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几乎没有希望的人，彼此擦亮了一根火柴，然后看到了一束光，光亮照耀彼此。”
最近被一张照片感动了。照片中的女人穿着一件婚纱裙撑，38元买来的，但她的脸上笑容满溢。丈夫把这张照片上传到买家秀的留言区，还留下了一段好评：“我老婆是个残疾人，给她一个心愿她穿上很高兴，你们看很好看质量好，价格便宜物流也很快。”这张稍显寒酸的婚纱照，背景简陋，桌子上还摆放着满满当当的药盒，却有超过10万的网友点赞和评论，祝福这对夫妻平安幸福。而后，这张照片记录的幸福瞬间给人们撕开了一个故事的口子。里面有悲伤，有无奈，有动人，有两个社会边缘人的彼此救赎，有一对夫妻相濡以沫的31年。
婚纱照中的“新娘”名叫熊斌，今年51岁，身高不足一米四的她要站在小凳子上才能保证裙撑不拖沓在地上。但她仍然很开心，丈夫陈祥龙给她拍照时，她还高高地举起了手。熊斌患有先天性智力障碍，残疾证明上写着二级智力残疾，身材也矮小瘦弱，这意味着她的生活几乎无法自理。熊斌出生于重庆，父母都是国营企业职工，平常很忙，只能把熊斌放在奶奶家生活。自小就有智力障碍的熊斌一直停留在四五岁的阶段，无法上学，也难以融入同龄孩子的交际圈，或许是因为担心熊斌，母亲又抱养了一个比熊斌小三岁的妹妹——李莎。没有血缘的姊妹，智力障碍的姐姐，让两个孩子的亲情变得有些复杂。妹妹是熊斌童年唯一的玩伴，熊斌说话口齿不清，妹妹总能理解她在说什么，还能帮她给别人翻译。熊斌一有好吃的，嘴里总是喊“妹妹，妹妹”。两个孩子一起玩，打闹在所难免，但生病的熊斌总能得到母亲的偏袒，而李莎总是挨骂的那个，小时候她甚至内心期望，自己是那个“傻瓜”。后来李莎出去上小学了，熊斌的生活开始陷入孤独。14岁那年，熊斌的父亲因病去世，母亲改嫁给一个医生。熊斌跟着母亲住进了继父单位的家属楼。继父对这个非亲生的智障孩子并不友好，常常发脾气，还总骂她是个“傻瓜”，旁边没人在的时候还会打她，甚至对她动手动脚。也许是为了逃避，熊斌开始出去随便乱晃，直到有一次在公厕旁被一个男人捅昏，熊斌因此在icu躺了几天，自此，她就不敢再出去了。相比熊斌，陈祥龙的家庭生活条件并不好，父母都是农民，全家7口人挤在两间瓦盖的烂棚里，小时候一家人经常吃不上饭，还因为经济贫困送走了一个孩子。陈祥龙读不起书，甚至连去上学穿的鞋都没有，辍学后，他开始四处学手艺，修鞋，修电器，修锁……勉强维持生计。贫穷的家庭总是每况愈下，母亲四十岁那年又因为疾病瞎了一只眼睛，连高点的门槛都跨不过去。陈祥龙知道结婚很难，一是家里连几百块钱都拿不出，二是即便遇上不在乎物质条件的女孩，去女方家也很难抬得起头。而熊斌那边，母亲也因为给她介绍了几个对象都未果而感到焦虑，谁愿意照顾自己残障的女儿呢？
第一次约会，两个人在河边散步，陈祥龙给熊斌唱了首歌——《一个女孩名叫婉君》，熊斌听得起劲。此前，相亲都沉默寡言的熊斌却对陈祥龙莫名地热情。那时，熊斌总是坐在自家门口盼望陈祥龙来找她，从白天到黑夜，遇上下雨下雪天，手冻裂了也不走。有时待得久了有人过来问，熊斌会说：“我在站岗执勤，等小陈。”熊斌的依赖让陈祥龙心生怜爱，每次离开的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想起熊斌。但他也挣扎，一个病，一个穷，这样在一起日子能好吗？陈祥龙的父亲也不同意，“再穷也不是那么回事”，因为父亲再清楚不过，光是照顾瞎眼的另一半是多么沉重的负担，更何况是一个智力障碍生活无法自理的女人呢。从现实的角度看，每个人都清楚，陈祥龙选择熊斌可能是一辈子的负累。可是感情容不下那么多理性，陈祥龙无意间撞见熊斌的继父欺负她，不仅打骂，还摸她的屁股，羸弱的熊斌只是一声不吭地默默忍受。陈祥龙气极了，拉走了熊斌，熊斌问陈祥龙，能像亲爸爸对自己那么好吗？陈祥龙说：“我一定像亲爸爸一样对你好。”那天起，保护这个女人不受欺负，成了陈祥龙余生的英雄主义。而熊斌灰暗不安的生活，也因为陈祥龙变得有所不同。一个残疾的女人，一个贫穷的男人，在现实的故事里，只能是凑合起来搭伙过日子。那时候没人能想到，两个某种程度上被抛弃的失意者，成了彼此生命中的光。
