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六神磊磊

一

我童年第一个正儿八经的“梦想”，是一种塑料的帽子，叫做克塞帽。

上小学的时候是1989年。克塞帽对我们来说，就是最炫酷、最科幻的玩意。当时小朋友如果有一个克塞帽，跟今天上班拎一个爱马仕差不多。

就是这样的：

这款帽子火起来，是因为一个日本科幻剧《恐龙特急克塞号》，其实就是当年的奥特曼。里面的主角——克塞战士用超光速粒子回到了白垩纪，和坏蛋们打架。他就戴这么个头盔。

如果你当时告诉我，后来我的偶像会是一个香港写武侠小说的老头，我打死也不会信。一个老头怎么可能有克塞拉风，他会飞么，会打怪兽么。

二

我们当时能买到的克塞帽，大都是地摊货，一般都是红色，貌似也有蓝色的，工艺粗劣，戴上之后保证耳朵疼痛、呼吸困难。

但它却风靡一时，不可阻挡，记得要卖两块五一个。现在两块五只够一根烤串，当时的两块五还真是个钱。

一到下课，教室里就红头攒动，有克塞帽的小朋友们纷纷套上它去玩。戴上它，你就可以想象自己腰上有把剑了，接着想象自己有一架飞船了，继而想象自己肩负着宇宙使命了。你还可以学着克塞喊一句：“人间大炮，一级准备……”然后飞出去和邪恶力量战斗。如果没有这个帽子，一切都无从想象。

有个小伙伴当时在读幼儿园，姥姥给买了一个，全园小朋友都来拍他马屁。

而我……有两个。没错就是这么拉轰。

我先是买了一个，然后发现侧面贴的画纸不对，不是克塞战士，而是一道闪电。其实这个画纸没有任何意义。它究竟是闪电、还是克塞、又或者是一头恐龙之类，都不过是各个工厂师傅随机的艺术发挥。但我总觉得，闪电图案的是高仿，克塞图案的才是正品。

结果我妈十分仗义，又给我买了一个。于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巅峰时刻出现了——拥有两个克塞帽。

它们放在一起，是如此华丽，交相辉映，闪烁着科幻的圣光。想象一下有两只铂金包的职场女性是什么感觉吧。后来很多年，我都再没有享受过那种小朋友们彻底崇拜、彻底服气的感觉。

三

克塞帽之后，我的下一个童年梦想，是拥有一台可以永远续币的游戏“街机”。

这个梦想听上去难比登天，可后来居然也实现了。我慢慢地讲。

有一阵，大街小巷上吵闹的游戏厅就是我的最爱，是挥洒汗水的地方。不要和我说金庸，当时虽然已零散看了一些金庸武侠的小人书，诸如《一灯大师》《独当六强》之类，但老爷子绝对没有“街霸”、“快打旋风”里面的拳王们炫酷。

当时我们那儿一个铜板（币）是两毛五分钱。每当拥有了一块钱，就会满身豪气，像孔乙己那样把纸币拍在桌上：来四个铜板！而兜里没钱的时候，我也能站在边上看别人玩一个钟头。

那时候，为了搞到“铜板”，孩子们想出了各种猥琐的办法，比如用铁丝做一个小套子，冒着被老板发现并暴打的危险，伸进投币口里面去钩。

我是不敢做这种事的，只能凭空YY，希望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街机，可以无限续币，一直打到天荒地老。当然，这个梦想太过遥远，自己也从没指望会实现。它的难度就跟小杨过指望自己能称霸武林、打垮全真派差不多。

然而诡异的是，有一天，它居然变成了现实——我舅舅开了一个游戏厅。

那是一个下午，阳光明媚，我舅舅叼着烟，站在他的游戏厅门口，看见我，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怎么才来呀？ 48 31244 48 15231 0 0 5342 0 0:00:05 0:00:02 0:00:03 5342

