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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变:委内瑞拉的国情和历史

尹伊文 三联书店三联书情 2020-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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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需要读书和新知』


委内瑞拉近来政局激荡变幻,一会儿出现了“双总统”,一会儿政变之声甚嚣尘上,一会儿美国声言要军事干预……委内瑞拉的经济也令人难以理解,它的石油储量世界最多,贫困人口却也数量极大,通货膨胀百分之一百万,食品药物严重短缺,人们靠垃圾堆里的残渣剩饭为生……这类消息报道了一两年,“饥民”也没有暴动,甚至没有大量加入反对派……如何理解委内瑞拉呢?


今天推送的文章摘自《幸福与GDP:主流发展模式之外》([美] 尹伊文 著 三联书店2019-1),作者实地考察了委内瑞拉,探讨了委内瑞拉的政治经济症结,对深层的政治经济原因有全面的分析解释,这些内容展示了委内瑞拉的国情和历史,有益于理解当前的委内瑞拉局势。文章讲述了查韦斯时代的一次政变,那时也出现了“双总统”的诡异局面,在短短的三四天里,有三个人轮番当上“总统”,查韦斯派和反对派剑拔弩张,美国在幕后博弈……微信篇幅有限,节选发布。


*文章版权所有,转载请在文末留言

查韦斯主张取消总统任期限制,以便他能够不断地参加竞选,能够有机会多次当选总统。公投之前,支持派和反对派的竞争非常激烈。这是在加拉加斯的街头,支持派和反对派站在热闹的交通路口,红灯一亮,汽车一停,他们就冲到马路当中,向汽车和行人晃动标语牌,反对派的牌子是“no”,支持派的牌子是“si”


文 | 尹伊文


委内瑞拉发现石油之后,1912年开发了第一口油井,那时委内瑞拉是强人专制政治时代,总统是军阀。军阀总统把开采石油的特许权给了自己的亲信,那些亲信又把特许权卖给外国石油公司,石油开采操纵在外国公司手中,外国公司获得了高额利润,它们支付给委内瑞拉政府的特许权使用费都流入了特权阶层的腰包,广大平民得不到好处,委内瑞拉的贫困问题很严重。1958年委内瑞拉推翻了专制独裁政府,此后开始了两党竞选的民主政治时代。1970年代的时候,两党中自由派的民主行动党对石油工业实行了国有化,其初衷是要用石油收入解决贫穷问题,使委内瑞拉能进入发达国家行列。但是国有化之后,广大平民仍然分不到一杯羹。国有化成立了超大国企“委内瑞拉石油公司”,它的经理高管们享受着天价的工资和退休金,它的普通工人的待遇也很优厚,不过,这些肥缺职位可不是一般平民百姓能够得到的,需要特殊的“关系”。国有化的石油收入被内部人截流,外部的广大民众沾不上光。1999年查韦斯当选总统之后,推行平民主义的政策,2001年颁布了49个平民主义的法令,其中有针对石油行业的。他要对委内瑞拉石油公司“再国有化”,他说这个超大国企已经变成“国中之国”,它的董事会只为经理们牟利,罔顾国家利益;它的收入大部分留给公司,小部分交给国家;它已经变成了独立王国。查韦斯要把它的控制权收回来,要改革它的收入分配模式,还撤换了它的高管。


加拉加斯街头有许多政治漫画,这幅漫画延续几十米,讲述委内瑞拉的历史,从印第安人时代到当代。第四共和国实行了一百余年的卡迪尤独裁政治。图中的军人是戈麦斯(Juan Vicente Gómez,1857—1935),这位卡迪尤统治了委内瑞拉三十年左右,在他任内,委内瑞拉发现了石油。


查韦斯的49个法令深深触动了富人们的利益,几个和工商界、尤其是和石油工业关系密切的人物成为反对查韦斯的领军人物,他们和一些右翼军人勾结起来,酝酿出一个颠覆查韦斯的阴谋计划。这个计划以罢工为先导,再狡猾地引入政变。2002年4月初石油公司宣布举行罢工,其它行业在委内瑞拉商会主席的号召下也加入进来,一起举行全国总罢工。4月11日上午,这些反对派召开了一个大规模的集会,他们原本申请的集会地点是在石油公司门前。但当石油公司门前集会的气氛变得火爆狂热之后,几个演讲人士就呼吁大家游行去总统府、逼迫查韦斯辞职。情绪已经沸腾的群众马上响应呼吁,浩浩荡荡地从石油公司出发,向总统府开去。当时在总统府附近有亲查韦斯派的集会,如果这两派群众相遇,很可能发生暴力冲突。查韦斯深知内中的危险性,他手下的官员不断地给反对派领袖们打电话,说他们临时改变集会地点是不合法的,让他们阻止游行以防流血事件,但这些反对派领袖说他们无能为力。他们当然不会阻止游行,这是他们政变阴谋计划的第一步。


