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香久：好不好把一屋子老婆都刮刺了——陈经济的宣言

从某种意义上说，陈经济就是另一个西门庆。

这个小伙儿生的唇红齿白，聪明伶俐，虽不能屙金尿银，却很会见景生情，诗词歌赋、双陆象棋无所不通。

陈经济本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他的父亲陈洪在朝中居官，是杨戬的同党，杨戬被劾倒后，陈经济恐受城火之殃，便带着箱笼细软和老婆西门大姐投奔丈人西门庆，从此开始了他滑稽而丑恶的一生。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小伙也是个见了佳人不要命的尤物儿，在勾引女人方面，比他的泰山老丈一点也不逊色。

他进入西门府不久，就勾上了小丈母潘金莲，在西门庆的眼皮底下明铺暗盖，弄得这个本来就家反宅乱的淫乱家庭更加鸡飞狗跳。

他又调戏宋惠莲，色胆包天，西门庆一断气儿，他便与潘金莲和庞春梅成其“画楼双美”。

与其泰山老丈相比，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具育讽刺意味的是，陈经济这个西门府的家业继承人，恰恰是西门庆自己选中的，西门庆到死，还以为他是一个志诚女婿，把个诺大的家业都向他作了交付。

陈经济却更加变本加利，他奸占潘氏，又处处戏弄吴月娘，并扬言说：

“俺丈母娘听信小人言语，驾我一篇是非，就算我合了人，人没俞了我？好不好，我把这一屋子里老婆都刮剌了，到官也只是合丈母通奸，论个不应罪名。

如今我先把你家女儿休了，然后一纸状子告到官，再不，东京万寿进一本，你家见收着我家许多金银箱笼，都是杨戬没官脏物，好不好，把你这几间业房子都抄没了，老婆便当官办卖。我不图打鱼，只图混水耍子。”

到这功夫，这小伙的一副无赖嘴脸才算真正暴露无遗。

混水中摸鱼，是陈经济一生所奉行的生存准则。

然而，撒出去的灰，却往往迷住了自家的眼镜。

他与潘金莲偷出了孩子，弄得沸沸扬扬，让吴月娘一棍子打出去，同时也发卖了潘金莲。

陈经济被逐出后，一心要赎回潘氏，就在他去东京家中打点赎金的当儿，潘氏被武松杀死了，一场美梦终究落空。

《金瓶梅》的后半部，是以陈经济为中心人物展开故事的，作者为啥偏偏把主要笔墨留给他呢，

原来，笑笑生写的虽是陈经济，实际上还是为了写西门庆，这个陈经济就是西门庆的替身，所不同的是，这小伙子比他的泰山老岳更下作，更寡廉鲜廉耻。

他当乞丐、做道士，充娈童，这些事连无耻之尤的西门庆也不曾做出来。

陈经济是在与春梅偷欢中，被张胜杀死的，跟他的泰山老岳一样，也落得个淫死的下场。

他的下场实际上也可能是西门庆的另一个结局，如果西大官人不是因为多吃了胡僧药而毙命的话，很有可能会成为武松的刀下之鬼，

如果陈经济不是死于张胜之手，最后也必将会象他泰山老岳那样纵欲暴亡，这一对翁婿的命运，可谓殊途同归。

笑笑生这一幅史家笔墨活画出的两个人物，其寓意是何等之深刻。

文章作者单位：四库全书编委会

本文由作者授权刊发，原文刊于《何香久<金瓶梅>研究精选集》，2015，台湾学生书局出版。转发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