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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的北大荒”征文】杨翌梅:平凡妈妈的不凡事

2017-06-03 杨翌梅 浓情黑土地


文者其人


       杨翌梅,1961年出生于宝泉岭局梧桐河农场,1980年在梧桐河农场任教。1989年春,调军川农场工会任新闻干事,1993年调入《人民日报·海外版》驻烟台记者站。爱好新闻写作,红色收藏,书画创作等,现已退休,返聘在烟台磁山国际老年公寓俱乐部,担任书画、娱乐教员。



妈妈离开我们已经快三年了,尽管她老人家高寿了,尽管她很安详地走完了人生的道路,作为她的子女,我们并没有什么遗憾,但是,仍然老是控制不住去想她。都说随着时间的流逝,思念之情会慢慢淡化,但对于我来说,时间越长久,心里越悲伤,想起妈妈,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又是一年一度的母亲节,谨以此文,祭奠那些天堂里的妈妈!

        妈妈这一辈子,真的很平凡,她与普天下所有的妈妈一样,默默无闻地工作、生活、养育自己的孩子。妈妈是1947年参加教育工作的,1982年离休,真的是默默无闻地在教育战线上奋斗了一辈子,虽没有什么丰功伟绩,但也确实是桃李满天下。就是这样一位普普通通的妈妈,真的就做了几件很不平凡、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儿。

 之所以有写写老妈的想法,源于很早以前了,但一直没有动笔。2009年9月15日是妈妈的87岁大寿,寿宴上,当大家唱完了生日歌、吹完了生日蜡烛,妈妈做了一件让人非常意外的事:她给在座的亲朋完完整整地唱了一首阎维文的《说句心里话》,歌唱的字正腔圆、铿锵有力。歌唱完了,自然是一片热烈的掌声。

          掌声过后,一直生活在妈妈身边(宝泉岭)的两个妹妹迫不及待地问:“妈妈,《我的祖国》是您的拿手歌,您啥时学会的《说句心里话》”?

          妈妈说:“这是秘密。”引来了在座的一阵笑声。

          寿宴上发生的这件事,让我下了决心,挤时间一定尽快地写写乐观、向上、善良、可爱的妈妈,也许对人们的生活能有一些启迪吧!


(一)


          妈妈离休后,教育部门就给妈妈订了一份《退休生活》杂志、一份《老年报》,这一报一刊可是妈妈的命根子,她一字一句地看、反反复复地看、重点的抄下来、再重点的剪下来,分门别类的贴在本子上,本子摞起来,快有妈妈高了。

          2004年,妈妈82岁。

         这一年,妈妈在《老年报》上看到了很多寻人启事:有找战友的、找老同志的……妈妈给报社写了一封信,寻找她的中学同学。信件发出后,妈妈像个孩子一样,只要妹妹一下班,进门就问:“报纸拿回来没有(妈妈的报刊转到了妹妹的单位)?”没有报纸,她就会很失望,像小孩儿一样不高兴;拿回了报纸,她就急急忙忙地找老花镜,认认真真地翻看报纸。

         功夫不负有心人,信寄出十天后,报上还真的登了妈妈写的寻找同学的启事。妈妈乐啦,她的第一个计划实现了,可真正的目的还没有影儿,她的心里又多了一份负担、多了一个更大的祈盼!

         寻找同学的启示刊登后,妈妈是天天想、夜夜盼,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越来越渺茫。妈妈泄气了,整天有心事,不太高兴。大家都劝她:你们都是80多的老人了,你记得她们、她们还记得你吗?她们还在世吗?如果她们(妈妈是解放前上的女子国高,所以,她的同学都是女的)在世的话,还能看书、看报吗?有几个80多的老人能赶上您呐?

         这么一说,妈妈似乎想通了,比以前高兴一些了。寻找同学的启示已经刊登一个多月了,妈妈不再抱任何希望了,可是突然有一天,妈妈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电话。       

        “你是老同学吗?我是你要找的XXX。”

         激动、万分的激动,两位分别了近70年的老同学,在电话的两端都哭了!

         这两三天,两位老太太反反复复地不知通了多少次电话,反正是谁想起了点什么,就赶紧的打电话询问对方。

     老妈妈在用心地为大家演唱阎维文的歌曲《说句心里话》

         情况是这样的:妈妈的这位老同学,是哈市X局的一位离休干部,身体还可以。妈妈的启示刊登时,她随家人到海南旅游去了,老人回来以后,挨张翻阅积压一个多月的报纸,就看到了这个启示,所以,回电话晚了。

          通过这个同学,她又给了妈妈另外两个同学的联系方式,妈妈与这三位老同学不断地写信、电话联系,回忆她们美好的青年时光、畅谈离别后几十年的人生历程,妈妈整天忙忙碌碌的、心情也格外激动、人也显得年轻了许多。

          在交往中,最先与妈妈联系的阿姨,当得知妈妈学生时代的照片在“文革”时期,都烧掉了(我家成分不好,经常有抄家的,爸爸、妈妈胆子小,将年轻时的照片都烧了),就把她所保存的、有我妈妈的照片都给翻照下来(其中一张妈妈的单人照是原版),寄给了妈妈,这个礼物实在是太珍贵了!

