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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声纪实文学【中国知青终结】(十八)天堂花园

长篇纪实文学
《中国知青终结》
作者:邓贤

有声

读物

(十八)天堂花园

老 查

大水塘村的赶马人老查也是个老知青。


老查五十多岁年纪,头发花白,西安市人,1969年到陕北著名的革命圣地延安插队。不过当我见到他的时候老查已经完全没有了陕腔,而是说一口当地汉话,跟当地人口音别无二致。


刘义跟老查相识多年,他对我介绍说,老查为人厚道,乐于助人,在村子里人缘甚好。老查职业是赶马人,家里养着一队驮马,常年出于深山老林做一些走私生意,所以这个来自中国陕北的老知青算得上个小小的“马锅头”(马帮老板),在当地颇受人尊敬。可是当刘义领我去见老查时,我看见这个昔日的陕西老知青穿一件花布对襟,下面打笼裾(男式围裙),跟当地土著完全没有区别。他的脸竟然晒得那么黑,黑得发亮,简直跟非洲人差不多。老查十分和善,他冲我嘻嘻一笑,牙齿眼白都很生动。我问老查做什么走私生意?他光笑笑,不答。


老查个人经历与刘义相似:早年偷越国境参加游击队,后来不幸做了逃兵,成为一个失踪者,辗转异国几十年,最后变成一个长年累月奔波在崇山峻岭的马锅头。不过他不大愿意提及往事,只是简单地告诉我,他没有进过监狱,只是个厌战的逃兵而已。我问老查:你想过回国吗?


他答:从前想回而回不去,现在改革开放,可是我回去干什么呢?我在金三角有自己的家,有老婆孩子,我的职业是赶马人,难道我的家乡西安需要我回去赶驮马吗?


刘义带我来找老查,是因为老查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是个金三角活地图。那天我们一见如故,谈得很是投缘,老查答应替我打听那些暴动知青的下落。


不料第二天老查就兴冲冲地来找我,他从一个当地马锅头那里打听到,多年前他的马帮曾经救起过一个奄奄一息的下放学生,他是个吸毒者,他们把他送去一处地名叫做猴子山的地方,那里有座宗教戒毒所叫“天堂花园”。那个马锅头说,他记住了那个汉人学生有个特征,就是左耳上长了一只难看的“趾耳朵”。


这条线索令我们眼前一亮。


“趾耳朵”!这不是叛徒杨宏建吗?别人曾经告诉我,世界上长“趾耳朵”的人概率只有万分之一,所以这个消息立刻在我心里燃起希望。猴子山距热水塘只有一天路程,我们当即商量前往。因为猴子山不通车,山高林密,途中还要经过原始森林无人区,只有一条马帮小路可通,所以必须要请一位当地向导带路。老查在一旁插嘴说:我给那里运过粮食,认识那里的张牧师。我可以赶一匹驮马为你们带路。


老查的毛遂自荐简直是雪中送炭,令我和刘义大喜过望,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


2000年岁末的一天,我们告别阿嫂和热水塘村,三个老知青,一匹瘦马,马背上驮着行李和干粮。在东方刚刚升起道霞光中,我们一行踏上前往天堂花园寻找失踪者杨宏建的崎岖山路。

《赶马调》

后来的事实证明,要是没有赶马人老查自告奋勇带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出这片迷宫一样的原始森林,更不可能找到那个被上帝遗忘在世界角落里的所谓“天堂花园。


老查给我的第一个印象是脚踏实地。赶马不是骑马,牲口走多少路赶马人就得走多少路,所以尽管老查年过半百,他的脚力仍然十分发达,与那匹驮马不相上下,领着我们在山间小路上健步如飞。但是老查的汉语能力却大为退化,长年累月的丛林生活将他变成一匹驮马的影子,他总是自已走在驮马前头,刘义解释说这是赶马人的规矩。马锅头亲自走在队伍前面是为了控制步调,就像乐队指挥用手势给乐队定调一样。我发现老查表达情绪的方式也彻底职业化,他常常会在我们出其不意的时候吼起山歌来,不是唱,是吼叫。比方当我和刘义渐渐跟不上他的步伐,而他和驮马已经钻进前面的山斧里,这时候我们就会听到一两句粗犷的歌声从山沟里飞出来,高亢嘹亮,像画眉鸟直冲云霄。刘义停住脚步感慨地说:你听听,赶马人一生都在山林里默默赶路,唯有用歌声向别人宣布他们的到来,所以赶马人个个都是唱《赶马调》的好手。


《赶马调》是一种民间对歌形式,跟四川的《川江号子》、西北《花儿》、广西民歌《刘三姐》差不多。我相信陕西知青老查已经不会再唱我们熟悉的陕北民歌“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他的歌声变成金三角的《赶马调》。我本想好好听一听《赶马调》,可惜老查总是藏头露尾的来上那么一两句,你再要他唱,他就笑笑,我猜想是因为氛围不够,没有姑娘对歌的缘故。


