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还是结束战斗？——再谈马里乌波尔，取决于你怎么看这个世界！We need our heroes al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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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降还是结束战斗

从前天起，就不断有读者在后台留言，说老杨，你还是聊聊亚速钢铁厂的事情吧。

我没有聊，我想，应该让消息再飞一会儿，我们才能看到全貌，才能看到这件事情所折射的世道人心。

但我记录了，下面是5月16日当天，世界上两个中文媒体关于此事的报道：

如果你看完了视频，你会明白，在5月16日撤离的这一天，不管是俄方还是乌方的发言人，都在确认同一件事情，

经过俄乌双方的协议，亚速钢铁厂的乌克兰抵抗力量有条件地结束了他们的战斗。到底有哪些条件我们目前还不得而知，但从双方的声明来看，至少可以确认这几件事情：

这个协议的参与方有四方：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军方，联合国，国际红十字会。

这个协议的保证：伤员必须得到医疗救治，其他武装人员之后通过战俘交换回到乌克兰。

这就是老杨理解的这件事情的全貌。

同时，我们还看到一个亚速团负责人发表的视频声明，他说：

虽然这个举动会有一定的风险，但为了尽最大的可能保护士兵的生命，他们决定执行乌克兰最高统帅部的命令，和俄罗斯军方协议退出亚速钢铁厂。

他提到了风险，什么风险？

风险如期而至

风险就是俄罗斯会不履行承诺。

因为对于俄罗斯来说，马里乌波尔太重要了。从开战以来，除了赫尔松，它没有完全占领过一座像样的城市，就是这个亚速钢铁厂，俄军集中了十倍以上守军的力量，用尽了从炮击，到空袭，到图22轰炸，到士兵突击，愣是把乌克兰的守军打成了全世界瞩目的灯塔，把自己打成了笑话，现在乌军协议撤离了，能不做文章吗？

果然，仅仅一天不到，5月17日中午，俄罗斯媒体就开始说，亚速钢铁厂的所谓协议，不过就是一种“体面的投降”而已。

体面的投降！

全球最大的中文媒体记录了这个过渡性的说法。

不管怎么说，最起码到5月17日中午，俄罗斯媒体的狂欢还表现出冷静的克制，毕竟，他们还在用体面这个词，但我想，这种冷静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5月17日晚，俄罗斯驻联合国代表，就开始戏虐了，他说：

我非常搞不明白，为什么英语里对于投降这个词有那么多委婉的说法。

兴奋溢于言表。是需要一定的兴奋来掩饰另一个刚刚被各大媒体报道的消息带来的极度尴尬了：

俄军在北顿涅斯克的渡河战役是由普京总统亲自指挥的。普京亲自下场，打出了一个俄乌开战以来俄军最大的毁灭！

兴奋继续：

到5月18日，俄罗斯几乎所有的媒体和官方发言人，都称这个事件是乌克兰方面“无条件投降了”。

当然，还有京京的粉们。他们也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另一种选择

在前些天的文章中，对于亚速钢铁厂的出路，老杨曾经给出了另一种设想：

就是俄罗斯方面接受第三国的调停，将亚速钢铁厂的伤员和抵抗军人转移到第三国，并且要求他们在战争期间不得回国参战，与此同时，也是解决了亚速钢铁厂的抵抗力量，完全控制了马里乌波尔。

那么到底“无条件投降”和“转移第三国”这两个方案，哪个会对俄罗斯更好呢？

我认为是后者，为什么呢？

两个方案都可以在军事上完成拔钉子的目标，完全控制马里乌波尔。前者可以说乌克兰投降自己了，以壮声气（就是口嗨，或者宣传效果），甚至宣布彻底完成去纳粹化。而后者则可以显示出俄罗斯强大的军事自信，并且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普京发表这样一个演讲：

“鉴于亚速钢铁厂内的乌克兰士兵，被泽连斯基政府逼迫不得投降，为了挽救受伤士兵的生命，并停止守军无谓的伤亡，俄罗斯强烈呼吁联合国和国际红十字会协调下，要求乌克兰守军放弃抵抗，并转移到第三国，保证战争结束前不得再次参战。希望泽连斯基政府能够顺应国际的和平呼吁，配合守军撤出。”

