感的锚定物,它不在了以后,你会觉得城市带来了疏离感。不是因为城市的设施不够全,不是因为城市的物理条件不够,而是因为你跟城市之间的意义连接被切断了。所以我觉得意义的重建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这是直接诉诸实践的。



清华园的「坡上对谈」—— ©️全球知识雷锋



Q:最近像艺术馆、街边的小店或者是建筑,没有了相机和互联网世界的打卡价值,城市就好像没有存在的价值一样。您怎么看待硅基的城市滤镜以及它对城市重建的积极和消极的作用?



A:新时代的年轻人,他对于城市,实际上不自主地用硅基世界的观念去看碳基世界。对城市的认知跟以前的时代倒过来,以前是在现实世界中发现好多内容,然后你再去传播。现在是在社交媒体上,你先看到了一些影像,介绍的图片视频,然后再萌生了「种草」的诱惑,之后再到现实世界去,但是他们去并不是说为了深刻体验,而是要「拔草」。


所谓「拔草」,就是自拍,再发到朋友圈,又回到一个硅基世界里,在这里面去证明自己或者夯实自己的话语权。



Q:广州是一个传统文化城市,同时在政策和商业理念的方面比较开放和先进。作为建筑师,您如何看待这个城市的硅碳合基未来的发展呢?



A:这次在广州我提出广宇宙计划。让我兴奋的就是广州这个城市蕴藏着比其他很多一线城市要多得多的可能性。因为这个城市是中国最早这个开放交流的口岸,后来比较封闭的年代,广州、广交会几乎是唯一对外的交流窗口。它有开放、交流和包容的传统。


其次,广州有相当长的一个历史,也有很强的多样性。不像深圳这种一夜之间起来的城市,它其实非常缺多样性,广州的多样性我觉得是很迷人的,这是历史的多变造成的。


第三,广州文化有很强的烟火气,特别接地气。这是我们去质疑或者批判那个高高在上的自上而下的「元宇宙」的底气和能量。



Q:什么样的虚拟空间可以让您在脑中闪现广州二字?



A:让我瞬间反应,脑子里闪现的就是曾经见过的影像,我会觉得和《银翼杀手》的景象有点像。因为很多赛博朋克场景,都有亚洲城市香港、东京的影子。


这些城市有自己的历史,不是由单一的叙事线索所构筑起来,它有非常复杂的东西。而且城市生长的逻辑,不是完全按照一个原则来规划和治理的。它有很多的妥协,有很多杂乱的东西,最后能形成某种共存。


广州有非常复杂的一个趋势线索,城市空间也极其多变,既有古老的历史痕迹,也有崭新的科技空间。在这里天然有一种让人能兴奋起来的状态。



©️全球知识雷锋



Q:您在这次广宇宙大赛的文案中提到,这是一种硅碳合基的城市的未来。您可以举一个例子和场景吗?



A:现在通行的元宇宙有一个问题,就是把这个自己拔得非常高,好像硅基空间要完全取代现实的物理空间的态势。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因为我们人类距离完全超拔于自己的肉身,还有不知道几百年的路要走。完全用虚拟的空间,虚拟的解决方案来重新组织我们人类文明,我觉得还远远没到那一步。


实际上在目前我觉得重要的是,要主动建构起一个硅碳合基的世界。硅碳合基世界,它是一个地方性的、有限性的一个虚拟和现实结合的世界,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思考得出的一个结论。




《银翼杀手》的街头




Q:对于那些关注科技未来的城市,硅碳合基所畅想的这种未来,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可以抓住的发展机会和方向?



A:我觉得就在于硅碳合基。因为现在我们面临的是文明突然进入到两个空间,但是这两个空间不是完全平行、非此即彼的。两个空间,它要进行交换,要进行互动,要进行融合。这里面其实提供了巨大的机会。互联网代表的硅基空间是一片新大陆,它就有无数的机会诞生。我们可以看到,其实新大陆的机会并不仅仅在大陆本身,而在于它跟旧大陆之间的交换。


从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后,几百年的历史,你就会发现两个大陆之间的交换是非常重要的。硅碳合基的特点就是这两块新的空间次元,可以形象地认为是一个新大陆和一个次新大陆之间的交换的过程。所以,整个人类文明将被这种交换所改写。



广宇宙大赛正火热征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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