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white building 也就是白屋，矗立在百色河分区的苏他罗大道上。50余年的沧桑，使得这座融合当地传统高架屋特色与法式风格的楼房眉宇间露出厚重的历史气息。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里主要是表演艺术家和公务员在居住。然而如今它已变为400多户平民（贫民）的居所，其中不乏从外地搬来此地谋生的家庭。时间在白屋的楼宇间流淌，充满钝感，因为屋檐下人们的呼吸并不自由，受着生存压力的桎梏，生活的诗意难以企及。由于在生存线上挣扎，居民的生活环境不容乐观。而在这个贫富差距巨大，又处在城镇化剧烈时期的金边，寻求命运的突破口显得更为艰难。在此处境之间，又偶尔流传着以“破败不堪及随时坍塌 ”为由的市政府计划拆除白色大楼的消息。一位40多岁于1979年便开始在此处居住的受访者反映道：“十几年前其实就有关于拆迁的提法，只是一直没有实施。这个建筑已经很老旧很危险，不适合居住了。就算重新修葺也不如建新的房子，因为这些建筑实在太老太旧了。这幢楼房的地理位置优越性明显，所以在金边做投资的人便对之垂涎，投资人和住户之间关于补偿问题没有达到利益平衡点，所以拆迁一事一直搁置。然而关于补偿数额，大家心里也没有切确的数目。

是去是留，对于这里的居民来说似乎是个不可回避亦不愿意去提及的问题。当下，过一日便是一日。在外人眼中的破旧、肮脏、黑暗的贫民窟里依旧流淌着年轻人为梦想付诸的汗水，以及为家庭谋生所秉持的执着和坚韧。有炊烟处便是生活，有生活处便有忍耐。这里有夜出晨归与警察周旋难耐的老妇，有独自抚养去世的孩子留下的后代的老人，有希望能获得免费的大学教育以及渴望获得工作机会来挣钱实现梦想的高中生，有年迈的曾经供职于皇家而如今教育居住此地的小孩传统舞蹈的艺术家，有夜里去卖气球或白天去拾荒的少年，有宁愿自己拖拉着疾病缠身的躯体却保障孙儿温饱的老奶奶……

初入白屋这片区域，心中颇有恐惧。媒体对此地的渲染不少是关于其暴力、色情、毒品的描述。然而随着采访的进行，渐渐放下心中的戒备。即使存在黑暗的地方，它仍旧有其温情和友善在，特别是看到有两位执黄伞前来化缘的僧人，住户看见便虔诚地布施时，此悟更深。有信仰在，大抵是有寄托的，而有寄托便不至于变成狂躁的挣扎者。一位受访的NGO英文教师Bovicheka表示对于这里的安全环境不太了解，由此看来这里的治安也远没有到达臭名昭著的地步。

本来担心居民会反感我们的采访，不想他们却很坦然地告知我们其处境和打算，甚至也愿意让我们对简陋的居室进行拍摄。

一位昔日的军人和妻子住在不到十平米的房子里，狭长的通道里，不到5米的长度安置着厨房和厕所。厨具就直接挂在墙上节省空间。当天最让人动容的是这位光着膀子的军人倚着自家的门廊，无奈地苦笑着对我们讲的这段话：“我们现在住在这里，但是我们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我们没有钱没有土地没有房屋，对于未来我们没有什么想法。柬埔寨经历频繁战乱，法国人、日本人等等来到这里，使得这里的问题变得越来越复杂，这是个黑暗的国家！”

老百姓的怨言是这个社会的不幸。纵使他每天见到阳光，却难以觉得温暖和踏实。得知我们是中文网站便说道：“中国是个很好的国家，你们很幸运……”他不住地摇头叹气：“柬埔寨啊……”听到这样的对比，我和同伴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遇到嘟嘟车司机时他正准备出门工作。他告诉我们：“几个月前有外媒及当地媒体在白屋附近对拆迁事宜进行了采访。据说，拆迁的条件是让住户搬到比较远的地方，然而住户觉得距离远也不愿意搬迁，但是如果有合理的补偿金额也愿意搬离。再说了，这里的住户1979年后便合法地居住在这里。所以政府是不能贸然拆除的 。”

谈及拆迁一事，居民并没有很了解，甚至有许多人不知情，道听途说的不在少数。或许并非大势所趋，所以并不是大家都对之明了。想来着急的多是些看中这块寸土寸金之地的商人政客罢了。

白屋前有一条不宽的路，进进出出的是忙着生计的人，偶尔浮现几张外国人的面孔在此地观望而后离开。街上有卖菜的，做小吃的，还有棋室、发廊等。小孩儿的笑声时不时地传来。他们在没有参照系的环境下享受着童年的惬意，然而我们都知道等待在他们前面的路途或将是坎坷的。和他们聊天的时候，他们天真烂漫的微笑散发的光芒在白屋这个背景下显得渺小而微弱。但令我欣慰的是我们在这里遇到的孩子没有太多的势利和早熟。

白屋作为历史的遗留之物承担着使命也担当着压力，前路是未知，苦难确是当下。在国家之上，没有简单的问题易于解决，而在民众之中，期许的则是安定平和。愿金边佛光普照，抚佑一方子民，愿他们前路更加光明和清晰。

图/文《品味高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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