          接到这些照片,妈妈就让我的小妹妹将这些照片冲洗了四套,送给我们姐四个每人一套,全家人一致认为:我就是妈妈年轻时的翻版!

          由于年龄、身体状况,妈妈她们这些老同学只是写信、打电话而已,不能互相看望,这也是最大的遗憾吧!

        2006年的夏天,还是最先与妈妈联系的这位阿姨,她的儿子在省检察院工作,他要到佳木斯出公差,阿姨特意让她的儿子办完公务后,专程到宝泉岭来看看我的妈妈,这位大哥在佳木斯、宝泉岭两地的检察院同志的陪同下来到了我家,给我的妈妈敬了一个礼,然后,又拥抱了我的妈妈,场面感人啊!

         临走时,大哥哥客气地对我的妹妹、妹夫说:“有事儿到省城找大哥!”

         妈妈接话了:“我的孩子可不能到检察院去求你,那不等于犯法了吗?” 大家都被老妈妈逗乐了!

         老妈,您真的是太可爱了! 


         多么丰盛的寿宴、多么幸福的老妈妈!


 (二)


      2002年,老妈妈80岁了。

       我到山东烟台以后,在《人民日报》驻烟记者站从事专业新闻工作。多数是写新闻稿子,有时候也写些散文,把自己或家人的经历写写。

        知道妈妈在家没意思、知道妈妈很喜欢看我的稿件,起初的几年都是往家寄信时,就装上几篇近期发表的稿子,给妈妈解闷儿。后来通讯发达了,信也不写了,有事儿打电话,稿子就攒着,等回家时,一起捎回去。

        2002年过年,我们一家三口都回家了,晚上,把一堆报纸掏出来,给妈妈找哪些是我的稿子,妈妈边看边问,从写稿的立意、下笔、邮寄等等问的特别仔细。

        我当时就问:“妈妈,你不是要写稿子吧?”

        妈妈说:“怎么,不可以吗?我已经有好几个题材了。”

       “可以、完全可以。”我被妈妈的认真劲感动了!

        第二天吃完了早饭,妈妈就开始认真地写稿了,将她以前经历过、感觉有意义的事儿,写了好几篇。

       看着妈妈那认真写作的样子、看着她那漂亮的字体,真的不忍心“勾掉”她的文字、真的不忍心“枪毙”她的稿子。但我不“勾掉”,编辑也得“勾掉”、我不“枪毙”,编辑也得“枪毙”,妈妈毕竟是一名小学老师,教小学作文可以,但向报刊投稿,就有区别了。

         我回东北一共住了十天,除去在婆婆家的四天,在娘家是天天给妈妈改稿子、教她新闻写作技巧。别说,妈妈还真的很有进步,我走的时候,还真的写出了两篇我认为比较满意的稿子,一本正经地投给了报社。

        我临走,妈妈又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刚学写作、又没有人指点的情况下,怎么办?”

        “你有一件事儿想写、却又不知如何下笔,想一想报上有没有类似的文章,按照人家的格式写。等熟练一点,自己可以稍加改动,即所谓的:天下文章一大抄,这对于刚学写作的人来说,不失为一根很好的‘拐杖’。”这段话好像是我刚学写作时,忘了是哪位老师教给我的,我又把它“卖”给了妈妈。

        别说,这一招还真灵,我走以后,妈妈按此方法写出的文章,我看进步非常大。

         但有一点苦了我,都好几年不写信了,妈妈寄来的稿件,我要抽时间改,改完了还要给她寄回去。我已经懒惰了,一上邮局邮稿子,心里就有点烦,但烦归烦,一想妈妈写稿的认真劲、盼望回信的迫切心情,我是丝毫不敢耽误的。

        这几年,发电子邮件就可以减少麻烦了。但妈妈早就“出徒”了,好几年前就不用我改稿子了,想写什么,拿起笔就写,真可谓“得心应手”。

        真的很佩服妈妈,80多的人了,竟然学会了向报刊投稿,做了一名老通讯员。她每年发稿在七八篇左右,真难为她了。你想,80多岁的人了,整天坐在家里,她有什么好的题材,无非就是以前发生的、比较有意义的几件事,整天搜肠刮肚的,几件事写完了,就针对报纸上的文章写点评论,别说,妈妈的书没白看、整天看新闻都有效果,她的评论文章还真的立意深刻、言辞犀利。