查韦斯自己搞过政变,他能嗅出这些活动中的政变味道,所以事先他也制定了一个反政变的计划。但是,他的反政变计划很不高明,当年他搞政变失败,这次他搞反政变也很低效。在他的反政变计划中,他要调军队来保卫几个具有政治象征意义的战略重地:总统府、国会、最高法院等等。但当他决定启动反政变计划行动的时候,先是联系不上负责执行计划的将领,后来又发现要调动的部队无法离开兵营,因为兵营门口出现了奇怪的交通堵塞事故。查韦斯调动不到军队,在总统府里成了光杆司令,当时总统府附近只有数量很少的国民卫队,他们是支持查韦斯的;另外还有受加拉加斯市政府管辖的警察,但因为加拉加斯市长是反查韦斯派的,这些警察执行反对派的命令,查韦斯无法使用这些警力来阻止反对派游行的进军。


查韦斯


游行大军离总统府越来越近,他们和亲查韦斯派的群众进入了短兵相接的状态,双方开始互相掷石头、扔瓶子。下午三点钟左右的时候,恐怖事件终于发生。在离总统府不远的一座立交桥上聚集了很多亲查韦斯的群众,桥下面的大马路通向总统府,正当反对派的游行队伍通过立交桥下面的马路向总统府进发的时候,忽然传来几声枪响,几个游行者头部中弹,脑浆四溢。此后几个小时,街上时时听到枪声,反查韦斯派和亲查韦斯派的人都有伤亡。


当枪击事件发生时,查韦斯在总统府里,他无法调动军队来阻止游行,只能用他极擅长的演说来呼吁克制、阻止冲突。他发表了广播演说,但是电视媒体不好好播放他的演说,却倾全力来渲染反对派的游行。委内瑞拉的私有电视媒体都是反查韦斯派拥有的,他们巴不得查韦斯快快下台。在那天的反对派游行活动中,媒体起了无法估量的推波助澜作用,他们不断地播放反对派领袖的演说,呼吁大家上街参加游行。当枪击事件发生后,他们又用剪接图像等手法,给观众造成视觉印象,似乎是亲查韦斯派的群众打死了反对派的游行者。同时又大量播放群情鼎沸的反查韦斯活动画面,好像查韦斯已是四面楚歌,反对派已经控制了大局,查韦斯非下台不可了。面对媒体的反叛,查韦斯决定封杀电视,他下令切断这些电视频道的传送系统,接着又在国有的电视频道上讲话,让大家冷静,他说情况并不严重,他仍然控制着全局。这是他在反政变中犯下的两大错误:一是封杀电视传送系统,二是夸说情况不严重。“封杀电视传送系统”并不能阻止电视传播,因为电视台可以使用卫星系统播出节目,而他却给自己戴上了一顶“封杀新闻自由”的独裁者帽子。“夸说情况不严重”使支持者降低警觉,又使反对者更可以把他描画成“说谎的人”。


