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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贩卖,遭家暴,逃跑被抓......柬新娘亲述在华遭遇

柬小单 柬埔寨柬单网 2021-09-12

*来源:C计划(ID:PlanC-Edu),Fresh news



2017年12月23日上午,柬埔寨外交与国际部发布消息称,柬埔寨驻中国上海与广州的大使馆在与中国警方相互合作,成功解救了三名被中介诱骗至中国的柬埔寨女子。

据了解,这三名被中介诱骗至中国的柬埔寨女子都已经嫁给中国男子,但是由于婚后生活不幸福,于是向柬埔寨大使馆寻求帮助。



昨日,大使馆宣布解救了拐卖至中国的3名柬埔寨女子。但是其他生活在中国的柬埔寨新娘现在生活怎样呢?让我们跟随作者的笔下了解其他那些柬新娘们:


在江西景德镇一带,有几个村子有特别多的柬新娘。目前,在浙江南部、福建北部也有很多柬新娘,另外安徽,重庆,包括河北这种更靠北的省份也有柬埔寨或者是东南亚新娘。所以我顺着朋友提供的线索,在2014年10月第一次去了江西,开始了我三年的柬埔寨新娘跟拍。



为赚钱来到中国,却嫁给大龄贫穷单身汉


阿白的故事


我去了江西凰岗后,当地人把我介绍给了阿白和她老公,也就是我后来一直拍摄到现在的家庭。当时阿白刚刚生了宝宝,只有四十天。


通过跟阿白聊天,我发现,她刚来中国的时候以为中国就像她在电视里看到的那样,特别的发达,都是大城市,而她在家乡柬埔寨就是在农村种地。所以她就觉得如果能够嫁到中国来,能赚很多钱,供养父母。


她在柬埔寨家里一共九个兄弟姐妹,全都以务农为主。她和她妹妹一起,听信了村里一个熟人的介绍。我女儿嫁到中国去了,你们也可以像她一样有钱,像她一样寄钱给家里盖新房子。于是她就和妹妹两个人偷偷办了护照,来到中国。来了以后,她们俩被分别卖到江西不同的村子。



我和她见面那天,她就说非常想家。中国跟她当初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个村子也挺穷的,嫁过来并没有从经济上对她的的生活有太大的改变,就是被人贩子骗了。而且她说,人贩,包括介绍她的熟人有钱——是因为他们通过介绍更多的柬埔寨人来中国而获利。


我们刚认识,她就给我讲了很多,很信任我。


那晚上我又去了他们家我发现他们在收拾行李——因为第二天她老公要去泉州打工,所以他们全家决定搬去泉州。我当时其实很惊讶,因为下午听了阿白讲的很多故事,她的故事其实要比我在之前的柬新娘家里听到的故事更复杂。



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聊天的时候,阿白就哭了,她说其实她还是挺想回家的,她很想家。那时她已经离开柬埔寨一年多了,但她知道老公家里很穷,她没钱回家,也没办法回家。


她老公其实一直都没有阻止我拍摄或者赶我走,他甚至还拉我到一边跟我讲,“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干什么的,我对她(阿白)好,我良心上说得过去。我知道我们家非常穷,但是我也想努力攒钱,明年春节时如果能攒到钱,就买机票帮她回家。


当时我很惊讶。在去江西之前,我觉得可能很多人不愿意承认他们家有外籍新娘,结果当时他特别坦然。我就问他,那如果她回家就再也不回来了,你能接受么?他说:“她已经给我生了一个宝宝了,如果她真的要走,我也没办法。”


邹大哥大概四十七八岁,一直未婚。他们家三个兄弟,一个哥哥结婚后有三个女儿,另一个哥哥没有结婚。所以他家这个四十天的宝宝对他九十岁的妈妈来说,就是家里的第一个孙子。


对很多人娶外籍新娘的人而言,娶妻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延续家中香火。从他的角度,我可以理解这个儿子对他的重要性,甚至是大于这个买来的老婆的。



2014年那次交往之后,我就经常去看他们,平均三四个月去一次。一般邹大哥出去打工,阿白就在家带宝宝做做家务。


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和阿白还有宝宝在一起,观察他们都在做什么,我真的对家庭主妇的工作肃然起敬。带一个孩子,一堆衣服要洗,洗不完的碗……但她真的把时间安排的很好,比如宝宝睡觉的时候她去洗碗,宝宝醒了就带着宝宝去买菜,然后再哄宝宝睡觉、喂奶——每件事都安排的特别好,这其实真的很辛苦。


后来2016年9月时,阿白生了第二个宝宝,又是一个男孩。可以想象他们家的家庭压力更大了,两个孩子都是儿子。


遭中国家人暴打,她选择逃跑


阿莲的故事


在刚认识阿白时,她就跟我说过她是和妹妹一起来的。她妹妹叫阿莲,嫁到了一个离她不远的村子,但是那家人对她非常不好,阿莲就想办法逃跑了。她们两人一起来中国,结果现在她们两个人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一个留在中国生了孩子,另一个逃回柬埔寨了。