         再说说妈妈刚开始发稿的情形吧。

         第一篇稿子的大体内容是:1951年,妈妈在怀孕5个多月的情况下,主动到医院(白天,老师们都去输血了,知道妈妈有孕在身,特意没通知妈妈,妈妈是晚上上扫盲课时听说的,第二天就主动去了。那时的人多积极呀!)为志愿军伤员输血(当时科学不发达,加之伤员多、用血量大,孕妇的血也可以用;O型血的人可以给任何人输血。),志愿军伤好归队前,带战地记者,到学校感谢妈妈,并与妈妈等部分教师合影留念(文章发表时,配有照片)。

         文章发表了,妈妈捧着变成铅字的、自己写的文章,真的是高兴地合不拢嘴。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趣儿了:妈妈认为,报纸到了稿费就应该到了(妈妈是不缺钱的。她是想尝尝拿稿费是啥滋味),所以,她天天催妹妹(她落款是妹妹的学校)看有没有她的汇款单,把妹妹催急了,妹妹就打电话给我,让我亲自跟妈妈说。我告诉妈妈:报社与报社不同,有月结稿费的、还有季结稿费的,您耐心地等待吧!

         你说,老妈妈多有毅力、多有乐趣儿!


(三)


        1961年,妈妈38岁。

        1961年初,妈妈来到了北大荒的梧桐河农场一分场学校,教三年级和五年级的复式班,共57人。当时,妈妈正怀着我,已经六个月了。

        第一次走进教室,校长做过介绍后,妈妈照例点一遍名,认识一下每一个同学。当点到五年级的学生杨元坤时,妈妈愣住了。

         杨元坤一个小女孩儿,浑身上下脏兮兮的,3月1日是东北最寒冷的季节,而她穿的棉袄又脏、又破,又小、又瘦,用现在的话说:顶多是个七分袖儿,两个脸腮都冻破了。

         妈妈把她叫到了前边,拉着她一双又红、又肿、流着脓血、像小馒头一样的手,问道:“你妈妈咋让你穿这么小的棉袄……”

         话没问完,小元坤就哭了。

         班长站起来说:“老师,她没有妈妈,也没有地方住。”

         事后妈妈了解到:元坤的父亲是一分场的就业工人,在元坤很小的时候,她的妈妈就去世了,爸爸服刑期间,她是在亲戚家长大的,爸爸一刑满就业,就把她接来了。当时农场住房紧张,他们爷俩还没有住房,爸爸只好把元坤安排到一个朋友家暂住。朋友家孩子多,有时小孩子一生气,就把元坤给撵出去了。元坤就在同学家东住一宿、西家住一晚,没有地方住了,草垛也住过。

杨元坤四口之家

         妈妈了解后,哭了。

         妈妈心特别软,自己从小没妈,虽然家里比较富裕,但也是受够了后妈的气。就是现在,电视里只要演孩子没妈的片子,我们在家赶紧换台,不然,妈妈用不了两分钟就哭了!

        晚上回到家,妈妈把元坤的事说给爸爸听,打算把元坤接家里来住。

         开始爸爸不同意,理由有二:

        1、  咱家房子小,就一铺炕,也不方便;

        2、  我上班没时间照顾你,你还得挺个大肚子照顾小元坤。   

         妈妈说:“她是孩子,我也是妈妈。这些事不用你操心,我会做好的。”在妈妈的坚持下,爸爸同意了,小元坤住到了我的家里。 

         妈妈利用晚上的时间,给元坤用热水烫手、上药,元坤可坚强了,从不叫疼,倒是妈妈止不住的落泪;每天晚上,给她换完药,还要给她做可身的棉衣、棉裤,在妈妈的精心照顾、调养下,元坤的冻伤养好了,人也变样了,从原来的丑小鸭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元坤是个懂事的姑娘,在我家,她眼里可有活了,可乖巧了。特别是妈妈生我以后,晚上看我的活,她都会干,我妈妈好腾出时间批作业(那时教复式班、学生多,批作业、备课都是晚上干)、做家务。

         元坤在我家住了半年,俨然就是我家的一员。巧合的是她姓杨,我爸爸也姓杨,她就是我们家的大姑娘。

杨元坤毕业照

         半年以后,她爸爸分了房子,把她接回了自己的家,每逢周日,元坤做完了家务,都要跑到我家去玩,哄着我、帮妈妈做家务。

         元坤初中毕业以后,她的亲戚(她老家是广东的)把她办回了广东,临走,她特意到总场(现在的梧桐河场部)照了一张相,送给我家。她结婚以后,还照了一张“合家欢”寄给我家,后来我家下放农村,彼此就失去了联系。

         她爸爸后期调三分场工作,叫杨大元,刚一改革开放落实政策,杨大元就到建三江管局学校去当英语教师了。

         这么多年失去了联系,妈妈经常会提起杨元坤,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善良、可爱的妈妈,我为拥有这样的妈妈而骄傲、自豪!

        下辈子,我们还做您的儿女!                

本栏编辑 申江 czy55199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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