查韦斯的演讲给了反对派更多的子弹来攻击他,在卫星传播的电视上,他是一个开枪镇压群众、封杀新闻自由、掩盖事实真相的冷血独裁者。这样的形象对查韦斯造成了致命的伤害,很多原本支持他的人都开始批评他。反对派更是借着传媒大声疾呼,绝不能再容忍这样的独裁者,要把他赶下台。反对派领袖中的两个将军发表电视讲话,号召武装部队采取行动,“这个政府现在已经是不合法的了,我们绝不能后退。”这两个将军中的一位曾做过石油公司的首脑,后来被查韦斯罢免。另一位和美国的关系甚深,常和驻加拉加斯的美国武官会面。美国在拉丁美洲支持右翼军人政变的历史非常悠久,好几个民选的左翼政府就是这样被推翻的。1954年在危地马拉,美国中央情报局支持的武装部队推翻了民选的左翼改革派的总统,当时格瓦拉正在那里,这个事件成为格瓦拉转向激进共产主义的一个契机。1973年在智利,美国中央情报局支持右翼皮诺切将军推翻了民主选举产生的左翼阿连德政府,在枪弹炮火的隆隆声中,阿连德在总统府发表了最后的告智利人民的演说,他拒绝流亡国外,选择饮弹自尽来抗议非法政变,他的支持者后来遭到残酷迫害,无数人“失踪”。在许多东欧人的记忆中,美国是民主的卫士,它支持波兰团结工会,它支持布拉格之春,它支持匈牙利革命。但在许多拉丁美洲人的记忆中,美国则是扼杀民主的恶魔,在危地马拉、在智利……它一次又一次地参与了残暴推翻民主政府的行动。查韦斯上台之后,美国对他的激进平民主义政策很不满意,尤其是保守主义的布什政府对他更是火冒三丈。查韦斯抨击美国轰炸阿富汗造成儿童死亡的事件之后,美国加紧了支持委内瑞拉反对派的活动,在加拉加斯、在华盛顿,反对派的领袖们频密地和美国官员接触。虽然美国矢口否认介入政变,但诡异的是,就在政变发生前的一个月内,美国政府数次发出文件,报道委内瑞拉将要发生政变,说查韦斯当总统的日子屈指可数。美国为何能够如此“未卜先知”呢?这恐怕是和它深深卷入反对派的活动分不开的。


夜幕降临,查韦斯陷在总统府里,四周没有支持他的军队,敌视他的媒体又把他与外界隔绝,此时连国有电视台都被反对派的警察占领了,他已经失去最后一条媒体通道。他打了无数电话,寻求援助,但一无所成。他意识到危机正一发不可收拾地滑向更严峻的深渊,黑暗正向他步步逼来,他陷入极度焦虑之中。半夜时分,他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那是卡斯特罗从古巴打来的。卡斯特罗理解他目前处境的危难,生怕他会像智利总统阿连德那样以自杀来对抗政变,卡斯特罗对他说,千万不能走阿连德的道路,阿连德当时是孤独一人,没有一个军人支持他,而你在军队当中还有很大力量。千万别放弃,千万别辞职!卡斯特罗还告诫他,千万别进行没有意义的军事抵抗。


查韦斯与卡斯特罗在拉美医科学校毕业典礼上(摄于2005 年)


卡斯特罗的电话在心理上、在精神上都对查韦斯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查韦斯在黑暗中清理了自己的思绪,决定和政变领袖谈判。他指定了两位将军作使者,派他们去到政变领袖云集的陆军总部谈判。在陆军总部的军事要塞里,政变领袖对使者说,他们要求查韦斯辞职下台。当使者把要求辞职的信息传回来之后,查韦斯反复认真地进行了考虑,又把仍在总统府里的内阁部长们都召集起来进行讨论。最后,他决定辞职,不过有四个条件。第一,要保证他政府的上层官员、他的家人和他自己的人身安全。第二,政变者们必须尊重宪法,要让他在国民议会前面辞职,同时根据宪法由副总统继位,然后再举行新的总统选举。第三,他要向全国发表电视讲话。第四,他的内阁成员、他的卫兵、他的家人和他自己,都要有离开委内瑞拉的安全通道。政变领袖表示接受他的四个条件,催促他尽快辞职,给了他一封辞职声明信,让他在上面签字,还说若不快签字,他们就要轰炸总统府了。查韦斯的国防部长政治经验丰富老到,他让查韦斯不要签字,因为如果查韦斯签了字,整个政变行动就合法了;如果查韦斯不签字,这些人的行为就是非法的政变!查韦斯遵循此人的忠告,一直没有签字。虽然他没有签字,但他“将要辞职”的话语却以他“已经辞职”的消息发布出去。人们都以为他已经辞职,政变领袖看到他大势已去,就推翻了对他提出的四个条件的承诺,而要把他押送到陆军总部军事要塞去。听说查韦斯要被押去陆军总部,他的卫兵们很激动,不让他去,他们表示愿意在这里和叛军决一死战。查韦斯劝他们冷静,他记得卡斯特罗的告诫“别进行没有意义的军事抵抗”。查韦斯同意被押送,不过他强调,他是以囚徒的身份去那里,而不是以辞了职的总统身份,他是一个被政变囚禁的在职总统。