太阳西沉的时候,我们终于来到猴子山下。


猴子山是座石头山,山势突兀,我看见满山遍野都是静悄悄的石头,哪怕仰酸脖子也没发现猴群踪影。走进谷底,趟过一道哔啦啦的山涧,穿过一片树林,我眼前猛然一亮,不由得站住了。我看见上帝在我面前挥动一只金色的剪子,那么“咔嚓”一剪,天上的五彩云霞就徐徐地铺落人间。漫山遍野的杜鹃花、野菊花、马樱花争相开放争奇斗艳,花海如潮落英缤纷,鲜花的波涛扑面而来,一下子淹没我们那颗猝不及防的心。


原先以为,戒毒所都是藏污纳垢之地,吸毒者都是发霉发臭的人渣,所谓“天堂花园”不过是一个美丽的招牌,戒毒所怎么可能变成天堂呢?但是这片不期而至的灿烂花海似乎要努力向我证明什么,令我的心情变得温馨而感动。我宁愿相信人间有奇迹,在上帝怀抱里在花潮如海的地方,人为什么不可以变得美好起来,什么人间奇迹不能发生呢?


这时候老查忽然吼起《赶马调》来。我看见忧伤的歌声像一群受惊的鸟儿急匆匆地奔向蓝天,奔向太阳,奔向茫茫字宙太空。

慈爱会

一排铁皮屋顶像亮闪闪的小舟在花海之上荡涤。我看见一个穿长袍的中年男人张望一阵,就慌慌张张离开屋子,半个身子漂浮在花海中向我们游过来。


老查连忙介绍说,这个人就是张牧师。


据说张牧师毕业于英国伦敦大学,他致力于金三角戒毒工作,放弃优越生活从英国来到深山里创办这座宗教戒毒所。但是张牧师纠正我们说:天堂花园不是戒毒所,是慈爱会。戒毒只能戒除人们生理上的毒瘾,无法驱除人们心中的痛苦和罪恶。仁慈的上帝是我们人类的父亲,天父的关爱像太阳一样照耀在我们心中,无论你吸不吸毒都一样。


无论张牧师怎样解释,我认定这里的性质还是一座戒毒所。名称和形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什么。老查告诉我们在金三角类似的亲教慈爱会还有许多,他们的宗旨就是对一切无家可归的吸毒者实施宗教救助。


我看见这座戒毒所很像一所简陋的乡村寄宿学校,学员足足有几百人之多,男女老少都有。戒毒所没有守卫,没有武装,甚至连围墙、铁窗和大门也没有,除了牧师以外没有一个专职工作人员。戒毒者彼此以会友相称,他们天天都要上课,上课的内容是听牧师布道,对心灵进行戒毒。我看见会友们的表情都很安静,或是读书,读的都是《圣经》;或彼此小声交谈;或各自闭目沉思。一个会友大约正在犯毒瘾,他的样子很痛苦,但是他默默忍受着,嘴里含念有词。我想他正在向天父祈求帮助。


我问张牧师:你们给戒毒者使用什么药物呢?


他扬扬手中那本《圣经》,严肃地回答说:不,我们不用药物,我们有上帝的声音和爱。


张牧师把我们领到客房跟前就匆匆离去。客房是一排草房,我们隔壁住着一对远道而来的年轻夫妇,丈夫是个华人,妻子是个泰国人。那位年轻妻子刚刚生下一个男婴,脸上写满幸福的表情。他们原本是一对大学恋人,男孩子不幸染上毒瘾,女孩子为了拯救自已的恋人,毅然放弃繁华的都市生活,放弃学业伴陪恋人来到这座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残毒,一过就是五年。


我询问那位年轻丈夫:请告诉我,你没有服用任何药物吗:他回答:是的,我们都不用药物,我们]心中有上帝存在。当然我更幸运一些,因为我还有妻子的爱。


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向他打听:你认识一个名字叫做杨宏建的戒毒者吗?他的明显特征是左耳长着一个“趾耳朵”。华人回答:我们这里有许多汉人,但是我们]并不彼此交往。只有张牧师熟悉这里的每一个人,因为他是所有人的父亲。


夕阳西下,霞光万丈,一阵开饭的钟声在群山中骤然蔽响。我看见慈爱会员都从屋子里走出来,他们手里各自拿着盘子或饭碗,我知道他们要进行饭前祈祷。我跟随他们一道,眼睛紧张地四处观察,但是我还是有些失望,因为我没有发现那个长着“趾耳朵”的目标。


