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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克塔维奥·帕斯:仿佛欲望是被死亡操作

奥克塔维奥·帕斯 星期一诗社 2023-01-03

  奥克塔维奥·帕斯(OctavioPaz,1914.3.31~1998.4.19),墨西哥诗人、散文家。生于墨西哥城。帕斯的创作融合了拉美本土文化及西班牙语系的文学传统,继承欧洲现代主义的形而上追索以及用语言创造自由境界的信念。1990年由于“他的作品充满激情,视野开阔,渗透着感悟的智慧并体现了完美的人道主义”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帕斯之所以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正如评奥委员会所说,是因为他的文学作品“充满激情,视野开阔”,“将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之前的美洲文化、西班牙征服者的文化和西方现代文化融为一体”。在得悉自己获奖时,帕斯说:“这项奖金不仅仅是颁布发给我的,而且也是给墨西哥和整个拉丁美洲的”,他因为“永远拥有众多的读者”而备受鼓舞。应该说,帕斯获奖一事又一次表明,西班牙语拉丁美洲文学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近半个纪世界文学中异军突起正在世界文坛上发出光辉。

  给予帕斯影响最大的依然是超现实主义。超现实主义表现手法和传统象征技巧融合在帕斯诗歌中,但他仍然忠实于自己的创造性和这种创造性的独特需要。他的诗歌语言、形象都相当一致多早期诗歌多涉及身份特征,晚近诗作多涉及经验事件,早期诗作形式多为短行诗句,中期以长句诗行为主,后期还受到东方诗歌如日本传统徘句形式的影响。他的许多诗是情诗,反映了他的诗歌理论,即:诗是交流,是打破人的孤独和伙复生存整体性的一种手段。他的赠礼就在于,在个人与总体之间、在人与社会之间架起一座桥梁,通过揭示他自己所受到的异化与当代特有的种种忧虑,为饱经坎坷者提供一些慰藉。他的诗集《在你明净的影子下及其他》(1937)就已引人注目,而《在世界的边缘》(1942)使他被公认为西班牙语世界最有前途的诗人之一。

  帕斯的散文表明,他熟知传统,视野极为宽门,学识十分渊博,他是墨西哥国民性的主要阐释者。墨西哥人的种族构成是:印第安人占29%,欧印混血者为5%,纯白人15%。在拉美大国中,印第安人和欧印混血人的这种比例是最高的。难怪中国人在访问墨西哥山区农村时满满目所见者皆象中国人,感到回到了中国南方一样,十分亲切。然而,墨西哥人是谁?帕斯在《孤独的迷宫》中对墨西哥国民身份特征和性格提出了复杂而有争议的分析。作为一个民族,墨西哥人的共同心理特点是什么呢?古代印第安人的文化遗产当然使作为其继承人的印第安人和欧印混血人感到自豪,白人虽少,却也有同感,因为他们是生于斯、长于斯、受到墨西哥文化氛围薰陶的国民。在殖民时期,印第安人文化虽受摧残,西班牙文化和占人口百分之九十天主教徒的文化形成主体,但是印地安人的风俗、习惯、文化方式依然举目可见。

  在《孤独的迷宫》中,帕斯结合历史、神话和社会行为方式从心理学方面分析了墨西哥性格。帕斯认为墨西哥人格性格最可观可感的特征是掩饰,是使用“面具”,因为他们难于判断自己是谁,他们在寻找自己的民族身份,经受着一种集体性身份危机,所以必须时时掩饰自己(实际上这也见于拉美各国,墨西哥尤为突出)。拉美各国文化与其说是一种应予继续下去的混合传统,不如说是一种有待实现的前景;换言之,他们的特征和身份还有待于形成。这就是“孤独的迷宫”涵义吧。当然,帕斯在论孤独的辩证法时,是把个人的统合和社会交流问题置于现代生存的中心位置的。墨西哥文学专家彼得·万西塔待说:“帕斯把墨酉哥历史解释为三个断裂:征服、独立和革命。印第安人在被征服之时,被众神和领袖们放弃,因而陷入惶惶然的精神孤独之中……和西班牙的决裂没有形成有动力的民族神话,共和派领袖们只关心巩固自己身为富有的继承人的地位。而自由派则因为有进取精神的资产阶级尚未出现而只充当欧洲舶来品,所以也只是用华丽言词表演空想……《孤独的迷宫》主题是:自由派忽视了人的另一个活动部分,即神话与梦想。帕斯考察了墨西哥人对工作、宗教、性和政治的态度,他们目前的经济的和政治的困境,认为墨西哥革命(二十世纪初世界诸重大革命中为首者)也几乎不是有意识地想要挖掘被长期埋没的阿兹特克人、西班牙人、摩尔人的赠礼—这些赠礼象被征服以前的墨西哥金字塔一样,纠结为一,层叠重合……革命依然强调实践,象一个盛大节日,而不是一个有理有据、有学术依据的纲领……现在需要摆脱虚假的墨西哥身份,要返归本源,要建立真正的民族自我。”