4月12日凌晨,查韦斯被押送到陆军总部军事要塞,关进了一间小卧室,他要求给他一个电视,卫兵竟然同意了。当他看了电视的早间新闻节目之后,他的神经立刻警觉起来。新闻重复报道着两条重要消息,第一条是查韦斯制造了立交桥下的血腥屠杀;第二条是查韦斯已经辞职。正是根据这两条消息,政变领袖之一的商会会长已经宣布就职总统,既然查韦斯是杀人凶手而且已经辞职,为了填补权力的真空,由政变领袖来充当总统就是合理合法的了。查韦斯意识到,政变的合法性构建在这两条消息的真实性上,如果有人戳穿了这两条消息中埋藏的谎言,政变领袖们就没有了“合法”的立足之地。为了维系谎言,他们很可能要杀害查韦斯,因为查韦斯是戳穿谎言的第一证人。查韦斯感到自己的生命在危险中,而最佳的安全保障是尽快向世界公布真相,让世界知道他没有辞职,他正被非法监禁,他更没有下令枪击立交桥下面的游行者。查韦斯知道现在他无法和媒体联系,他必须通过其它途径把他的消息传播出去。他对卫兵说,他要给家里人打电话看看他们是否平安。卫兵竟然又同意了,他给女儿打了电话,让她火速和卡斯特罗联系,请卡斯特罗为她安排一个电视访问,在访问中她要告诉全世界, 查韦斯没有辞职,查韦斯正被非法监禁,查韦斯被禁止和外界联系。两个小时之后,卡斯特罗为他的女儿安排了电视电话访问,通过古巴的电视台,他的消息第一次被传播出去。


委内瑞拉的电视封锁了来自古巴的消息,为了让委内瑞拉的民众尽快知道真相,查韦斯还需要通过其他途径传递消息。正如卡斯特罗所说,阿连德在军队中没有支持者,而查韦斯则在军队中有很大力量。这力量可以从下层士兵对查韦斯的态度上看到,看守查韦斯的一些卫兵对他很同情,军法部和他接触的人员对他也很友善,查韦斯的小纸条和“没有辞职”的口头信息就是通过这些同情者传出去的。当查韦斯没有辞职的消息透露到外界之后,贫民窟中的那些另类的社区电台开始大力传播这个消息,收听这些电台的绝大多数是平民、是查韦斯的支持者,这消息像火苗,立刻点燃了他们焦虑得如干柴般的情绪,他们云集起来,酝酿着一场骚动。加拉加斯是一座依山而建的狭长城市,东端是富人区,西面有很多贫民窟,查韦斯的支持者们绝大多数住在西面。当西区酝酿着骚动的时候,东端富人区里则完全是另一番情景。富人们在电视机旁边豪饮庆祝“查韦斯下台”,反查韦斯派控制的电视台既不报道查韦斯的消息,也不报道西边亲查韦斯派正在进行的活动,只是连篇累牍地传送着“形势大好”的信息,所以这些反查韦斯派完全陶醉在胜利的酣梦里。


平民窟中的一个社区电视台,不同于被精英主宰的主流电视台,他们要通过这个电视台发出自己的声音,打破精英的话语垄断权。


政变领袖们也陶醉在胜利的酣梦里,不过在酣梦的鼾声中还夹杂着一片争吵,因为政变的众多参与者对许多问题并没有共识,尤其是对如何分配新政府中的重要职位,更是你争我吵。就是在这样的欢庆和争吵的喧闹背景声中,刚登上总统宝座第一天的新总统发布了几道命令:废除宪法、解散议会、取消最高法院、罢免各州州长和各市市长,一年之内举行总统大选。呼应着他的宣布,不少人衷心地欢呼起来:“民主啦!民主啦!民主啦!”这真是很绝妙的讽刺,新总统取缔的是通过民主程序建立起来的机构,怎么能被欢呼为“民主”呢?民主真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桂冠,谁都可以抢过来,给它套上随意的定义,戴在自己的头上。