如果是这样，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样的喊话，泽连斯基该如何接茬？国际上民众会如何看待？

如果不同意，就坐实了泽连斯基政府为了自己的体面而让乌克兰士兵的生命无谓牺牲。如果同意，等于是在俄罗斯的逼迫下实质地投降，难道不是吗？

然而，我也知道，俄罗斯不会这么做，普京的拥趸战狼们也不会这么做。

因为，在他们的心里，根本对什么道义的制高点不屑一顾，他们不会相信道义的力量有什么价值。

不相信道义的力量，最终将被道义所毁灭。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就是单纯地相信！

战利品还是鸡肋

到今天晚上为止，亚速钢铁厂一共撤出来959名抵抗人员，这些人都分别送往乌克兰境内的亲俄武装控制区域，可以想见，他们接下来会受到审讯，也可以想见，还会被俄罗斯利用爆出来什么猛料。

当然，俄罗斯发言人口中的大鱼们，大概已经不会再提了。那都是过时的宣传材料。

毕竟，如果真是挖出什么美国的将军或者加拿大的司令来，结果要么就是无条件交人，要么就是西方部队直接参战，不可能有第三个结果。

至于国内鹅粉们纷传的那个不争气的小拜登，也就是说说罢了。真要是亨特拜登能在亚速钢铁厂里面帮助乌克兰人抵抗八十多天，坦白说，不仅能够抵消他的电脑里的所有丑闻，还能让老爹的民意支持率上升5个百分点，造就一段21世纪的都市童话。

这些，有些人肯定不懂，这也没什么，有些道理，有些人永远不会懂的。

咱们说说大家都能懂的道理：

有些人可能会这么想，这些人都将是未来普京政治军事上的一个大筹码，可以据此左右形势，从而给自己捞到实际的好处。

普京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毕竟是一个克格勃的行动人员，他的专业就是处理人质事件和利用人质。

但是，在更为广阔的战争背景之下，真正的军人，从来不会将战俘认为是一种可以利用的战利品。

聪明一些的军队，会将战俘宣传教育一番，愿意留的加入部队，愿意走的发给路费。比如解放军。

狠一些的军队，会直接将战俘杀掉，比如两千多年前的白起，就挖了一个超大的坑把四十万赵军活埋了。至于他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对于俄罗斯来说，这959名亚速钢铁厂的抵抗人员也不好搞，

首先当然是要给吃给喝，给治病，当然，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并不算什么，就算前线的俄军士兵要吃过期的军粮，但养活这959人普京是供得起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些人都是在联合国和红十字会造册的，一句话，不能死。

这个不能死，就会带来很多麻烦。

比如那些重伤人员，必须小心翼翼，要让他们活下来。如果一个看不住，那么责任就在俄方。这是其一。

可以审问，但是很难刑讯逼供。因为不能死，就不会灭口。只要人一出去，就会立刻翻供，然后引出来滔天的政治危机。参与刑讯逼供的人，迟早要被追究责任，不管是被外部追凶，还是被内部灭口。这是其二。

不能虐待。这959个人，都是全世界眼光盯着的，只要传出来一点虐待的消息，就会给俄罗斯带来无数外交，政治上的麻烦，最起码会更加激起乌克兰普通士兵的战争意志。

你可能会说，那美军虐待关塔那摩的俘虏，不是也传出来了吗？又能给美国人怎么样？你就是双标吧。

这两者中间的区别嘛，你可以自己去想，想不明白就算了，反正我不会告诉你。

最好的办法，就是抄中国当年的作业，通过经年累月的时间进行宣传，感化，教育，最终让他们成为俄罗斯想象中的新人。

但不说别的因素，做到这一点，需要时间，漫长的时间，俄罗斯，有这个时间吗？

其实，鸡肋还不止于此，这群守军的性质问题，也会给普京在国内的政治基础带来麻烦：

比如就在今天，俄罗斯国家杜马主席就开始发表战狼言论：他说这些纳粹分子，不能按照协议那样交换战俘，必须要在俄罗斯进行法律的审判！

这是一个典型的战狼带偏节奏的案例。当然，你也许觉得这是理所应当，那么提示你一句，这个国家到底谁说了算？

We need our heroes alive

这种从协议到无条件投降的出尔反尔，泽连斯基不可能想不到。

亚速钢铁厂的战斗，这场战争中历时最久的战斗，从表面的结果上看，俄罗斯胜了，因为全面控制了马里乌波尔。乌克兰败了，因为交出了自己的阵地。

这是事实。

胜，有胜之不武。败，有虽败犹荣。

但这一定会带来后果。比如俄罗斯战狼的戏虐，也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泽连斯基的某些形象，比如，他毕竟还不是一个全能的神话。