阳光照耀在我的头上，有一种眩晕的感觉。童年对于我，实在是太过慷慨。

四

这就是我的幸福的童年，想拥有过的东西并不多，却纷纷神奇地变成现实。

比如后来想要一台FC游戏机，当时很火的科幻装备。我妈坚决反对，认为影响学习；我爸则态度两可，甚至有点愿意和我一起酣战的意思。后来决定权给了我奶奶。

我奶奶是个观念保守、意志坚定的女人。她自诩是退休老师，在孙辈的教育问题上自认为有绝对的干预权。

鉴于她一贯的保守和强势，我基本上已经放弃FC游戏机了。

没想到她听说了这件事后，居然懵了一下，似乎有两根神经发生了神奇的错搭，说：好呀，打游戏，可以开发智力……

苍天在上，那一刻，当梦想的光猛然照进现实，我都不敢相信。直到今天我也想不明白，她当时的神奇脑回路是如何产生的。只能解释为“有如神助”。

然而，距离圆满的童年，我还差一步。有一样东西，自己喜欢得要命的，却自始至终也没有得到过——光剑。

五

光剑，我们小时候把它叫“激光剑”。

激，注意发音，在我家乡的方言里是入声。

男孩子一般都可以分为两类：更喜欢枪的和更喜欢剑的，我属于后者。多年来始终如一的梦想，就是有一把光剑。那是十顶克塞帽也比不了的封神装备。

每次周五大扫除的时候，我们都会拿着扫把打架。如果有光剑，我就可以削断他们所有人的扫把。那将是震惊整个小学的壮举。

在我心目中，标准的光剑，应该是《星战》中绝地武士手中那样的。它必须是一段纯粹的光，不能有实体的外形，否则就是高仿。你握着它，可以感觉到滋滋的电流般的声音。

后来，我也见到过几款很酷的剑，但年少的心灵里都拒绝了它们。

比如《头领战士》里的马斯塔剑，它是正义的博派机器人手中的巨剑，可以说很炫酷了，配得上我。可惜，它是有实体的，不是星战里的光剑。我在心灵里拒绝了它。

又比如迷上武侠之后，看到了“六脉神剑”。它确是无形、没有实体的，但可惜却没有把手，没有那一段销魂的光，也没有电流的滋滋声。我仍然拒绝了它，在心里给光剑留着位置。

我有一件挚爱的收藏——一个亮银色的金属的“剑柄”，有着沉甸甸的手感。它只是一个剑柄。剑刃的部分，需要靠想象。

大人告诉我，那不是什么剑柄，而是一个话筒的座子。我不理这些。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光剑之前，它就是我的光剑。

六

时光流逝，少年人也慢慢长大。

我渐渐地明白了，喜欢光剑的原来远不止我一个，世界各地都有星战迷喜欢。

我还逐渐明白了一件事：它不像克塞帽，工厂师傅们做不出来。它是真的高科技，真的属于未来。事实上，它被认为是星战中最难实现的科幻之一。

作为一个1984年生人，在“人生”这样这一段极其有限的时间流里，我大概注定不会拥有它了。

然而……我可能错了！

有人把光剑一步步搞出来了。而且不只是光剑，《星战》里各种奇幻的科技，都在变成现实。

最近，有一部很火的系列短片，是IBM和卢卡斯影业合作推出的《科学与星球大战》。

在这里你会看到，41年前，乔治·卢卡斯在《星战》里的各种脑洞，包括光剑、BB8智能机器人、AI、再生液体……都正在被IBM一步步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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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光剑”。短片里，一根看上去如打狗棒般平平无奇的金属，能忽然发出炫光，变成一柄“光剑”，像附着了某种魔力一样无坚不摧，切断极坚硬的材料。

IBM的技术人员解释，这是用等离子体使一根金属瞬间达到极高温，实现类似光剑的切割力。不明觉厉……

这样的“光剑”虽然仍然有实体，不是一段纯粹的光，但效果已经很像了。

又比如智能机器人。众所周知，《星战》里有很多机器人明星，例如BB8、R2等，他们性格各异，有的机敏，有的多愁善感，圈粉无数。

现在，IBM的科学家正在造出越来越聪明的AI大脑，提升人工智能的社交智商，和人们更深入地交流情感。

比如Olli，一款“会学习”的车辆，就是运用了IBM Watson物联网的基于云的认知计算能力。整辆车中嵌入了30多个传感器，能提供各类交通数据，供它聪明的“大脑”进行分析和学习。

你可能好奇，为什么IBM这么牛？

只说一点大家就明白了：连续25年来，IBM都是美国专利排行榜上的霸主。而且，今天IBM近一半的专利，都是在人工智能、网络安全、区块链以及量子计算领域。

现在有一个让我忧心的事实：

搞不好以后，光剑会变成“克塞帽”一样满大街都是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