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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真是太危险了,哪怕只活一天

南大社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21-11-05


“生活真是太危险了,哪怕只活一天。”达洛卫夫人这么想。达洛卫夫人是弗吉尼亚·伍尔夫最美的小说之一中的人物。她跟伍尔夫太太一样,似乎还能倾听那个还被叫作弗吉尼亚·史蒂芬的年轻女孩,今天我们可以读到这个女孩的《少年日记》,这是独一无二的、融入整个生命的作品模板。我们可以在其中发现奠定她人生基础的那些岁月,女小说家伍尔夫不断地一再重现儿时的情景,并成功地复活这些岁月,试图解读这些岁月,无休止地挣扎在那些混乱的事件中,回味着随时记录下的悲剧。她几乎采用一种冷峻的态度、一种无所谓的口吻去描述,有时候又会突然出现难以预料的焦虑和疯狂,但立刻又能控制自如。在她一生的整个历程中,弗吉尼亚·伍尔夫都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她似乎在回答一个问题,通常采用神气的口吻回答弗吉尼亚·史蒂芬十五岁时提出的问题:“怎样才能在这样一个世界中生活?”
 
在这个世界中,她还处于惊恐的状态,甚至有点惶惶不安,直到1897年她才开始从失去母亲后的精神抑郁中慢慢恢复过来。她的母亲朱莉娅于两年前去世,死的时候“像一个筋疲力尽的游泳女”。那时,弗吉尼亚出奇地听话,就像披上了一件看不见的长袍,折服于这个伦敦名门望族的维多利亚式规矩,这是一个充满柔情蜜意和珠光宝气的家族。
 
《激情如初:凡·高、普鲁斯特、伍尔夫等》
守望者·镜与灯
 [法] 维维亚娜·福雷斯特 著
张新木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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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有某种沉重而机械的东西,但与此同时,她坚定的毅力、激烈的讽刺、对完美的追求和爱开玩笑的特质已见雏形,后来,她凭借着这些特质保护自己,以对抗她常常称之为“恐惧”的东西——例如这种“如此古老的想要的恐惧,想要还想要,就是得不到”。这是她在《到灯塔去》中所写的话,当时莉莉·布里斯克正好处在一个无法接受的残酷事实中,即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物——拉姆齐太太去世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此时拉姆齐太太已经去世好几年,弗吉尼亚·伍尔夫希望通过对拉姆齐太太的塑造让自己的母亲复活。
 
很少有作家能像她这样孜孜不倦。生命中的所有事件、所有躁动,都被写进她的小说,既互相交织,又互相矛盾。在她的七卷日记中,在六卷《通信录》中,以及在激动人心的自传式叙述《生命的瞬间》中,都是这样。
 
但是,《少年日记》让我们看到了众多打击那粗糙的核心,这是第一次叙述,是最直接也是最令人伤心的叙述。虽然有些枯燥,但那些打击在她的书中互相呼应,她认为这些作品“总是像音乐”。因此,从不带任何夸张而记录下来的新悲剧已经开始:先是在同一年中,她同母异父的姐姐,结婚才三个月的斯特拉死了,这无疑给她心里增加了新的伤痛,留下弗吉尼亚孑然一身——很久以后,在她自杀之前,她才讲述了这件事——“就坐在那里,我的翅膀还没展开,就在刚刚冲破的蛹壳旁”。

丧礼结束后不久,这位年轻姑娘就决定将她的日记“付之一炬,交给老鼠、蛀虫和一切造物,让它们钻进来,在上面爬行,破坏甚至吞噬掉这些日记”。接下来的文章不再仅仅是文学练笔,不太符合作品的英文名字《激情的女学徒》。又过了十年,弗吉尼亚·伍尔夫重新开始她的秘密叙述,而且没有再间断过。此后她更加投入,并且像在她其他书中那样,常常放下面具,因为只有书本才能够让她得到彻底解脱。夫妻生活、职业生活、经常在“布鲁姆斯伯里小组”中度过的社交生活,逼得她不得不戴上各种各样的面具,身处人群中,心却是孤独的,她必须自我保护——即使是在自己的眼中——不让别人说她“疯颠”,她迷人的聪颖、异常的渊博、过分的渊博,有时会让她得意忘形,失去底线。
 