对于泽连斯基来说，这个选择，就是在自己政府的表面光鲜和自己的士兵的生命之间做一个选择。

如果泽连斯基选择前者，估计也没有什么人能说他什么。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军队的统帅，会下命令要求自己的士兵停止抵抗。

当年日本袭击珍珠港的同时，也开始了进攻菲律宾的行动。麦克阿瑟，在奉命乘坐小艇撤离菲律宾的时候，对于负责留守的几万美军的将领，也只是说，由你来全权决定。

也就是说，麦克阿瑟对温莱特的命令，最多也就是说，授予你可以投降的权利。麦克阿瑟还说，等我回来，如果你还在八丹，就让你做上将。温莱特说：我会在八丹的，只要我还活着。

所以，直接命令自己的士兵结束战斗，在泽连斯基来说，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选择。

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军事原则，和自己的光鲜亮丽，选择了士兵的生命。

他说：“We need our heroes alive。”

我们需要让自己的英雄们活着！

在漫长的抵抗中，这个政府中的每一个人都愿意随时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抵抗侵略。而在最艰难的选择中，他们又倾尽全力要保护同胞的生命。

老杨只是一个局外人，不至于有什么代入感，毕竟那是人家乌克兰人的总统。

但在战火中的乌克兰百姓，至少那些在前线抵抗的士兵，至少那些亚速钢铁厂的士兵的妻子和孩子们，会庆幸自己当初选对了这个总统。

这是一个好的总统。

抵抗的意义

关于这场最长的战斗的意义，乌克兰国防部副部长说：

多亏了马里乌波尔的守军，我们获得了至关重要的时间来组建后备军，重新集结部队和接受合作伙伴援助的关键时间。马里乌波尔的守军完成了任务，唯一遗憾的是，我们未能通过军事手段来解除亚速钢铁厂的封锁。

就是这样，但是，这只是宏观军事上的意义。

在80多天的战斗中，他们不仅拖住了十倍甚至数十倍的俄罗斯军队，极大缓解了乌克兰在扎波罗热州等防御弱点的军事压力，还将整个世界的目光聚焦在这一个弹丸之地，使得俄军根本无法脱身。

就是因为他们的抵抗，英国首相约翰逊第一次提出将重型攻击性武器送到乌克兰战场，随后美国和加拿大，澳大利亚纷纷响应。

今天，几乎全世界著名的重型火炮都已经部署在俄乌战争中的最前线，并且开始反击。继俄罗斯在基辅，苏梅等地的主动撤退，从而带来了第一阶段的失败，随着重型火炮的到位，哈尔科夫的俄军也被打回了俄罗斯边境线，在伊久姆的激烈争夺已经毫无悬念的开始，俄罗斯第二阶段的全面解放顿巴斯地区的任务，也基本宣告失败。

圣母玛利亚的守护

马里乌波尔这个名字是在18世纪晚期命名的，她的意思就是“圣母玛利亚的城市”。

这座宗教意味浓厚的小城，位于顿涅斯克州南部，亚速海沿岸，人口大约50万。是顿涅茨克州最大的工业中心，有最多雇员的的铁钢冶炼厂、经营规模最大的机械厂等许多重工业。在人口中，乌克兰人占49%，俄罗斯人占44%。

虽然乌克兰语是官方语言，但是这个城市90%的人讲俄语。这座城市，是典型的普京口中要解放的俄语人群。

由于她的地理位置极其特殊，所以自俄乌开战第一天开始，就受到了俄军的包围进攻。在连续37天的轰炸中，90%以上的建筑被毁，整个城市成为一片焦土。据乌克兰方面公布，已经掩埋的贫民超过10000人，还有大量的尸体来不及收殓，只得暴尸路边，或者深埋于废墟之中。

