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时间  快快的口罩

文／小房子

关在家里出不得门。时间忽多，我忽然可以看见它了。于是，我忽然想：这场全球抗疫战，其实就是一场和时间的争夺战吧。谁抢在时间之前堵住病毒动不的，几小时，几天，或再多的时间里它无路走，也只好自己走人了。以中国和意大利为鉴。法国无疑比病毒慢了十天。因而，现状是尤要死死拖住时间，慢下它来，以便于口罩快，尽快找到，给我们的医护们，以最基本的生命保护和抗疫武器。

说来心痛。

相反于亚洲，法国及至整个欧洲，不惯于戴口罩自古而然。欧洲其他国家尚好吧。法国于此疫情下，最缺，恰也是口罩。截止昨天，法国累计确诊患者16018例。死亡674人。政府竟还腔调不改，还说未感染之人，莫戴口罩。医护们“裸奔”多日至今，一个接一个，已被传染了好些人。全法全科医生协会会长也被传染后，这位老人家几日前再上媒体吼政府：“政府说这场抗疫是我们在打仗。打仗，是要有武器装备的，要枪，要子弹。这场战争既是病毒之战，武器就是口罩，手套，护目镜，密封医护服。我们是医生啊，口罩还是没有！给我们口罩！这该死的口罩！”

口舌无遮的益处，反也彰显，口罩灾荒之真相，你吼我骂，全国发声之下水落石出。

2009年，据法国卫生部紧急卫生应对措施部门统计可见，法国当年的FFP2口罩库存为7亿只。普通外科口罩的库存之多，高达十亿只。

2009年，法国口罩储备，确为全球之冠。

从世界第一的FFP2口罩储备大国，走到这抗疫战中无口罩可戴的惨局，这11年时间里，缘故在何？政府何为？

时间溯流至2009年。

那是另一种大流行病肆虐全球的时间——甲型H1N1流感。

一年内，全球致死二十多万人。法国死于流感的有323人。法国政府因有2003年酷暑时应变无力的教训，因而宁肯过度防疫，而不疏忽大意。恰也因为H1N1疫苗研制颇顺利，三个月即面世，投放世界。政府于是大手笔囤下9400万只疫苗。从医护人员开始，高危人群，至全国人民依次疫苗接种。或真是病毒比我们聪明？谁也说不上或是疫苗太好使了，或是我们自身抗体太强大，或是甲型H1N1其实也没多厉害。斥资六亿六千万的9400万只疫苗，只用了600万支。这预测失误，导致的当年法国医疗预算超标之巨！政府医疗战略储备，自此开始着意调整，减缩。但致命的节点，却于前一任那位飞摩托私会情人的奥朗德执政时。他的政府宣布调整对工人的防护措施，国家不再储备FFP2口罩，且放弃对库存现有口罩的管膳，口罩这样的防护设施，非国家，而转之为雇主之责了。也因口罩都有保质期。且法国人也实在没带口罩之习惯。因而，自此凡口罩过期，就扔掉不再新购了……

当然，法国毕竟是法国，公共疫情监测，预警和抗疫自有其一套立法，管理和行政责任制。富过是一种过法。穷过则另种过法。这届马克龙政府接着穷过，算盘就如此打下去：

反正口罩每五年必得换新一批，那最省钱的办法就是不囤货。待口罩需用时，进口就好了。且我们法国也有四个口罩生产工厂，现赶也来得及嘛。

结果。你看。法国卫生部长在全球疫情下的法国口罩灾荒中，很无奈地道出这个全世界范围内教训和反思：

我们真的没想到啊，健康危机就这样直接牵发了更大的工业危机——

中国前段疫情直接触发了全球众多产业链断裂。法国的口罩厂家，于全球急购的重压下，如何满足的了法国疫情中每周2400万口罩之需。

历数法国近年的公共医疗灾难，事后无不追责。譬如八十年代的血浆污染事件，因卫生安全措施不健全和低效，艾滋病患者和丙型肝炎患者被输入污染的血浆，冤死者之重！在1991年丑闻终被披露曝光后，主要涉事者逐次被送上刑事审判台，最终的审判结果是：前国家输血中心主任判刑四年。前国家输血中心研究与发展部负责人被判四年徒刑，缓刑两年。国家卫生部卫生总局长被判三年缓期徒刑。

虽然当下非追责之时，600多名医生已联名把前卫生部长和总理诉上了法庭。马克龙总统本人，19号视察巴黎一医院时终于戴上了口罩。他口舌有遮，然全法国的人还没有口罩戴，故疫情下另一大题目，群声之下日益浮上水面——法国至今仍不搞大规模测试，政府言之每每口含栗子，原因在何？

新任卫生部长已全球订购2.5亿口罩。盼到手，也还得些日子。这些天来很多企业和个人把口罩捐出来给医院等。尤可喜，是LVMH集团订购的口罩，第一批一百万只，周三即抵法后全捐给医护人员们。

今天为止，法国有三名医生疫情中殉职。于昨天辞世的Jean-Jacque Razafindranazy，为第一位殉职医生。他本已退休的，为援助疫情而返回医院去做志愿者。在昨晚的晚间新闻上，他是在一张照片里，立在春天的花树里望我们开心欢笑。我心里一揪，那种疼痛感，跟乍闻李文亮医生噩耗时一样锥心。爱也许需升华，疼痛却切肤。“我们谁也无法拯救自己。或者全体迷路，或一起得救。”有这场灾难冲撞出的自省和自纠，以后的我们，可会没口罩的人有口罩可戴，有口罩的人，也有不戴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