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福山：西方社会面临严重的身份政治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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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政治危机
难民危机、英国脱欧和民粹主义政党崛起，西方社会麻烦不断，各种问题相继爆发，使得传统理论与思想已经难以解释这一破碎的世界图景。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继“历史终结论”后，在美国《外交》杂志2018年9/10月刊发表最新文章，从身份政治的角度分析了西方的社会乱象。
《外交》：西方社会面临严重的身份政治危机
刘丽坤/编译
图片 | 网络
在很大程度上，二十世纪的政治是由经济问题界定的。左翼政治以工人、工会、社会福利和再分配政策为核心；右翼则主要致力于缩小政府规模，并发展私营部门。然而，界定当今政治的与其说是经济或意识形态问题，不如说是身份问题。时今，在许多民主国家中，左翼减弱了对构建范围更广的经济平等的关注，更多地关注如何促进各种边缘群体的利益，如少数民族、移民、难民、妇女和LGBT群体。同时，右翼将其核心使命重新界定为对传统民族身份的爱国式保护，这种身份通常是与种族、族裔或宗教联系在一起的。
这一变化挑战了长期以来的传统，即认为政治斗争是经济冲突的反映，这一认识可以追溯至马克思。尽管物质利益很重要，人类也受到其他力量的驱使，这些力量更能解释如今的状况：世界各地的政治领袖都凭着这样一种理念动员支持者，即他们的尊严被冒犯，这种尊严必须予以恢复。
在20世纪60年代，发达自由民主国家爆发了强有力的新社会运动。美国民权活动家要求美国践行《独立宣言》中承诺的且在内战后写入美国宪法的平等。随后的女权运动也是要为妇女争取平等待遇，这一诉求是由大量妇女进入劳动力市场所激发的。一场同步展开的社会革命打破了性别和家庭的传统规范，环境运动重塑了人们对自然的态度。随后的几年内，维护残疾人、美洲土著人、移民、同性恋男女以及变性人的权利的新社会运动也相继而起。尽管法律有所变化，且赋予边缘群体更多的机会和更有力的法律保护，但它们在行为方式、传统、财富以及习惯上仍然有所不同。多元文化主义逐渐成了一个政治纲领的标签。
随着打造能带来大规模社会经济变革的政策变得越来越困难，左翼开始转向支持多元文化主义。在20世纪的最后几十年，左翼对大规模社会经济改革之关注的削弱与它对身份政治和多元文化主义的接受融合在一起。左翼的特点仍然是它对平等的激情，但它的议程从早先对工人阶级的关注转向了强调日益扩大的少数边缘群体的要求。
特朗普的崛起则反映了右翼对身份政治的接受。很多支持特朗普的白人工人阶级都感到他们被精英阶层忽视了。生活在农村的人——不仅是美国，也是许多欧洲国家民粹主义运动的中坚力量——认为他们的价值遭到了支持世界主义的城市精英的威胁。尽管他们属于主导民族，但许多白人工人阶级却认为自己受了伤害，被边缘化了。这种情绪为右翼身份政治的崛起奠定了基础。
社会需要保护边缘的被排斥的群体，但也需要通过协商和达成共识的方式实现共同目标。左翼与右翼的政治议程转向保护范围狭小的群体身份，将最终威胁到这一协商过程。放弃身份并非补救的办法——身份是现代人理解自己和周围社会的方式的核心。相反，应界定出更大且更具包容性的国家身份，这一身份需要把自由民主社会所含有的多样性考虑在内。现代身份在本质上是可变的。现代社会的公民拥有多重身份，这些身份是由社会互动塑造而成的，身份取决于种族、性别、工作、教育和民族。身份政治的逻辑是要将社会分成一个个关注自己的小群体，但它也有可能创造出范围更广和包容性更强的身份。为了使人们意识到他们和其他公民群体共享着价值和激情，并不需要否定个人的生活经验。因此，尽管没有哪个民主国家能免受身份政治的影响，但每个民主国家都可以将身份政治塑造成范围更广且相互尊重的形式。
文章原载于社会科学报第1628期第7版，未经允许禁止转载，文中内容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报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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