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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诗文|春天的老虎又暴燥又温顺

2016-04-12 仲诗文 星期一诗社


 

暴君

喜怒无常的暴君

昂首阔步

走在田埂上

动不动就发号施令

“再乱跑,打折你的腿,乖乖地跟在老子后面”

湿漉漉的声音

一直从天上传来

干掉他

干掉他

那时,桃子还很小

我恨恨地揪了几把

暴君

都是一点一点褪掉毛的

他光秃秃地坐在椅子上

已经瘫成了一袋面粉

我常常无声靠近

研究他睡着的样子

模仿他作为暴君的样子

爸爸,爸爸

也会不经意

小声地叫醒他

怕他就这么

死掉了

乡村歌手

河水负责流一流

看门狗负责叫一叫

有人负责瞎折腾

可是后来都死了

地上负责开野花

土要负责埋人了

我只负责唱丧曲

唱着唱着就哭了

又是好酒又是菜

但是二妞她走了

二妞走了心空了

油麻菜子结籽了

结着结着就枯了

天上雀儿又来了

春日迟迟

应该把春风送给房间里那些冥思苦想的坏种

应该把阳光送给那些深居寡言的老瞎子

流水就应该洗洗那些朝三暮四的多情人

我只要这片开满花儿的山坡

李小花,我又长虱子了

李小花,老子想你了,这些花花草草都是你的

孤独

一想到这个世上,仇敌们老的老,病的病,死的死

一想到刚批的几个告状的折子

一想到人民安详、江山稳固,臣子们忠诚、勤恳,动不动就为我献上美女。

我反而睡不着了,睡不着就爬起来研墨,摊开纸写诗

一片好草

好草

长得慢

好草

不拒绝鸟儿

好草

能够开一片一片的小花

好草

是暖绒绒的

好草

不会扎李小花的屁股

我想了想

只有大林村的草

是好草

我和李小花在上面抚摸、亲嘴

看她的脚丫子

好草

不需要说话

大家都

各活各的

万年历

土蚕在泥里慢慢拱

一到地面就爱上星空

老瞎子过山又过沟

爬到了庙里才放声哭

野狗扒了新坟

无望地看着一堆堆烂骨头

河水涨,虫打洞

我们收,我们种

多愁善感的老皇帝

坐在房背上算算术

悄无声息的花猫

将要死的人统统叼走

刚长成的小子,鄙睥一切

他缺一个黄梁梦

河水涨,虫打洞

我们收,我们种

春风长条舒

桃花没有问题,桃花一直在山凹里跑

桃花里的蜜蜂也没问题,它们是哑巴家的

阿爸没问题,他种的油菜花太闷了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就不行,阿爸,我生气了

阿姆没问题,阿姆最爱打草,但是阿姆,我不喜欢

吃泥巴的弟弟,能抱出去了扔了吗,他太丑了

姆妈一直扯袄子上的棉花,扯一坨吃一坨

她嚼得有滋有味,眼窝子里又是眼屎又是眼泪

姆妈已经老糊涂了

姆妈已经臭了

燕子,你好

能不能来我家屋檐下做一个窝

魔术师的剧幕

号召穷人

号召富人

号召高尚的人

号召下流的人

到广场上去

捡金子

早也捡

晚也捡

热也捡

冷也捡

优雅地捡

粗暴地捡

一拥而上地捡

偷偷摸摸地捡

用袋子装回去

用车子拉回去

给穷人以希望

给富人以欲望

贪婪者

开始杀人

权力者

开始抢夺

悲伤者

开始哭泣

绝望者

开始放弃

金子

黄灿灿的金子

捡完了

拉走了

作为一个孤独的魔术师

伟大的剧情

已经落幕

广场空空荡荡

他居然一个人

跳了一支

憋脚的

三人舞

他听到别人说他已经死了

他一早上都在为一块青色的亚麻布忙碌

邻居和善,对他的手艺赞不绝口