  奥克塔维奥·帕斯的创作和论著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探索人的处境、人的精神交流,尤其是墨西哥人的性格特征及其内涵的,从他青年时期至到现在。他的努力旨在把握时代的脉搏,探索现代人的种种问题。在纵向上,他吸收本国古代文化、欧洲古典文化和东方传统文化,在横向上,则保持与时代潮流同步。贯穿这一切的是关注和探索人的精神、意识,本国人的身份、特征和认同性。这正是一位现代诗人和作家应该具有的视野和态度。所谓面向世界,其实必定是以对本国传统、本国人的固有精神和国民性的探索为己任的,因为世界各民族虽然具有共性,然而,从文学上探索、挖掘、正视、表现自己民族的特殊性虽然十分困难,却正是文学的主要任务之一。帕斯之所以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大概这一点也是原因之一。




例证


一只蝴蝶在小车之间飞翔

玛丽.何塞说:它肯定是庄子

在纽约旅游

然而蝴蝶

不知它是蝴蝶

梦着它是庄子

或者庄子

梦着他是蝴蝶

蝴蝶从不惊诧

它飞翔


(董继平译)




乌斯蒂卡


夏季的一连串太阳,

太阳及其数个夏季的连续,

所有的太阳,

那唯一的、炼金术士的金子

如今变成

顽固的黄褐色的石头,

物质的雷雨前的

黑暗冷却了。


石头之拳头,

熔岩的松果,

纳藏遗骨的瓮,

不是泥土

也不是岛屿,

坚硬的桃子,

太阳之滴石化了。

一个人透过夜晚听见

池塘的呼吸,

被大海烦扰的

淡水的喘息。

时刻迟来而光芒变绿。

沉睡在坛子中的

酒的模糊的躯体

是一枚更暗更凉的太阳。


深处的玫瑰在这里

是一个在海床上被点燃的

略带粉红色的脉管之烛台。

岸上,太阳熄灭它,

苍白的白垩花边

仿佛欲望是被死亡操作。

硫黄色的山崖,

高高的严峻的石头。

你在我的身边。

你的思想是黑色和金色的。

伸长一只手

就是聚集一簇完好的真理。

下面,在迸发火星的岩石之间

一片挤满手臂的大海

来来往往。

眩晕。光芒用它自己的头向前猛冲。

我注视你的脸,

我俯看深渊:

道德是透明的。


纳藏遗骨的瓮:乐园:

我们扎根于打结的

男女之中,于被埋葬的母亲

未开启的口里。

那在死者的领地上

维持

一个花园的乱伦之树。


(董继平译)




如一个人听雨


倾听我如一个人听雨,

不专注,不分心,

轻盈的脚步,细薄的微雨

那成为空气的水,那成为时间的空气,

白日还正在离开,

然而夜晚必须到来,

雾霭定形

在角落转折处,

时间定形

在这次停顿中的弯曲处,

倾听我如一个人听雨,

无需倾听,就听见我所言的事情

眼睛朝内部睁开,五官

全都警醒而熟睡,

天在下雨,轻盈的脚步,音节的喃喃低语,

空气和水,没有分量的话语:

我们曾是及现在是的事物,

日子和年岁,这一时刻,

没有分量的时间和沉甸甸的悲伤,

倾听我如一个人听雨,

湿淋淋的沥青在闪耀,

蒸雾升起又走开,

夜晚展开又看我,

你就是你及你那蒸雾之躯,

你及你那夜之脸,

你及你的头发,从容不迫的闪电,

你穿过街道而进入我的额头,

水的脚步掠过我的眼睛。

倾听我如一个人听雨,

沥青在闪耀,你穿过街道,

这是雾霭在夜里流浪,

这是夜晚熟睡在你的床上,

这是你的气息中波浪的汹涌,

你那水的手指弄湿我的额头,

你那火的手指焚烧我的眼睛,

你那空气的手指开启时间的眼睑,

一眼景象和复苏的泉水,

倾听我如一个人听雨,

年岁逝过,时刻回归,

你听见你那在隔壁屋里的脚步么?

