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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南桥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 南桥，教育博士，专栏作家。其作品散见于Educause Review, WISE Ed Review, 《中国日报》、《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澎湃网等。著作包括《网课十讲》、《过剩时代的学习》、《知识不是力量》、《及格主义》、《英语，恶作剧抑或真理》、《星条旗下的茶叶蛋》、《帕慕克们怎样读书》等。译作有《喧哗与骚动》（威廉·福克纳著）、《大河湾》（又名《河湾》，V.S.奈保尔著）、《布鲁克林有棵树》（贝蒂·史密斯著）、《转吧，这伟大的世界》（科伦·麦凯恩著）等。

2020年美国大选之后，拜登获胜。他是继续肯尼迪之后的第二位天主教徒。我的一些新教基督徒朋友对川普失败反应最大。有一种常见的思路，是福音派基督教在此大选中遭遇重挫。

根据选举前皮尤研究的一项调查，78%的白人福音派新教基督徒（White Evangelical Protestants)支持川普，只有17%支持拜登。皮尤研究中心对美国基督教信仰的分类和对川普的支持分别如下：白人福音派新教基督徒（78%）、白人非福音派新教基督徒（53%）、白人天主教徒（52%）、无特别信仰（31%）、犹太教徒（27%）、西裔天主教徒（26%）、无神论和怀疑论（11%）、黑人新教徒（9%）(Smith, 2020)。

福音派（evangelical) 基督徒是一个外延不太确定的说法。《宗教和文化战争》的作者约翰·格林（John Green)称，福音派基督徒有四个显要特征：第一，认为圣经不会出错；第二，认为基督是得救的唯一道路；第三，认为个人必须自己选择皈依；第四，需要传教（Green, 2004）。

自从里根以来，白人福音派基督徒在政治上就更多支持共和党的价值观。可是，当宗教信仰和种族交织，从“交互性”（intersectionality)的角度考虑，基督徒在这次大选中的表现就不能一概而论。同属“福音派基督徒”的黑人，对川普支持率极低，仅9%。也就是说，在福音派基督徒内部的分歧，比基督徒和其他人之间的区别还要大。也就是说，如果去看西裔、黑人，基督徒、天主教徒在这次大选中反而赢了。美国华人基督徒中，川普支持者不少。总的来说，他们和白人福音派基督徒靠得更近，甚至比白人还白人。

这次选举的结果，华人基督徒社区很多人表示失望。这完全没有必要。川普和福音派基督徒是什么关系？川普小时候据说父母带他们去过长老会教会，但是从他多次的公开表现上看，他对圣经不熟。曾有人采访他问他新约旧约中他最喜欢的章节是什么，他答不上来，推辞说这是很私人的问题。更有意思的是，他还把《哥林多后书》的英文2 Corinthians 念成two Corinthians, 意思变成了两个哥林多人，而不是Second Corinthians。这在基督徒中应该是非常初级的常识，他都不知道，可见他对于圣经并不了解。

川普的信仰导师是前一阵子为他疯狂祈祷“得胜得胜得胜”而走红互联网的褒拉·怀特（Paula White) 。讽刺的是，怀特和她的前夫，是“无墙国际教会“(Without Walls International Church)的创办人。一位无墙教会的创办人，成了建墙总统的导师。怀特后来离开了无墙国际教会，成了在电视上传道的电视布道人，而川普看电视很多，更容易受她影响。怀特的神学理念和川普的观念合拍。怀特信奉的是好运神学（prosperity theology), 认为信仰能给人带来物质财富。这和川普本人的成功学理念比较合拍。怀特的神学理念在正统基督徒中也颇受批评，甚至被视为异端。

怀特和川普

为什么白人福音派基督徒支持川普？一个原因，可能是浪子情结，圣经中有浪子回头的故事，说的是接纳回头的浪子，更显神的恩典。另外一个考虑，是圣经中的伟大人物，往往是有缺陷的人物，包括缺乏口才但是后来成就了出埃及记的摩西、通奸的大卫，等等。另外，川普支持保守派的很多政治诉求和价值观，例如反堕胎、反移民、反同性恋等。基督徒认为这些是极左势力的诉求，但是就如同布莱希特戏剧《四川好人》里说的那样，打左脸伸右脸的基督徒总是做好人，干不过极左势力。得有人去唱黑脸，做恶人，痛打极左势力。让一个自称为基督徒的人为自己盟友，当个猫爪子让其火中取栗也好。通常有基督徒会说，不认同川普的为人，但是捏着鼻子选他，为的是他的政策。川普需要福音派基督徒的选票，福音派基督徒需要川普的政治势力，阻挡左派对美国价值观的侵蚀。

川普在福音派教堂前举着《圣经》摆拍

从这些方面去看，不难理解为什么福音派基督徒在川普败北后的失望。背后的考虑不必妄加论断。但从长远来看，白人福音派基督徒在这次选举中并没有输。川普毕竟是一个漏洞太多的人。他不熟圣经，语言粗鄙，被多个女性指控性侵，还经律师给色情艳星封口费。这些私德问题，都让川普其实成了福音派基督徒的“不良资产”，让其政治和政策选择很难自圆其说。大布道家葛培理(Billy Graham)是美国民望极高的人，每次布道会不知多少人去听！可是他的儿子葛福临(Franklin Graham)由于支持川普，声誉一落千丈。

葛福临因挺川，声誉一落千丈

川普之后，基督教也需要去川普化。一旦“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福音派基督教在美国势力反而会增长，现在也没有衰落。福音派基督徒的观点，在基督徒中认同者居多，甚至可以说所有基督徒在某种程度上都是福音派基督徒。与之相对的“主流基督徒”（mainline protestants)在理解上更为宽松，太现代甚至后现代，有些四不像，怀疑的人很多，这些年反而式微了。白人福音派基督徒在美国总人口中所占比例，不同数据来源说法不一，但多在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之间，未来影响力还是很大。

这次选举中，共和党很有可能继续保持参议院多数，而且在众议院已经增加了多个席位，说明美国在抛弃川普的同时，更多地拥抱了共和党和保守派的价值。另外，最高法院保守势力已经有了绝对优势，这些法官是终身制的，他们会影响美国未来几十年。拜登已经77岁，到了2024年能否再选就难说了。大家目前的考虑，可能是祈祷温和左派拜登长寿。否则，若被更左派的贺锦丽接受，那才是更大的冲击。与此同时，共和党可以推出没川普那么多包袱，但却信奉川普主义的素版川普参与竞选，轻装上阵，再次夺回白宫。现在，包括国务卿蓬佩奥在内的一些少壮右派，已经开始着眼2024，在争取自己的基本盘了。

参考资料：

Green, J. (2004, April 29). Evangelicals—Evangelicals V. Mainline Protestants. PBS. https://www.pbs.org/wgbh/pages/frontline/shows/jesus/interviews/green.html

Smith, G. A. (2020, October 13). White Christians continue to favor Trump over Biden, but support has slipped. Pew Research Center. https://www.pewresearch.org/fact-tank/2020/10/13/white-christians-continue-to-favor-trump-over-biden-but-support-has-slipp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