他剪裁

嗒嗒地踩着缝仞机

然后用上了针线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阳光落在小哈比身上

衣服做好了

小哈比却要试一试

小哈比穿上就跑到门外去了

他突然感到轻松

他心中的忧愁,烦恼,郁闷

好像全没有了

春天应该快过了吧

他想起邻居送过来的一盆茉莉

他扭头看了看

没开花

小哈比,小哈比

小哈比又跟外面的

小狗玩上了

他打算出去找一找

外面的太阳晃得

他睁不开眼睛

八岁的小光走过来

朝他笑

他捏了捏他的脸蛋

几个朋友也来了

那个邻居呢

他有点失望

小哈比回来了

衣服也不见了

小哈比带来了一个医生

医生朝床走过去

有一个人睡着了

医生摸了摸

对他的朋友说

钟国已经死了

他好像听见医生在说自己的名子

他看见他的朋友

跑过去

大叫:钟国,钟国

他骂了一句

我在这里

难道你们都瞎了

看不见吗

春天长的,都可以吃进肚子

地丁、败酱是苦的

刚认识的麦瓶与雀舌

你们是什么味道?

穷人家的孩子爱上了春天的田野

仿佛春天长的

都可以吃进肚子

蠢笨的草驴呢

乱跑牛犊子呢

你们去了哪里

你们就应该是田野的主子

再也不叫你蠢驴了

再也不抽打牛犊了

再也不把蜜蜂装进玻璃罐子里了

我喜欢的花儿快要谢了

我慢慢坐下来

我喜欢的那个白痴

醉酒、吸毒

已经狼狈地死去

我能当一回

明年春天

田野的主子吗

那个死去的白痴呀

会不会像年少时

出现在田野上

会不会去山坡上

采一束花

跑过来?

活着


秧苗在田里拼命长成稻子
麻花鸡在窝里努力生第一个蛋
羊子在坡上使劲地长肥
青草正努力地忘记经过的嘴唇


活就是以命相继。我常常
从泥里捡回身体上的一部分
又从树枝、田野上捡回其它部分
我常常想尝尝它们的味道
先是甜的,总归来说,最后都是酸的

哪有什么新意思

没打算让笔下的杉树笔直、马桑低矮
历来的糊涂帐,也不差我这一笔
挑灯翻破书,今天一个意思,明天一个意思
无非也就是老教鞭、投名状、万古愁
死心吧!哪能玩出新花样,哪有什么新意思


堂前杏,河边柳,花斑鸠
去年已经亡了。今年怒放的杏花是什么意思
河面上的柳絮是什么意思?
那一群花斑鸠在田野上低着头。咕咕,咕咕
难道是闷坏了的硬骨头,昨夜从泥里翻身而起?

我在春天挺而走险

青皮、雪梨、鹿梨树的嫩芽
是我们寄予的道吗
墙壁上,丰腴多汁的腊肉
是我们期待的善吗

春天来了。有什么理由拒绝杀几条鱼
男子在房中饮酒,娘子在窗下瞌睡
蹶着屁股的老农在山坡上又拉屎又挖坑
上火的小吏在山坡上又顿脚又骂人

公园里。春天的老虎又暴燥又温顺
四野的花朵与青草又甜腻又苦涩
我在又错乱又迷离的田径上,终于下定了
抱几只老虎回来玩玩的决心

立春

爸爸,这片山加上那几棵果树就是你的了
那片山加上那条小河就是我的了
你山上的树只负责长叶子
我山上的树只负责开花
当然啦,我的河里不准游泳
也包括你。果树上结的果子,也只能我一个人吃


立春这天,我和女儿来到城外
立春这天,我女儿在干一件我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此刻的生活已经完美得不可饶恕
立春之后,我们将继续混在南方的人民中间
假如我杂念丛生,如踩了狗屎,你们得原谅我


 

仲诗文,70后,四川苍溪人,现移居广东惠州。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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