3月7日，俄军对马里乌波尔形成包围。城市断水，断电，断粮，几乎断绝了一切外援。6岁女孩在母亲被炸死之后活活渴死，妇产医院，艺术学校，剧院被炸，就发生在这个城市。

这座城市，已经成为死城，但俄军，就是攻不下来。

3月30日，泽连斯基致电守卫马里乌波尔的海军陆战队36旅，要求他们放弃坚守，撤离。但是守军拒绝了最高统帅的建议。

一般的防守，固守待援，已经是很大的惨烈了。然而，泽连斯基给马里乌波尔的电话，要求他们撤离，除了不希望他们牺牲之外，还有什么背后的含义？

就是：没有援军了。

这个含义，马里乌波尔的指挥官们，不可能参不透，然而他们为什么还是拒绝了呢，拒绝了可能是唯一的活命机会？

这些守军，已经把牺牲在这个玛利亚的城市，作为了自己的最优选择。

普京，本来只是想打通一个连接点，这还是乌东的城市啊，有一半居民是俄罗斯人，他的支持者，结果是，他打出了一万个牺牲，以及剩下的准备牺牲的人们。

3月25日，围困马里乌波尔的俄军向马里乌波尔发出了最后通牒：

限定马里乌波尔的所有武装力量，在凌晨5点前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所有人将被视为战犯，格杀勿论。

那一次，乌克兰直接回怼：不用等到五点了，有啥手段就使出来吧！

然后，凌晨5点，6点，7点。。。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尴尬的最后通牒。

4月16日，俄罗斯再一次宣布对固守在马里乌波尔亚速钢铁厂的乌克兰守军发布最后通牒：

限定4月17日中午一点前放下武器，不然就会毁灭进攻。

多于守军10倍的俄罗斯部队，打了快两个月，一边是举国之力，另一边是弹尽粮绝，这个结果怎么猜？

我也知道，如果不投降，意味着什么。战术核弹？化学武器？不敢想。。。

然而，守军无视了俄罗斯的最后通牒！

于是，两天后，又一次最后通牒，四天后，再来一次最后通牒。

俄罗斯，彻底改写了最后通牒的真正含义。

亚速钢铁厂的守军，竟然在80多天里被打成了不死的精神堡垒。

这80多天，他们经历了断水，断电，缺医少药，食品短缺，他们没有投降。

他们经历了十倍于己的敌人的疯狂进攻，经历了每天24小时不间断的狂轰滥炸，他们没有投降。

他们经历了图22战略轰炸机投下的3000公斤的炸弹之父，经历了2500度把钢板融化的铝镁剂燃烧弹，他们没有投降。

现在，在俄乌双方的协议之下，他们竟然投降了？

如果是俄罗斯人，在形势之下，不得不用投降，或者无条件投降这样的词语来羞辱守军，借以掩饰战场上失利的尴尬，倒也罢了。

作为和俄乌双方毫无瓜葛，丝毫不会影响战局的吃瓜群众，也要用投降这样的词语来自嗨一番，那么我只能说，你和我不是一个物种，咱们就此别过，永不再见。

因为在你们的心中，从来只会有替死的英雄，和如你一样，怯懦的活人。

这就是对你们的临别赠言！

三论灯塔是怎样炼成的

好久没有说灯塔了。

4月10日，我们在《（重发）马里乌波尔：死亡，牺牲，第一名战犯-论灯塔是怎样炼成的》中，聊到了灯塔：

“不是所有的灯，都是灯塔。

灯塔是在最孤独的荒野，在最黑暗的时候，用尽全力，将光亮照向尽可能的远方。

不相信灯塔，只是因为，你还没有经历过黑暗！”

5月6日，我们在《灯塔2-马里乌波尔的最后一战》中，第二次聊到了灯塔：

“不相信灯塔，也许因为你本身，就是黑暗！

普京不相信灯塔，只相信兵不厌诈。

所以他以为，拆掉了灯塔，就不再会有亮光。

他以为拆掉了灯塔，就是胜利日最大的胜利！

只是他不知道，

这个世界上，不止有灯塔，还有阳光。

至暗时刻，必然是阳光升起之时！”

今天，在这最长的战斗结束之际，我想再一次聊聊灯塔：

灯塔一经点燃，

就永远不会熄灭。

因为，真正的灯塔，从来都是：

燃起在至暗时刻，

长明于世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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