所以我2015年底去柬埔寨,找到阿莲。她现在在金边的一个工厂打工。我跟她回家,也去工厂看她,我想知道她现在的生活状态是怎么样的。


采访后我发现,她从中国逃跑的故事要远比我想象的复杂很多。因为当时她中国的家人打她,她非常想逃跑。跑了一次,被抓回来了。


她就给她妈妈打电话,她妈妈给大使馆打电话,大使馆让她妈妈筹钱买机票。最后她妈妈用尽一切办法,给柬埔寨驻中国的领馆打了一笔钱,领馆给阿莲买了机票。


与此同时,阿莲自己逃跑了。先搭车去广州,又从广州坐火车去北京。在这个过程中,她被警察发现签证过期,被拘留了一段时间。


她也不记得被拘留了多久。拘留的地方没有讲柬语的人,她一度以为没人管她,自己要死在那里了。好在后来机票的钱到了,警方和使馆联系过之后,她就被遣返回柬埔寨了。


我记得第一次见她采访时说:“我现在觉得不再需要依靠男人了。刚来中国的时候是为了寄一些钱回家,而现在她们可以靠自己的劳动来挣钱。”


先嫁的女人做“人贩”,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阿朵的故事


我还认识了别的柬埔寨新娘。阿朵是我最早认识的,她算是村子里挺受尊敬的柬新娘。她其实扮演着介绍别的柬埔寨女人来中国的角色,但她很照顾她带来的妹妹。这也让我看到问题背后的复杂性


我本来认为“人贩子”就是邪恶的群体,但通过与她们零星的接触,我开始了解她们。在柬埔寨,那些已经来到中国的新娘的母亲负责说服工作。还会有人帮助办签证,护照,送上飞机。到了中国要有人接机,把女人带到村里,还要有人提供住宿,之后有人带她们去不同的单身汉家里去看。


在村里带人去单身汉家的这份工作,最适合已经嫁过来的女人去做。她们会说两国语言,可以通过老公找到村里有需求的单身汉。她们做“人贩子”,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大部分柬埔寨新娘都是为了钱来的,但来了之后发现老公没钱,可能是村子里最穷的,而整个村子也很穷。


因此对她们来说,如果不去工厂打工,做人贩抽成是最快的赚钱方式,比工厂里面工作还要轻松。这就形成了恶性循环。阿朵后来一度回过柬埔寨老家。因为当时柬埔寨打击人贩,她很担心她妈妈,所以回去了一趟。之后她又回中国了。


有的留在中国,有的逃回柬不是处女难再嫁


新娘们的成长



我跟拍柬新娘三年,在这个过程中我也看到她们明显的成长。阿白一开始中文很差,拿签证只能在警察面前哭,因为她母亲病重,阿白还回过柬埔寨,当时只带了小儿子,又按期回到了中国。在她跟老公相处过程中也慢慢掌握主动权。现在还是她主内老公赚钱,但她想在家庭事物上有更多发言权,比如她之前想让她老公戒烟。


阿白家的两个儿子,大儿子的小名是中外,意思是一半中国人,一半外国人,二儿子中柬,意思是一半中国人,一半柬埔寨人。


我还认识了嫁到江西的丽丽。她生了两个孩子,对中国的生活很满意。她老公之前有一个对象,但因为谈钱谈不拢没有成功。


还有张子萱,名字是老公给起的,她在中国生了一个儿子。但她其实在柬埔寨有一个前夫,有两个孩子。后来她前夫酗酒,他们离婚了。她放弃柬埔寨的家,为了更好的生活条件来中国。现在她和老公在郑州的灯具厂打工,赚到的钱给柬埔寨的妈妈照顾两个孩子。她也想柬埔寨的孩子,但她觉得妈妈可以照顾他们,可没人照顾她在中国的孩子,所以她选择留下。


每个柬新娘都有复杂的故事,每个人都特别坚强。可以想象,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家,不会讲当地的语言,是很无力、无助的。她们能下定决心去陌生国家,跟素未谋面的人结婚,他们很勇敢。


柬埔寨总体来讲还是很落后。即使在工厂打工,每个月也只能拿200多美金,换算成人民币是1300元左右。她们在柬埔寨找不到很好的改变命运的途径。很多人只能找一个男人嫁了来改变命运。


我总是在想,如果她们从小能够在更好的社会条件中长大,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人生会有更多的可能性。她们很勇敢,有能力,完全可以实现更好的生活。跟子萱一起打工的人就说她很聪明,干活很利落。


柬新娘嫁到中国来之后基本扎堆到几个村庄,她们一起打牌、做饭,有人回家还会带东西回来。有经商头脑的人会做饭卖给别人赚零花钱。她们有微信群,用语音互相聊天。甚至有人还在做微商,卖越南、东南亚的零食。


逃跑的新娘在回到柬埔寨后,会受到很大的歧视和社会压力。她们逃跑之后一般都会先回家。但在农村,熟人很多,会说闲话。当地的社会风俗很保守封闭,女人结婚之后,不是处女了,就很难再嫁。可以说嫁人是评价女人的唯一标准。


阿莲回去后被说闲话,没别的选择才去金边打工。我之前认为她们去工厂是女权的代表,终于可以不需要男人,自己赚钱了。但是她们其实是想创造一个新的身份,在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所以我放弃发表阿莲的照片,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直到现在,他们身上特别标签化的东西的已经剥离了。外籍新娘,大龄单身农村“剩男”,没有这些标签。他们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支撑着我三年以来的拍摄。

祝福所有在中国的柬新娘们,有越来越美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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