这时一个意外场面出现了,无数猴子从山上跳跃翻腾而来,它们数量是那么众多,足足有几百只。猴子一点儿也不怕人,它们吱吱叫着,在屋里窜来窜去,爬上房顶,在屋檐和窗户格上倒挂做体操。随着张牧师带领人们做饭前祈祷,猴群好像也懂得敬畏上帝,个个立刻安静下来。祈祷过后,张牧师带头把自已盘中食物分出一半来放在地上,所有慈爱会员都跟着他们的牧师,把食物分出一半来与猴群共享。我看见一只小猴爬上那位华人丈夫的肩头,他轻轻抚爱它,并与它共享盘中食物。此刻我真正被感动了,在这座远离人类的世界角落,我看见上帝在云端里向我们点头微笑。


晚霞继续燃烧,夜风徐徐拂面,花海在渐渐浓重的夜色中翻滚着臌胧的浪花。我忽然相信这群曾经不可救药的戒毒者一定能戒毒成功。


因为张牧师说得对,药物只能医治身体,无法治疗心灵。如果你愿意将盘中食物分出一半来与包括一切生命在内的朋友共享,你就懂得什么是爱,什么是真正的幸福,那么天使而不是魔鬼就会常驻你的心中。

夜半歌声

夜深人静,不知什么时候我听见一阵大海潮汐传来,哔啦啦,哗啦啦,潮汐之声如泣如诉。但是它们还没有来得及淹没我留在沙滩上的脚印就退远了,泡沫是它们绝望的留恋。一阵更大的海浪涌上来,涛声扑打我的记忆…


我惊醒来,恍然记起自已是在一座名叫“天堂花园”的戒毒所。金三角是内陆,哪来什么大海呢?


屋子一片漆黑,几许破碎的月光从篱笆墙外洒进来,在这个万籁无声的暗夜,我确实听见有种什么声音像条大鱼一样哔哔地游进我的耳朵来。刘义和老查也醒了,刘义侧耳听听,然后很有把握地说:这是人的声音。不过听不清楚。


我有点毛骨悚然。理智告诉我,这里是戒毒所,戒毒所是个非正常的世界。何况这里是金三角,没有警察和正常社会秩序,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但是好奇心终于战胜瞌睡,我们坐起身来,推开门悄悄循声找去。


金三角夜空特别低,夜幕是天鹅绒制成的那种,我觉得要是抓在手中一定会有质感。半弯月牙挂在山尖上,像只银光闪闪的大芒果。我们看见山坡上有个黑糊糊的人影,他在那里发出一种声嘶力竭的嚎叫声,好像对着月亮歌唱。


月白风清,夜色如水,我相信这个病人一定爱上了月亮,他也许还想飞到月亮上去,可惜我们听不懂他的语言。老查悄悄说:月圆的时候,许多动物都会嚎叫,一些病人也会犯病。我看他犯的就是“月白病”。


及至悄悄走到跟前我们才看清,这个犯病的人是个满头白发形容枯槁的男人,基本上是具僵尸,他一如既往地对月嚎叫,对我们的到来浑然不觉。我可以肯定他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因为他的左耳没有明显的“趾耳朵”。就在我感到失望准备离开时,一个低低的声音说:他是个可怜的聋子,什么也听不见。


我一回头,看见张牧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立在我们身后。牧师说,他在为上帝歌唱。他很虔诚,上帝一定会听见他的歌声。这个可怜的人…-·你们们来这里是为了找他吗?


我连忙摇头说:不,我们在寻找另一个朋友,他是个上海知青,明显特征是左耳长了一个“趾耳朵”。听说许多年前他被送到这里来了,请告诉我他在哪里?


牧师肯定地点点头,他回答说:你要找的这个人,我们管他叫“芒鑫”。芒鑫就是石头的意思。他是个幸运的人。


我心中掠过一阵激动的电流,简直有些大喜过望。天啦!我们总算没有白白跑路,他果然在这里。我迫不及待地说:现在他还在这里吗?我们能见见他吗?


牧师没有回答,他把我们领进一间办公室,然后示意我们坐下来。牧师用布道的声音讲了一个故事,他说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无家可归的中国学生到处被人追杀。追杀他的人里面既有他的敌人,也有他的朋友,因为他背叛了所有的人,所以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不受欢迎的人。


于是他不得不像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他白天躲在山里,晚上才敢偷偷下山来向村民讨一点儿食物。他给人打过工,种过大烟,当过“烟仔”;也赶过马,驮过货物。但是他受不了那份苦,总不死心,所以总在到处流浪。


