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兵团老知青历经乌拉山电厂保卫科外调和抓捕难忘的往事

70年代，我还被借调到兵团电厂（乌拉山电厂）保卫科工作。每天被厂里所发生的各种偷盗，嫖赌，看黄带录像，打架斗殴事件，忙的疲于奔命，焦头烂额。一天早晨，我去保卫科上班，杜科长很严肃地找我谈话，让我先带上上已开好的乌拉特前旗公安局的介绍信，并让我去厂财务科借公款出差去包头搞外调。因几天前，电厂锅炉车间报案：锅炉车间工人宿舍发生偷盗案件，有为工人的新买的一台熊猫半导体收音机丢失。保卫科经过周密的调查，圈定犯罪嫌疑人李长征所做的偷盗案件，锅炉车间工人宿舍有人举报，说李长征多次回包头探亲。

八十年代，作者与电厂工会主席刘田于乌拉山合影

我按照杜科长圈定的外调企业单位，包括去包头公安派出所的线索，去寻找蛛丝马迹，争取此次外调成功，早日破获此次偷盗案件。我一下包头火车，就立刻去了犯罪嫌疑人李长征的街道派出所，该派出所的干警很热情地接待了我，紧接着二个干警陪着我去李长征的街道居委会，我先嘱咐居委会的大妈们，对此事保密，先不要声张，让一位大妈先到李长征的家看看，先摸摸底，看看李长征是否在家？李家是否家里摆放着一台熊猫牌半导体？

很快，那位大妈回来向我们汇报，家里没有摆放熊猫半导体收音机，并说李长征没有在家。看来杜科长的安排的线索有出入，我失望地走了。按照第二个线索，我去了包头第一发电厂保卫科，李长征的哥哥在本厂电气车间当工人。该厂的保卫科的白干事很热情地接待了我。（我们属于兄弟电厂单位）此时，我肚子饿的咕咕地叫唤，白干事赶忙给我去食堂买了一碗菜和二个馒头。白干事看我疲劳的很，想让我去厂澡堂洗个热水澡，回来先好好歇着。

转天早晨，我去电厂食堂买饭（白干事给我的饭票），我竟碰上了老连队的一位包头女知青，她已选调到包头一电厂上班，她以为我也调到了包头一电厂工作，我对他说，我此次来本厂外调。她要请我去她家做客，我谢绝了。我说下次吧。白干事在繁忙的工作中又帮我去电气车间调查，调查结果是李长征的哥哥是电器车间的一个班长，工作积极，白干事还到他家一遭，没有发现熊猫半导体收音机。

最后一个调查线索，我去包头第二医院政治处外调，李长征的未婚妻在医院当护士。该医院的政治处的范主任很重视配合我的外调工作，他们先后让翻阅了了李长征未婚妻的档案，该档案里没有发现她的劣迹，我如实地向他们介绍了李长征是我们厂保卫科已圈定的偷盗犯罪嫌疑人，我又再三地嘱咐医院政治处要保密。哪知道，这个医院的政治处的范主任是个嘴巴不言的女人，竟将此事在医院到处传播，造成了这个护士与乌拉山电厂的李长征的婚事搞黄了。最后经过调查，犯罪嫌疑人不是李长征。而是有人故意报假案，给保卫科制造麻烦。

等我回到了乌拉山电厂时，李长征拿着刀要找我拼命。后来杜科长带人来，说他如果暴力违法报复保卫干部，将立即他送到劳教管理所，他才老老实实。说实话，我回到电厂保卫科后，自己做了认真地反省，为什么我在此此外调没有结果？难道是杜科长的圈定的案件线索是有问题？还是我在包头外调时，工作方法不细致？在外调细节上出现了漏洞？而导致此次外调失败。

回到科室后，表面上杜科长没有责怪我外调工作没有做好，但在背后对科里其他保卫干部说我在这次外调没有尽到责任，说我拖了科里工作的后腿。我也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但我没想到我竟成这桩假案子的替罪羊。

