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教师代表王莹副教授在2017年人大法学院新生开学典礼上的致辞

2017-09-15 问津学术


亲爱的各位2017级新生们,各位新生家长们,各位老师们:

大家上午好!

今年院里让我作为年轻教师代表给新生们说两句,接到这个任务,我诚惶诚恐。从生物学角度来看,我已不复年轻;从社会学角度来看,我也无资历成为代表。经过几个不眠之夜,我终于想通了:所谓代表,就要是普通人,方能代表普罗大众。以后大家学习法律,一定会学到法律适用的“平均人”标准,大意就是根据学识、智力、颜值最平庸的人能否预见到自己行为的后果,来考察行为人的主观状态。那么我就是这个各方面都很平均的人,那个“沉默的大多数”。在我看来,在我之前致辞的那些代表资格都是有问题的,因为他们都太优秀了!

想通了之后就是激动。上世纪四十年代有位著名作家写道:“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在这里吗?!暑假我带儿子参观中国科技馆,惊闻:恐龙在我们这个星球上生活了1.6亿年,人类至今200万年。1.6亿年之后又200万年之后的今天,我们终于相遇了!不早不晚,刚好在中国人民大学80岁生日这年这天!

激动完了我就有点嫉妒。我深深地嫉妒你们,在十八岁或者二十来岁这样松茂竹苞的年纪,就一次性集体考入了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这样一所中国法学院的最高殿堂。怎么跟你们这些孩子们描述我们法学院的江湖地位呢?《左传》说立德、立功、立言人生三立或人生三不朽,我身后坐着的这些大师前辈们,他们不仅立德、立功、立言,还立法!人有三立,我们有四立。可想而知,我们——确切地说——是他们,有多牛,因为牛,所以不朽。人大法学院注定要在共和国法治发展史上写下不朽的篇章!你们如花的笑颜,让我想到高考失利的当年。在你们兴高采烈地军训的时候,我整日以泪洗面,暗暗谋划从军营中逃脱的方法。后来还是父母及时出手、力挽狂澜,拯救了我。后来又考研、赴德留学,来人大执教,于是我们今天才能够在2017年9月14日这一天上午,准时见面,不早不晚。这是多么深的一段缘分啊!今天我也已为人母,体会到“父母心”。在某种意义上,老师、法律工作者、父母具有本质的身份同一性,即都有一颗父母心。父母倾其所有,为子女好;老师尽其所知,传授给学生、为学生们好;立法者、司法者尽其所能,为当事人、法规范对象好。要在各种利益之间进行衡平,所谓“定纷止争”。但这个平衡,不是外交式的和稀泥、不是简单粗暴的各打五十大板,而是力求通过“目光在法条与案件生活事实之间往返”来达成双方的和解、共情,而且在此基础上赢得社会大众的共情、赢得对法规范的尊重。这是法律的此在与彼岸的双重面向:它关注此刻,更面向未来。实际上这就有点普渡众生的意味。你们选择了法律这门学问,法律是人间的学问,它不是阳春白雪,而是油盐酱醋,但是在油盐酱醋之中又有深意。学天体物理学、哲学或者文学的人,总是觉得我们学法律的人有点俗,其实是不懂我们的境界。我们法律人就像是一群菩萨,菩萨的功力未必在佛祖之下,有句话叫做: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菩萨并非不能成佛,而是不愿成佛。因为佛早已四大皆空,不为凡人的念嗔痴所动;但菩萨每天面对善男信女,处理油盐酱醋,看似有点俗,那是因为有情。因此学习法律,你要有一颗父母心,一副菩萨心肠。

说完了四大皆空,还是回到我辈作为凡人的七情六欲。刚才说了嫉妒,嫉妒完了应该就是恨了。这个“恨”是“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的“恨”,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恨。在1.6万亿年又两百万年之后,你们在人大这几年倏忽即过。人说光阴无价,但比光阴更贵的,是北京的房价。你们那张位于帝都西北三环的小床,寸土寸金。你们可以选择躺在上面喝王者农药、网购,或者仰望星空、倾听引力波,或者选择干点儿别的什么。课堂上你们可以选择低头玩手机,在朋友圈他人攻城略地的成果展示中,沦为一枚默默点赞的小兵。你们可以选择不耻下问问度娘、知乎大神和元芳,但是我更希望你们抬起头来,先听听为师怎么说。希望你们不要待到论文答辩时,方想起刚才那首词的上阙:“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谈完恨之后还是谈谈爱吧。在人大法学院的致辞史上,最后一段总是要谈到这个话题。但“谈”恋爱实在不是本人的强项。固然,大学生活首要任务是读书,这一点毋庸置疑。这里探讨的是,恋爱作为读书之外的伴随现象,是否具有正当性、合法性基础。关于这一点,学界争议颇多。聚讼尤其集中于一点,何时应该谈恋爱,关于谈恋爱的时间节点,分别有18岁说、28岁说以及黎健飞教授提出的著名的80岁说。我想,对此不能一概而论,还是个案分析方法较好。如果“你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爱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就只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诗经》“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千百年来中国人对爱情的最忠贞不渝的承诺与最美好的祝愿。但是,这个是有前提的,即建立在“死生契阔”这个生命有限性的基础之上。借助大数据、人工智能这一轮科技浪潮,据说人类寿命将大大延长,甚至实现永生。如果人类真的永生了,怎么“执子之手”?如果我们不会变老,还如何“与子偕老”?婚姻法将如何规定?重婚罪是否应该废除?继承法呢?如果大数据能够重建过去,算出未来,联通实然与应然,颠覆自休谟以来的法学永恒命题,法学又应如何自处?如果你我最终的结局,都不过是0和1的二进制代码,那么我们是否甘心,让法律成为一种算法?这一连串的问号背后,是未来的前沿课题。每一轮科技革命都是对既有利益格局的打破,需要我们对利益进行新的衡平,能动地解释法律或者创制新的法律,我们必须“脑洞大开”,只是这一次,可能脑洞比脑子还要大,所以暂时看来仿佛一时还无从想起。正是为了应对新兴科技对法律带来的挑战,我们在王轶院长带领下刚刚成立了未来法治研究院。刚好,你们来了,于千万年之中,不早不晚,让我们执子之手,共同走向无法想象但已经扑面而来的未来!

谢谢大家!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