有一回他偶然来到掸邦土司府,因为这个中国学生很聪明,吹拉弹唱样样出色,就被土司王爷招募做了幕僚。对他来说,这是一种抬举,一个外来人做了土司府有地位的人,他还能不感恩戴德吗?但是不久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竟然爱上了土司王爷的女儿,那个姑娘也爱上了他,他们打算一道悄悄私奔。士司王爷闻到风声派兵抓住他们,他原本要把这个恩将仇报的“贼”处死,因为他竟敢偷走王爷的女儿。无奈经不住女儿苦苦哀求,就派人当场挖出他的两只眼珠,勒令他离开土司领地,否则扔进无底洞里喂蛇蝎。


年轻人捂着流血的眼晴爬出土司府。他失去心爱的恋人,同时也失去眼睛和光明,他明白自已再也没有理由活下去。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一团漆黑,太阳水远不会为他而升起来,所以他决心以死解脱。


不料他上吊又被好心人救活了,可是他的心早已死了,为了寻求解脱,他开始疯狂吸食毒品海洛因,以求魔鬼快快把自已带走。一个风雨交加的雨季,一支路过的马帮发现一个倒在路边的吸毒者,就把他送到“天堂花园”来。


我说:牧师,请告诉我,他在哪里?


牧师取出一只草绿色挎包,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只“文革“时代的知青挎包,上面残留着许多变黑的血迹。我在挎包里触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拘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本红色塑料封皮的《毛主席语录》。我翻开扉页,看见一行工工整整的毛笔小楷题记:“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落款三个方块汉字:杨宏建。


牧师说:芒鑫来到我们这里已经奄奄一息。我所有的兄弟姐妹都为他祈祷。感谢上帝,这个有罪的人和我们在一起度过一段美好时光。但是你们来晚了,他的灵魂已经进了天国。


我忽然感到一阵心酸和失落,就像揭开一个不该揭开的疮疤,找到一个不该找到的谜底。叛徒杨宏建,多才多艺的上海知青杨宏建他到底该让人恨还是同情?他的遭遇是罪有应得还是该扼腕叹息?


走出牧师房间,我拾头看见一片水银样的月光覆盖山川大地,金三角缥缈迷茫,像一个亦真亦幻的梦。

尾声

2002年夏天,我正在紧张写作,刘义忽然从天而降,他打来一个电话,要我去火车站接他。


赶到车站,远远看见一个客人立在出口处焦急地看手表,要不是我认出那张被太阳烤红的熟悉的脸,我想我可能会错过我从前的老朋友。因为这位远道而来的海外客人同先前的老知青刘义简直判若两人。一身白西装,遮阳帽,拎一只大旅行箱,无名指上多出一枚硕大无朋的宝石金戒指,亮闪闪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怎么看都像合湾回来的还乡团”。


刘义解释说:都是你阿嫂上清迈置办的行头。海外返乡,怎么也得包装一下呀。


我把刘义安顿下来,此后一连许多天,我陪同他到处观光游览。中国城乡的沧桑巨变令我的朋友极为惊讶,尤其是像蛛网一样密布的立交桥和高速公路,以及一泻千里的滚滚车流,刘义惊叹说:连号称东方纽约”的曼谷至今也没有一条高速公路啊。我自豪地告诉他,祖国短短十几年,高速公路总里程位居世界第二,快要赶上美国了。


刘义还同许多境外知青见了面。这些早已经不年轻的同龄人,尽管从前素不相识,但是共同的人生经历和岁月时光使得他们像亲兄弟一样心心相印,那种发自肺腑的话语和战友情怀令旁人感动不已。我们在二杜的娱乐花园为刘义举行冷餐会,老唐、老邬都携家人赶来了。大家频频举杯,感今抚昔,追忆死去的战友,追忆那段战火纷飞和撕心裂肺的金三角岁月,叹息一代知青早逝的青春年华,人们禁不住热泪滚滚唏嘘不能言。


刘义终于喝醉了,他捶胸顿足地哭起来:我在金三角流浪…-大……大半辈子……三十几年啊!中国变了……可是我呢……·白活了啊!


刘义要回金三角了。我开车送他去机场,他忽然压低嗓音对我说,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不要难过。


我的手抖了一下,汽车险些冲出高速车道。刘义低声说:老查他死了,几个月前……


我的心彻底沉落下去。车轮刷刷地从地面碾过,把我的心脏碾成一张薄纸片。我听见一个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老查……·走私——伏击……马帮……


云云……


我目送老知青刘义的熟悉身影走进候机厅,一直走进检票口的巷道深处。当我走出机场,我看见一架巨大的喷气式客机在我头顶騰空而起,它是那么信心百倍,雷霆万钧不可阻挡,几乎笔直地拔地而起,亲吻蓝天白云,转眼间它就变成一个银光闪闪的亮点,消失在大海一样深遼碧蓝的天空中不见了。


这时候我的眼泪才夺眶而出,像淅淅沥沥的小雨。


哦,小雨,小雨……

2001年春天动笔

2003年盛夏改毕


本文由“老知青家园”整理发布,转载请注明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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