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你在另一种

成为现在的时间中听见它们,

倾听时间的脚步,

那没有分量、不在何处的处所之创造者,

倾听雨水在露台上奔流,

现在夜晚在树丛中更是夜晚,

闪电已依偎在树叶中间,

一个不安的花园漂流——进入,

你的影子覆盖这一纸页。


(董继平译)




中断的衰歌


今天我想起家中的死者。

第一位令我们终生难忘,

尽管他死得疾如闪电

来不及美容与躺上灵床。

我听见台阶上的手杖在迟疑,

身躯固定在一声叹息。

门自打开,死者进去。

从门到死只有很小的距离

几乎没有坐下的时机,

仰起头来看一看时针

便知道;八点十五分。


今天我想起家中的死者。

她夜复一夜地朝拜冥王,

她的挣扎,一列火车开不动,

那一次告别是多么漫长。

贪婪的口

对那一线喘息的空空的渴望,

双眸使着眼色而不肯闭上

并使我眼前的灯光朦胧摇晃,

坚定的目光拥抱另一个他人的目光,

这目光在拥抱中窒息,

它终于逃走并从岸边看清

灵魂如何沉没并失去躯体

而且没有找到可以捕捉的眼睛……

这目光也邀我去死吗?

我们死或许只因为

没有人愿和我们同死,

没有人愿看我们的眼睛。


今天我想起家中的死者。

他只去了几个钟点的时光

而且无人知道他去的地方多么悄无声响。

每天晚饭以后,

没有虚无之色的停顿,

或者悬于寂静的蛛丝上

没有结尾的语句,

给归来者开辟了一条走廊:

他的脚步在回响,上来,停下……

我们中间有人站起

并把门关上。

但是他在另一个世界依然如故。

在空洞、在皱折中窥视,

在郊区、在呵欠中游荡。

尽管我们将门关上,他决不改弦更张。


今天我想起家中的死者。

在我前额上消失的面孔,

没有眼睛的面孔,坚定、空虚的眼睛,

难道我在从它们身上寻找自己的秘密,

那使我的血液流动的血的上帝,

冰的上帝,吞噬我的上帝?

他的沉默是我生命的镜子,

他的死在我的生命中延迟:

我是他过失中最后的过失。

今天我想起家中的死者。

分散的思考,分散的行动,

散落的名字

(湖泊,无用的地区,顽固记忆刨开的坑),

聚会与分散,

这个我,他抽象的眼色,

总是与另一个我(同一个)分享,

愤怒、欲望及其各种各样的面具,

缓慢的侵蚀,被埋葬的蝰蛇,

等待,恐惧,行动

及其反面:在我身上顽固执迷,

要求饮从前拒绝给他们的水,

要求吃那面包、水果、躯体。


早已没有水,一切都已枯干,

没有味道的面包,苦涩的水果,

驯化、咀嚼过的爱情,

在无形铁棍的笼子中

手淫的猴子和驯化的母狗,

你吞噬的东西将你吞噬,

你的牺牲品同时是屠杀你的刽子手。

一堆死去的岁月、褶皱的报纸,

撬开的夜晚

和在眼皮红肿的黎明中

我们打开领结时的表情,

街上的灯光已经熄灭

“蜘蛛,不要记仇,向太阳致敬”,

而我们半死不活地钻进床帐中。


世界是一个圆形的沙漠,

天庭已经关闭而地狱处处皆空。


(赵振江译)




夜曲


马眼睛的黑夜在黑夜里颤动,

水眼睛的黑夜在沉睡的田野上,

它是在你的颤动的马眼睛里,

它是在你的秘密的水眼睛里。


阴影的水的眼睛,

井里的水的眼睛,

梦中的水的眼睛。


寂静和孤独,

犹如两匹小兽,在月儿的引导下

就饮于这些水,

就饮于这些眼睛。


如果眼睛张开

就打开了苔藓的门的黑夜,

如果水的秘密王国打开

水就从黑夜的中心涌流。


如果它们闭上,

一条河,一条甜蜜而寂静的河水

就会从中心把你淹没,向前流,使你黑暗,

黑夜在你的灵魂里湿润了河岸。


(王央乐译)