新总统废除宪法、解散议会的那些命令,像是给贫民窟中的干柴烈火浇上了一桶汽油。查韦斯的支持者们从贫民窟中爆发出来,他们冲到大街上,涌向总统府,聚集在观花宫外面,高呼口号,敲打金属。新总统的命令也使很多原本中立观望的人、甚至最初支持政变的人反感,一些军官发表了声明,表示不支持新政府。总统府的卫兵们更是采取了“反新政府”的直接行动,他们抓了二十几个正在内阁会议室里开会的人,但是政变的大头头们逃跑了,新总统逃到陆军总部军事要塞。此时的查韦斯已不在陆军总部,他被转移出加拉加斯。亲查韦斯的民众听说他不知去向,情绪变得愈发激动,有人用白床单作成大标语,上面书写着:“查韦斯在哪里?让他讲话!”他们呼喊着口号把大标语悬挂在总统府附近的大门上,有人爬上电线杆,有人攀上大石柱,几千人高呼口号,群情激昂鼎沸。“反新政府”的卫兵们占领了总统府,几个卫兵爬上了屋顶,挥舞拳头,打出胜利手势,呼应着在总统府周围聚集得愈来愈多的人群。陆军总部军事要塞外面也聚集了愈来愈多的亲查韦斯民众,口号声震天。在群情沸腾的混乱局面中,要塞里的一些军官作出了决定:逮捕政变领袖。这次轮到新总统在辞职信上签字了,由于查韦斯不知去向,权力再次出现真空,按照宪法,应该由副总统就职。政变发生后,副总统生怕受到迫害藏匿起来,此时匆匆从躲藏的地方跑出来,赶到总统府宣誓就职。


查韦斯究竟在哪里呢?原来他先被转移到西海岸的一个海军基地,后来又被再次转移到加勒比海中的一个小岛上。当总统府里发生戏剧性的走马灯变化的时候,他懵然不知。他坐在海岛的星空下,仰望苍穹,坐在他身边的是劝他辞职签字的加拉加斯大主教。在寂静的深夜里,他曾握着大主教的手一起祈祷。……忽然,天空中响起轰隆隆的声音,三架直升飞机从天而降,从飞机里走出一大群人,他们是来接他回总统府的。4月15日凌晨2点45分,查韦斯回到观花宫,重新成为总统。


从4月11日的反对派游行和立交桥血案,到4月15日凌晨查韦斯重返总统府,在短短的三、四天里,委内瑞拉换了三个总统!历史如此眩目地飞转。


查韦斯发起组织了一个冠以“另类”的拉丁美洲国际组织,高调宣示要和美国的主流模式抗衡,要发展另类模式。这个组织的名称是“拉丁美洲玻利瓦尔另类”,缩写为“ALBA”,这缩写在西班牙文中的意思是“破晓”,恰恰是查韦斯要表达的寓意。这张彩画是宣传这个组织的,其中的人像是玻利瓦尔,背后的高楼是该组织的大厦。


现在,这段眩目的历史给加拉加斯带来了一个新的旅游景点,那座发生血案的立交桥吸引了不少游客。我们在加拉加斯的时候,导游就带我们去参观了那座立交桥,指给我们看游行队伍曾经走过的马路,还有路边几座和血案有重要关系的大厦。在立交桥上,他讲给我们听血案发生的来龙去脉。当时的枪弹是从路边的高层大厦顶楼射下来的,射击非常准确,像是职业狙击手的枪法,受害者绝大多数是头部中弹,他们当中有反查韦斯派的,也有亲查韦斯派的。事发后不久在路边的一座酒店大厦里,抓了七个携带武器的人,但在接踵而至的政变混乱中,这些人都被释放了,不知所踪。按照反查韦斯派媒体的讲法,是亲查韦斯派的群众从立交桥上用手枪射击,打死了马路上的游行者。但从中弹者的距离和位置来看,手枪射程难以达到,而且一般人的枪法也不可能如此高明。查韦斯重新掌权之后对血案进行了调查,有证人说,是政变领袖策划了这个血案,他们要制造冲突和混乱,给发动政变找借口,所以他们让狙击手射杀几个反查韦斯派的人,也射杀几个亲查韦斯派的人,以便激起双方的怒气,使两派人大打出手,造成冲突混乱。不过,政变领袖矢口否认他们策划了这个血案。


政变终结了,但查韦斯和反对派之间的斗争并未结束,社会上的两极对抗情绪甚至变得更加激烈。反对派寻找新的方法来和查韦斯对抗……



幸福与GDP:主流发展模式之外

[美] 尹伊文 著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9-1

ISBN: 9787108064172 定价: 39.00元


GDP 增长就能带来幸福吗?温饱问题解决后,人们为什么“不幸福”,更迷茫?当沦为消费主义的奴隶的时候,应该去哪里寻找救赎的钥匙?……


作者借在不丹、委内瑞拉、冰岛、越南漫游考察“另类”社会发展模式的经历,反省西方主流模式面临的困境,深入思考诸如幸福与GDP、个人自由与集体自由、市场规范与道德规范、权力制衡和人民主权、财富增长与消费主义等问题,于今日中国之发展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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