在《书信录》中,她表现得光彩夺目,虽然常常有所掩饰,但总是热情洋溢,全身心倾注,并且具有天生的魅力,有着固执的坦率,表面上她将一切都托付给他人,给那些让她激动的人,而实际上她什么也没告诉别人,或者透露得很少,如情感的折磨、工作的享乐等。《日记》中主要谈论的是“装满忧伤的大湖”,而关于这个忧伤湖她什么也没说,或者说得不多。
 
她既冷峻残酷又引人发笑,在所有人面前嘲笑每个人,但更多的是嘲笑她自己,她提醒她的姐姐瓦妮莎,她“心爱的王储”,别忘了她们“给尽可能多的人制造最刺心的痛苦”的计划。
 
但对那些亲爱的受害者来说,她又是多么忠心耿耿啊!她的温柔是那么强烈和含蓄,人们时常猜想这种温柔被压制着,有时却表现得撕心裂肺般勇敢:她最喜欢的弟弟索比,二十六岁的时候死于伤寒;她一直笼罩在弟弟死亡的阴影之下,这个永远无法磨灭的缺憾使得弗吉尼亚·伍尔夫在二十五年后写下了《海浪》。然而现在,在绝望的正中,她在一个月内几乎每天都给他们的朋友瓦奥莱特·狄金森写信,在信中杜撰一个还活着的索比的形象,并且虚构了许多她幻想的康复细节。瓦奥莱特正在与同样的疾病抗争着,她不想让朋友烦躁不安。
 
看着这位沮丧的年轻姑娘怎样破茧而出,又是怎样年复一年地展翅飞翔,时而后退,时而前冲,总是面对同样的挑战,这是怎样一种令人眩晕的历险啊!由于先天不足造成的创伤,由于失控的活力造成的脆弱,她必须对自己有个要求;然后是从未遭到否定的独特的知识,并且多亏了这个知识,她终于达到了期待的目标。早在1921年,她就对她最喜欢的对手凯瑟琳·曼斯菲尔德说过:“我在寻求扩大我意识的领域。”
 

直到最后一刻,弗吉尼亚每天都在尽心尽力,就像人呼吸那样规律有序。即使她已经成名,为了丈夫伦纳德创办的出版社,她还是对书的包装亲历亲为,跑遍外省的大小书店。他们的夫妻关系,恩爱厮守中不乏磕磕绊绊,她只对埃塞尔·史密斯倾诉过他们夫妻之间的事,那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高贵夫人,有名的作曲家,她一开始并不喜欢弗吉尼亚,还经常惹她生气,但是对这位夫人她才能推心置腹,就像“一个小孩在黑暗中寻找一只温暖的手”。如果说她经常会说些露骨的话,那么只有对埃塞尔她才会谈到性。她从来没有跟维塔·萨克维尔·韦斯特谈论过这个话题,后者是她一段时间中真正喜欢的情感女友。她真正的激情倒是放在她死去的弟弟索比身上,还有她还活着的画家姐姐瓦妮莎身上,她坦诚地说,她对姐姐的爱“已经超过了对一个姐姐”的感情。这两位美丽的女人对存在的意识并不太清楚,两人合跳着没有尽头的舞蹈。
 
弗吉尼亚不向任何人吐露她的政治观点:人们期待的也不是这些东西。因此,她竭尽全力与法西斯主义或隔离妇女的政策进行斗争,但其力度表现出,这个被众人关注的女性孤独无援。《三个几尼》跟其他作品不同的是里面谈到了政治家,然而伦纳德一直宣称她对政治是门外汉!对政治,她也许不关心,但对政治家,她肯定不会不关心!
 
直到最后,她还在怀疑自己。在即将自杀的前几天,她给约翰·莱曼写了信,信中要求他不要出版她的最后一部作品,因为她觉得这本书写得太愚蠢,太庸俗。其实《幕间》是她写得最好的一本书,在书中可以看到这样的话:“观众已经离席,演员也都离开。”书中表达了一种愿望:“让水淹没我,让人们许愿的井里的水将我淹没吧”……在这股穿越其整部作品的水流中,弗吉尼亚会“像一位水手一样溺死在世界的河岸边”,会自我消失。或者说找到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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