很多年后，我又多次深刻地反思，当初我作为一个保卫干部，不但不能很有效地准确地破案，维护人民的财产，其工作的失误，其实也是在做孽！

1986年，作者（左四）参加内蒙西北电业检查团合影

不久，我到科室上班，只有杜科长在办公室。他见到很热情地说：“今天不给你安排外勤工作，内勤张姐回北京探亲了，你帮我整理一个材料，这个材料是咱保卫科的绝密材料，不能泄密。上级公安部门给厂三个劳教名额。今天你先给机修车间的张国旺凑足材料，经过上级研究，第一个劳教人是他。我立刻说出自己的看法，张国旺只不过是平常纪律散漫，与他们车间鲁书记干了一仗，他还不够劳教的条件。杜科长立刻严厉盯着我，他很严肃地说：“你作为一位保卫干部，要听从组织的话，组织上安排，你必需执行。何况你文笔好，材料能放大，也能缩小。”此时，我心里明白了，杜科长让我给这个工人写黑材料，我与张国旺平日未有深仇大恨，我为啥要陷害他？不成，我要装病。”还没等我说什么，由于我今早晨没吃早点，我一阵头晕目眩，我摔倒在地上。这可吓坏了杜科长，他忙打电话让厂部医院来抢救我。到了医院，竟过输液，我竟缓了过来。由于劳累和血糖低，我竟装病变成了真病了，躺在病榻上，我因病，躲过了写黑材料的苦差事。在住医院的日子，杜科长和科里的同事都前来看望我。特别是杜科长特别关心地嘱咐我在医院安心养病。

七十年代末，作者在厂办公楼前留影

几天后，我听厂医院的一位护士对我说：“厂保卫科决定要送张国旺劳教，后来他躲了起来，保卫科的人抓不到他，厂里又贴出了一张公文布告，经厂委会研究决定开除张国旺的公职。”这下子惹怒了张国旺，干脆他带着媳妇和二个娃娃坐火车去呼市上访了。（事后，张国旺成功回到乌拉山电厂时，我才知道他上访的情况）他带着媳妇和娃娃沿街乞讨一个月，后经过一个好人指点，他和媳妇娃娃来到内蒙古自治区领导人居住的大院外，大门口有二位武警站岗执勤。时间长了，有个武警和张国旺聊天，没有想到那个武警竟与他是一个县的老乡。张国旺哭着对那个老乡述说自己的遭遇，得到了那位武警老乡的深深同情。他与那两位武警也混熟了。后来，不知张国旺用什么办法子混进了戒备森严的大院，冒充自治区党委副书记王一伦的亲戚，并蒙混了副书记的秘书，找到王副书记的家。张国旺带着媳妇和娃娃跟着那位秘书进了王副书记的家。等那位秘书走后，张国旺和媳妇娃娃给王副书记的夫人跪下磕头救命。王副书记的夫人也是一个好人，没有打电话让院里的警卫人员将冒充他家的亲戚赶出家门，而是而是先给二个娃娃吃饭，又接着给丈夫打电话赶快回家，家有急事。王一伦急匆匆赶到家，看见家里来了三个陌生人，夫人将情况说明，张国旺和媳妇及二个娃娃给王副书记跪着磕头求救。王副书记先让他们起来，将情况讲清楚，张国旺说：“我是乌拉山电厂的工人，和车间书记干了一次仗，却被厂里送到劳教管理所，我躲了几天，电厂又将我开除厂籍。我走投无路，来上访找王副书记，我不该冒充是你的亲戚，骗了门口的武警和您的秘书。”

王一伦听后很气愤，工人和车间领导打架就被送劳教和开除厂籍，如果情况属实，我一定管到底，他马上给内蒙古电管局刘局长打电话：“刘局长，你马上调查乌拉山电厂开除职工张国旺的情况，如果只是内部矛盾，明天让乌拉山电长崔厂长亲自来将张国旺全家接回乌拉山电厂，必须恢复厂籍，补发全部工资，包括旅差费，电厂领导应向工人张国旺道歉！”过了一会儿，王副书记给秘书打电话，你到附近找一个饭店，让张国旺和媳妇及娃娃先安排吃饭和住宿。张国旺和媳妇给王一伦副书记磕头致谢。王一伦是自治区的一位老革命干部，他很深深同情基层的工人受到不公平的遭遇。

