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刚 || 大雪纷飞
第349 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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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走边记
老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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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纷飞
小刚
此图片来自尚都里，致谢
编辑，晴天雪
图源，网络
上一期：陌上听风 || 献给好人的奏鸣曲
空白
今年苏北极冷，降温至零下10摄氏度以下。看新闻里老家暴雪，为近年来罕见。老爸前不久去了宿迁，住在姐姐家里，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嘱托他减少外出，注意保暖。而老爸依然给我发来他手机拍摄的雪景照片。
是的，谁又能错过这场罕见的大雪呢？
我所能记得的雪景全是童年时的，十多岁离开家乡，每每看见或是想起雪，时间一下子就慢了下来，就像慢慢飘落的雪花，慢慢地染白大地，慢慢地在我的脸上、手上融化……
在雪中，我永远都是家乡的孩子。
从第一眼发现飘雪开始，我就会兴奋地期待。这时母亲会嘱咐不让我外出，以防玩雪弄湿棉衣而感冒发烧。可是母亲怎么可能拦得住一匹兴奋的小马驹呢？一开始在院子里耍棍子，感觉就像《少林寺》中李连杰在冬练三九，特有范儿，也特傻。而后在父亲的呵斥声中冲出家门，家门之外早已汇集了左邻右舍甚至邻村的小伙伴们。一场疯狂而不计后果的“战争”开始了……
印象最深的是那年春节休探亲假，母亲在揉面，父亲调馅，姐姐收拾桌子准备包饺子。一场雪不期而遇，室外飘飘洒洒。我跟家人说向出去走走，这时父母不再阻拦我，只说早点回来吃饺子。
一身戎装的我走过一条不长的弄堂来到街上。稀稀落落的鞭炮声远远近近，一些陌生的娃娃裹得像一个个粽子，小脸蛋冻得通红，在雪地里冲进冲出。雪落在我的双肩上，落在黑色的军帽帽檐上，黑色的毛皮鞋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声响，放假回家的感觉真好。
那年我十七岁，感觉自己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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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看真正的雪景需要走出街道，去它背后的麦田。冬天的麦苗全都趴在地里，土地因冰冻而变得不再柔软。田埂上是枯死的荒草，一排排杨树沿水利渠或公路两旁瑟瑟挺立，若不是这场雪的到来，再多的鞭炮声和美食都难解我冬季里的乡愁。
那时候，父亲在县城工作，母亲带着姐姐、妹妹和我在乡下。父亲驻厂，只有“星期七”才能回家一次。不知为什么，现在开车十分钟的路程，那时我坐在父亲自行车大杠上去县城，每次都觉得很遥远，坐得两腿发木。有一年还“小便失禁”。
父亲当时吃“定量”粮，每月都有国家供给的大米白面，可他总是用粮票把粮食买回来给孩子们，自己每周带煎饼（一种用地瓜烙的食品，不含油）去厂里吃。隐约记得家里有一口钢筋锅（铝锅），餐前锅里煮着一锅地瓜干，母亲缝制一只纱布袋把米放在纱布袋里与煮地瓜干一起煮，地瓜干熟了，米也熟了。听姐姐回忆说，白米都被我吃了，他们吃地瓜。
家里吃玉米粥的时候，母亲会把一碗粥喝去一大半，然后把碗底稠的玉米疙瘩倒进我碗里。大我几岁的姐姐从那时就学父母的样子，也把碗底稠的部分倒进我的碗里……
母亲想尽一切办法要把我们养活。
苏北地区人多地少，承包到户之后，我家5口人也只有一亩多地，往往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粮食也十分拮据。母亲会找街邻们借上三五斤度日，可当时谁家都不容易。看着漫天的大雪，内心多希望那是上天赐给的白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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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睡得正熟的时候，被母亲唤醒，娘仨趁着夜色悄悄地钻到旁边“搬运站”里，那里有一片公家的南瓜地，南瓜长势喜人，个个像头猪。母亲令我们每人抱一头回去。我和姐姐顿时觉得羞耻，极不情愿。结果被母亲狠狠掐了一下。后来发现母亲在被“偷”过的瓜地上各放一枚硬币（一分或贰分），口中念念有词。直到最近几年我才猜出来母亲当年念叨的是什么。
“买”与“偷”的界限，是一位母亲的善良。
后来生活好转，粮食越来越多，多得能让我们每顿饭吃上白面馒头。母亲做的馒头总是个头很大，刚出锅的热馒头最好吃，我一顿能吃四个，上学了还在书包里偷装两个。母亲看着我大口大口地吞咽，总是笑说我是属猪的。是的，我总是那么能吃。有一次冬天晚上玩回来，拿起冷馒头就着母亲熬制的鱼冻，又吞了俩。母亲埋怨我说这样冷吃馒头，要把胃吃坏的。老爸屋里说：他这身体就是吃个秤砣也能消化。
记忆中还有一场大雪印象深刻。
那天父亲正好星期天，我们一家围着小桌子吃晌午饭。大铁锅里炖着豆角辣椒，锅边贴着焦黄焦黄的玉米面饼子，另一锅里煮着滚烫的玉米粥。
室内暖暖的，父亲满满斟上一盅我刚冒雪打来的两毛钱散酒。这时候听到外边有琴声，母亲说有要饭的。我跑出去看到一位白胡须老爷爷带着小孩儿在站在门口弹琴，胡须上沾满了雪粒。母亲一边拥爷孙俩进屋一边埋怨说：这么冷的天，这一老一小的，也不怕冻死。
母亲又加盛了两碗粥，拿上玉米面饼，让他二人同坐吃饭。父亲给老人也倒上一盅酒，老人一再道谢，颤颤地端起酒杯。父亲让着老人吃菜，那天唯一的下饭、下酒菜是雪里蕻炒豆腐，而老人光吃咸菜不吃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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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回忆，我都希望时光能够定格。定格在一场雪中，越是天寒地冻，越是有茅草屋里的温暖，越是有人与人之间的温度。在衣食无忧的今天，谁又能和街边的乞丐同吃一锅饭呢。
风雪急急，似催故人归。
2018年，母亲过世已近两年。今年我要回去和她一起过年，去看那片麦田、看母亲的坟头上大雪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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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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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后人，本名高小刚，籍贯江苏宿迁，现居海岛舟山。曾效力于人民海军，现为金融从业者。作品散见《诗选刊》、《大河诗歌》、《中国诗人》、《华夏诗报》、《燕京诗刊》、《舟山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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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编：西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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