十四行诗.归来


就在半路上,我

停步了。我及时转向后

而不愿继续走向未来

——在那里,没人等我


我转向后,飘泊过曾飘泊的路

我离开了那条跑线,在那里

人人

自起点的起点等着

某张车票,某只钥匙,某种判决,

而希望却毫无希望地希望着

希望着世纪之门开启

希望有人说:现在已经没有

门,也没有世纪……


我穿过街道和广场,

灰白的身分,冷冽的黎明中伫立

只有风,生活在这些死去的亡间。

在这城市这乡间之上以及在这乡间

这荒漠的夜晚上:

我的心是夜晚,是荒漠

那时我是烈日下的石块,镜子和石块。

而后海就在荒漠与废墟之外

越过海则是漆黑的天空,

疲竭之文学的巨石:

星辰,什么也没有向我们指示。


我来到了尽头。门都已关紧

而天使,卸下了武器睡觉了。

在里头,那花园:纠缠的树叶,

石头的呼息仿若活生生的,

木兰花的瞌睡和赤裸的

光线在刺青的躯干之间


水拥抱着红色的

和绿色的草地,以它的四肢。

在中央,女人,树,

火鸟的羽发。


我的裸身似乎理所当然:

我就像水,像空气。

在树木的绿光下,

睡在草丛里,

是一支长口的羽

遭风抛弃,雪白的。


我想吻它,但水声

触动我的渴,那里的一片透明,

邀我一个人去沉思。

我看见有过意象在深处颤动:

折弯了渴,遭毁了的嘴

哎,老钱奴,马屁精,鬼火,

淹没了我的裸。我走了,悄然地。

天使笑了。风醒来

而那风的沙石刺盲了我。


我的话就是风,就是沙:

不是我们在生活,而是时间生活了我们


(谭石译)




神旨


夜的寒冷的双唇

吐出一个字

一个悲愁之柱

不是字,是石

不是石,是影

蒸发了的思维

透过我蒸发着的嘴唇的真的水域

真理的字

我的错误背后的理由

若这是死,我只因它们而活

若是沉寂,我为它而发言

这是记忆,而我一无所记

我不知它说些什么,但委身于它

怎么知道自己活着

怎么知道自己所知

时间,那半启的眼睑

看见我们,也被看见。


(郑敏译)




醒着


在梦里被困在墙中

这些墙没有空体或重量

它的重就是它的空

墙是时间,时间

是顽固的积累下的忧愁

这些小时中墙的时间不是时间


我跳出一个缺口——是这世界的四点钟

这屋子是我的

我的幽灵在每件东西中

我不在那里。我从窗口往外瞧

街灯下连鬼也没有

雪已经脏了,黑暗的屋子

电话杆,汽车之入睡,那些勇敢的

橡木丛,巍高的骷髅


夜,白色和黑色,星座

画像不清晰

风和它的刀片。我瞧着,而

不明白——用我的眼睛瞧着

在空荡的街上,那存在,

那没有肉体的存在

由于饱满而是静穆的


我向内看,这屋子是我的,

而我不在其内,甚至没有我们,

甚至也不缺欠。外面

仍然犹豫着,开始清晰:

黎明来到屋顶的混乱中

星座已经被抹去。


(郑敏译)




火焰,说话


我看过一首诗说:

“讲话是神做的事”。

可是神祗都不开口

只在创造又毁掉一个个世界

而人却在说话。


神灵下降

解松人的舌头,

但它不说话:

只说出火焰。

语言由一个神

燃起

变成火焰

的预言

及烟雾的塔

烧得坍倒的音节:

无意义的灰烬。


人的说话

是死神的女儿。

我们说话只因我们

会死:说话

不是符号,而是年代。

说话自有所指

我们用它们时

它们在讲时间:给我们定名。

我们都是时间的名字。


死者沉默

但他们也说

我们现在说的话。

语言是所有人的

房子,矗立在

深渊边缘。

讲话是人做的事。


(周兆祥译)




风、水、石

——给洛哲尔·开洛伊斯


水滴石穿,

风吹水散,

石立风停,

水、风、石。


风琢磨石,

石为水杯,

水流成风。

石、风、水。


风动而歌,

水流而语,

石止而默。

风、水、石。


此即彼亦非彼:

在虚名之间

渐行渐远渐无形,

水、石、风。


(沈真如译)




访


穿过枯燥无味砖石垒垒的城市

夜间,田野走进了我的房间。

展开他那绿色的手臂,鸟儿在腕间啼啭,

叶儿也随之翩翩。

他的手中握着一条河流,

田野的上空也随之进入房间

携着一篮刚刚摘下的珠宝——星辰。

大海坐在我的身边

地板上还铺展着他那洁白的尾浪。

寂静之中,长起了音乐之树

树上挂满各种美妙的语言

闪闪发光,成熟、蒂落。

我的前额本是洞穴,其中居住着一束闪电……

思绪任性翱翔。

告诉我,田野远道来访可是事实?

抑或是田野你在作梦,梦见来到我的身边?


(陈光孚译)




辨认


院子里有一只鸟儿在啾啾啼,

就像一枚硬币掉进扑满里。

一阵微风吹来,它的羽毛

一次转弯时消失,

也许并没有鸟儿,

我也不是我院儿里那一只。


(朱景冬译)




从天空欢悦的青翠里


从天空欢悦的青翠里

你收集起月儿丢失的光华,

因为光华自己回忆起

你美发上的闪电和秋季。


风饮着风在挂念你,

它摇动树叶洒下绿雨,

湿了你的肩,抚着你的背,

裸露了你,燃烧着又变黄。


两艘满帆的船展开在

你的胸怀。你的背就是激流。

你的肢体凝化成一座花园。


秋季在你的项颈:阳光与浓雾。

青春年少的碧绿天空下,

你的身体奉献出可爱的总数。


王央乐译




友谊


这是期待的时刻灯的长发

无休无止地

在桌上落着

黑夜把窗口变得巨大

没有人来访

只有无名的存在包围着我


朱景冬译




景致


忙碌的昆虫

太阳色的马匹,

云色的驴,

云,巨大的岩失去体重,

山峦宛似倾倒的天空,

一片树木饮着小溪,

一切都在那里,对处境感到幸运,

面对不在那里的我们,

我们被愤怒、被仇恨、

被爱情、被死神生吞。


(赵振江译)




枝头


一只小鸟

落在松枝上,

啾啾歌唱。


它突然挺立,箭一样

飞向远方,

歌声中变得渺茫。


小鸟是一块木片

善于歌唱,伴随着歌声嘹亮,

活活地烧光。


抬望眼:空荡荡。

只有寂静

在枝头摇晃。


(赵振江译)




大街


这是一条长长的寂静的街道。

我在黑暗中行走,跌跤,

爬起来,踏着干枯的落叶和沉默的石子,

深一脚,浅一脚。

我身后也有谁将它们践踏:

我停,他也停,

我跑,他也跑。

当我转过脸,无人静悄悄。

一片漆黑,没有出路,

我在街口转来转去

总是又回到原处,

那里没人等我,也没人将我跟随,

我却在将一个人紧追,

他跌倒了又爬起来,

一见我便说:没有谁。




这边

给唐纳德·萨瑟兰


有光。我们既未看也未触摸它。

在其空寂的清澈中歇息着

我们看见并触摸的东西。

我用我的指尖看见

我的眼睛触摸的东西:

影子,世界。

我用影子绘画世界,

我用世界撒播影子。

我听见光芒在另一边跳动。


(董继平译)




失眠者


镜子的守夜:

月亮陪伴它。

反影上的反影,

蜘蛛编织其阴谋。


几乎未眨一眼,

思想在戒备:

既无幽灵也无概念,

我的死亡是一个哨兵。


没有活着,也没死去:

醒着,我醒在

一只眼睛的沙漠中。


(董继平译)




在走动与停留之间


白日在走动与停留之间摇晃,

与它自己的透明相恋。


环形的下午现在是一个海湾

世界在那里摇动于寂静中。


一切都可见而一切又难以捉摸,

一切都近在咫尺而又不可触及。


纸张,书籍,铅笔,玻璃杯,

歇息在它们名字的阴影中。


跳动于我太阳穴中的时间重复

同样不变的血的音节。


光芒把冷漠的墙转变成

一处幽灵的反影的剧院。


我发现自己处于一只眼睛中央

用其空白的盯视观察我自己。


时刻散布。静止不动:

我停留又走动:我是一次停顿。


(董继平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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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承突破颠覆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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