转天上午，乌拉山电厂崔厂长带着厂保卫科杜科长将张国旺和媳妇及二个娃娃接回乌拉山。在呼市，崔厂长和杜科长说了一大堆好话，张国旺才答应跟他们回到乌拉山。回到了乌拉山电厂，厂里开大会宣布恢复张国旺的厂籍，并补发了去呼市上访的一切工资和路费。事后，杜科长垂头丧气，在科里灰溜溜的。张国旺回来后一个月不上班，机修车车间的干部不敢找他，怕碰一鼻子灰。机修车间鲁书记求杜科长帮忙。杜科长更是不敢惹张国旺，无奈又让我去找张国旺谈话，劝他上班。其实张国旺是一个耿直的人，吃软不吃硬，我开导他：“张师傅，你上访成功，全厂人都知你有本事，你就见好就收场吧，何况家里还有媳妇和娃娃。你明天就上班吧，给小弟一个面子。”果然，张国旺转天就到机修车间上班了。杜科长说：“还是晓峰有面子。”我听出了杜科长的话里有话，他可能还因为我当时不肯给张国旺写黑材料，而我很蹊跷地突然病倒了并住进了厂医院的事，还耿耿于怀。其实我问心无愧，只要不触碰到我做人的底线，我会尽职尽责地做事，听从领导和组织的安排，哪怕是赴汤蹈火。我也勇往直前。

春节前夕，电厂内外防火防盗等防卫任务，使乌拉山电厂的保卫科人员已处在紧张的工作状态。（好比是部队一级战备）。电厂电气车间和其它车间连日发生电线电缆被盗窃案件，乌拉山电厂保卫科也连日接到报案。我们每个保卫干部除了吃饭，连日在科里日夜值班。看来今年春节，我也不能回天津探亲和妻儿团聚。

那天是大年二十九早晨，全厂各个车间和科室都在欢天喜地的在张贴对联，电厂的工会的干部们在电厂大门外用松树枝搭起了圆形的大彩门，并在松枝的彩门上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小彩灯泡，还在厂门两边已挂上了二个大红灯笼。新春佳节给乌拉山电厂披上喜庆吉祥的新装。此时，我们保卫科里气氛沉闷，每个人的心里沉甸甸的。保卫科的人员都分派各个车间安排报卫任务。保卫科里只有我和杜科长值班。此时，有电气车间的一位干部来电话报案，说电气车间的工人上海知青蒋宪青今日鬼鬼祟祟不知搞什么东西，连日来，电气车间的埋的电线和电缆被偷盗。说他拿自行车驮着一件打木箱去乌拉山车站托运，他可能也今天要回上海。杜科长马上命令我携带枪支和手铐火速去乌拉山车站抓捕蒋宪青，并给我派一辆小吉普车。杜科长再三嘱咐我注意安全，一定要将盗抢犯罪分子蒋宪青抓捕归案。我当在杜科长面，立下了军令状，抓捕不回盗窃犯罪分子蒋宪青，我自己不归来…….我上次去包头外调失败，此次要雪洗往日耻辱。此次我感觉到，此次我执行抓捕罪犯的任务有些悲壮和苍凉的气氛。

我很快地乘坐吉普车奔驶到乌拉山车站，开车的是厂部小车组的一位女司机，她知道我有紧急任务，她一口气开到了乌拉山车站，我让她在站外面等候。我走进候车室，一眼瞧见了蒋宪青，他个子细高瘦弱和单薄，典型的南方人。他看见我很慌张，我走上前去，严肃地对他说：“您晚走一天，明天在回上海。”蒋宪青很狡猾，他对我说：“我已买好了去上海的车票，并随行托运了慢件东西。”我说：“我先检查一下你托运的东西。”他故作很镇静的样子说：“有什么好检查的，我托运的东西都是衣服和肥皂。”我笑着说：“如果托运的东西都是衣裳和肥皂，你可以今天回上海，我说话算数。”他无奈地说：“那咱们一起去货运室去看看。”