结婚后，陈祥龙就搬到了熊斌家，和她的母亲还有继父同住。一来方便照顾熊斌，二来可以保证她不受欺负。可没想到搬进来最令人不快的，是老丈人阴晴不定的性格，他不仅欺负熊斌，还时不时打骂陈祥龙。陈祥龙觉得日子还要过，家也要维持，所以能忍则忍，他也想过带着熊斌搬出去，但能力有限。他靠自己之前学的手艺摆摊赚钱，早上六七点就开始在家附近转悠揽活，他给人修电器，通下水，开锁，有时也做废品回收。揽不到活时，他就上街找零工，去医院，去工地，哪里有活就去哪，完全成了一块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的砖。即使干活很忙，陈祥龙也放心不下熊斌。出摊尽量带上她，就算是在家周围，也怕熊斌走丢。还在她的手机上面贴了自己的号码，总是重复叮嘱她，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周围有人劝陈祥龙，你有手艺，不要把一辈子都搭在熊斌身上。可是陈祥龙知道，妻子太需要他了。陈祥龙的婚姻生活宗旨，就是哄老婆开心，让她别乱跑。两人回村里，山路崎岖，陈祥龙就背着老婆走路，在市里住的房子没有电梯，陈祥龙就把老婆一口气背上7楼。他每天都会给熊斌擦手擦脸。知道熊斌爱听自己唱歌，就收回来一套二手卡拉OK，经常给她唱歌听，时不时带回来一些新鲜玩意，还给熊斌买了一个投影仪解闷。或许别人不把熊斌当正常人看，但陈祥龙却觉得妻子不像病人，只是像个孩子。你对她好她明白，她不吵不闹也不打人，只是这样陈祥龙内心就很知足了。出门干活，照顾残障的妻子和年事已高的丈母娘，这两件事占据了陈祥龙的全部生活。结婚后第三年，熊斌怀孕了，经过医生评估这个孩子可以生下来，陈祥龙高兴坏了，即便这意味着他要照顾的人又多了一个，但他并不觉得累。熊斌没有奶水，陈祥龙就给孩子喂芝麻糊和奶粉；孩子晚上总是不睡觉，哭起来嗓门还很大，怕扰民，陈祥龙就常在深夜抱着儿子散步，这样他就不哭了。“我当时是没怨气的，感觉还很幸福的，因为生了个儿子。”家里经济状况不好，儿子读书的钱全靠陈祥龙节衣缩食。经济最紧张的时候，陈祥龙带着熊斌和丈母娘租住过隔断单间，狭窄的环境就像猪圈一样把人围在里面。在炎热的重庆，有一次晚上陈祥龙起床上厕所，直接热得晕倒了，但即便如此他们都未曾安装空调，一个月三四十块钱的电费，对于这一家人来说太过高昂。可是这样的苦日子，陈祥龙一家慢慢捱过来了。他说：“这一路走来没啥子看头的，我反正只是想她过得好点。”在陈祥龙眼里，一家人在一起，生活的苦就被这一丝甜化解了。
到今年，陈祥龙和熊斌已经结婚31年，相伴扶持走过了大半生。但是陈祥龙会在某个普通的下午，仔细端详他们的老照片，对熊斌说：“你看，你年轻时多漂亮。”熊斌会吃着饭突然跑过去亲陈祥龙一口，也不管儿子就在跟前。为了让熊斌开心，陈祥龙会去买那件没什么用的婚纱裙撑。虽然只有38元，但却已经是商品链接里最贵的一个。他们不是会谈论爱情的人，但他们的生活细节里却装着满满的爱。陈祥龙和熊斌的故事，像极了电影《隐入尘烟》中的马有铁和曹贵英。就像主演海清说的：“两个几乎没有希望的人，彼此擦亮了一根火柴，然后看到了一束光，光亮照耀彼此。”如今，陈祥龙不再年轻了，提起二十多斤的工具包开始变得吃力，头发也变得斑白；熊斌的身体因为衰老变得愈发佝偻，病情也少有好转。他们依旧靠着那辆破败的出摊车和丈母娘微薄的退休金生活。自从婚纱买家秀火了，陈祥龙不断收到网友的关心，甚至有人发起了捐款，让店家转交给陈祥龙一家。可是陈祥龙都拒绝了，他说“我只要平平淡淡过一生就行了”。参考资料：
澎湃新闻：《“38元婚纱”买家秀感动全网，点赞破10万》
泾渭视频：《男子买38元衬裙为残疾妻子圆婚纱梦》
*作者：阿谨，讲文明懂礼貌的码字人儿。本文首发于十点读书会（ID：sdclass），转载请联系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