他随着我去乌拉山车站货运室，我对负责货运的那个铁路职工说明了来意，他竟拒绝我检查托运的东西。我将乌拉特公安局的介绍信给他看，他依旧坚持地说：“东西办好了手续，不能重新打开，如果没有违法的东西，你要随意打开检查，根据铁路的规章制度，你要负责赔偿托运东西的损失。”我坚定地说：“我是乌拉山电厂保卫干部，我检查不出问题，我愿意负一切后果和责任。”同时我给乌拉山车站派出所打了电话，让他们火速来配合我的工作。因为我已看出了问题，那位铁路职工已被蒋宪青贿赂，他们是一路人。我立刻将贴好封条的托运箱子撬开，我翻出上面都是衣服和肥皂，那位货运的铁路工人很得意说：“我说没有违法的东西，”蒋宪青也帮腔地说：“根本都是衣裳和肥皂，哪有上面违法的东西。”我不听他们说话，继续把衣裳拿出来，再撬第二层木板，才终于发现五根电缆线，蒋宪青见事情败露，他慌忙逃跑，我紧赶追出去，我在车站外，招呼那个女司机准备开车。此时，蒋宪青企图到候车室往旅客群里躲，我手举手枪对着他，这时候，他穷凶极恶地拔出匕首朝我扑来，我不敢在人群里开枪，怕伤着无辜的群众，干脆我收起了枪。我机智地躲开他的刺来的匕首，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冲上前去，借着他的猛力而用力快速地躲闪，他扑了空，我快速地在其背后使劲的扭住他细细的右胳膊，他疼的扔掉了匕首，爬倒在地上，我又将他两手用劲控制住，才彻底制服了他，并快速给他戴上手铐。此时，我感觉到瘦弱单薄的蒋宪青没有多大的反抗力。此时，候车室的旅客吓得都跑了，只有几个胆子大的小伙子在旁边看热闹。此时乌拉山车站的派出所的干警才来到候车室，一位年轻的干警帮我将装电缆线的木头箱子，放在吉普车里，我向他们真诚地致谢！并告诉他们，乌拉山车站托运货物的职工有问题，让他们负责处理。我押着偷盗国家电缆的犯罪分子上了吉普车。凯旋而归。（一年前，我曾与在电厂化学车间工作的表妹夫白明柱学习了一些散打拳和几招擒拿技巧，虽然是花拳绣腿，没有基本硬功夫，但这次抓捕蒋宪青还是管些用）

回到保卫科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衣裳全部湿透了，杜科长夸赞我此次到乌拉山车站抓捕盗窃国家电缆犯罪分子成功地完成了任务。

春节后，我随保卫科杜科长前去在乌拉山化肥厂职工大礼堂，在此处召开的乌拉特前旗公检法审判大会，有十多名犯罪分子被审判。头一个是乌拉山化肥厂的一位副厂长曾强奸多名女知青被判重刑，第二个是乌拉山发电厂电气车间的上海知青蒋宪青，被金钱所迷惑，平日放松自己的思想改造，多年来，利用工作上的便利和机会，多次盗窃国家的电缆，偷偷运到上海销赃。给国家电网正常运行带来了巨大的损失！经过乌拉特前旗法院和检察院批准，并宣判盗窃国家电缆，、破坏生产罪犯蒋宪青18年有期徒刑。（当时是阶级斗争年代，）蒋宪青成了刑事政治犯，他自毁前程，他乃是中国知青中的败类。

在宣判的现场上，蒋宪青被剃了光头，五花大绑，脚戴铁锁链，低着头。他突然抬起头，看见了坐在观众座位第一排的我和杜科长，他俩眼冒着凶光，他冲着我咆哮：“付晓峰，等我出来，我一定要你的命。”他的狂妄的咆哮，严重扰乱了庄严肃静的宣判大会的秩序，只见二名戴口罩的军人快速地过来，将犯罪分子蒋宪青的头颅使劲往下摁着，一个军人将一块抹布强塞进蒋宪青的嘴里。

我回到发电厂时，机关里的政工部门的几位老知青当面夸赞我孤身一人到乌拉山车站抓捕犯罪分子蒋宪青的勇敢行为，并说要在报刊上宣传。也有厂办的二位老知青对我说：“为什么，杜科长竟敢派你一人去抓抓捕犯罪分子蒋宪青？这不是明摆着让你出事？”知青战友们的各种议论，我没有放在心上。那时候，我一直认为是杜科长让我一人执行抓捕罪犯任务，是对我的重用，是对我的一次次严峻的考验。二年后，我回到了厂工会，我回到了我热爱的文学创作和文艺演出的岗位上…..

多少年过去了，我回顾在乌拉山电厂保卫科的日子，我那次到包头外调失败，竟将电厂工人李长征的婚事搞黄了，后来又在“115”乌拉山车站铁路爆炸案件中，我又错抓了电厂工人徐有贵。我至今心里都感到十分地羞愧！唯一的是我历经孤身到乌拉山车站抓捕犯罪分子蒋宪青惊心动魄的一幕，是我在乌拉山电厂保卫科办了一件很成功的抓捕任务，使我心里还感到一些欣慰。（另外使我感到欣慰的是，我当年在乌拉山电厂保卫科的日子，我不干违心缺德的事，不写黑材料，不干落井投石的事。回城后，不涉仕途，一介穷书生，甘愿清贫一生。）

2023年1月7日初草于天津顺通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