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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庆元:时间才是我们唯一的投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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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07


6月14日,2020年第五届OCT凤凰花嘉年华的重头活动——OCT TALK“吹水集:林间十问”,在深圳华夏艺术中心举办。论坛以问题的形式展开,广州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副院长刘庆元是当天的10位演讲人之一,他提出的问题是:问题在哪里?

以下为演讲实录整理,发表前经过演讲人的审校,文中用图由演讲者惠允。本文编辑:黄紫枫、郑昕安(实习生),头图摄影:陈思敏。





我是一个严肃的街头艺术家,我喜欢幽默,但幽默不是表演、不是提炼,幽默是真实发生的,它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在无数个时间段里面,我都觉得讽刺与幽默是我回应这个时代的一种方式。我的工作中经常会出现幽默的状态,但我不会拿出来供大家分享,有时候还要把它藏起来。

我是做木刻实践工作的,就是使用木刻进行创作和艺术介入,并不是因为我对它特别迷恋,而是我想尝试用这种古老的技术跟今天对话,这更攒劲儿。我是一位教师,平时工作特别忙,但越忙越要创作,“忙”就是创作取之不尽的素材,这就是我的方式。不停创作之余,我喜欢游走在不同的边界。游走之余,我总是强烈地感受到时代的问题在身边剧烈旋转,我做不成回到过去的古人,我的作品是对当下的投射,我就是今天的投射者。

我的一个诗人朋友给我写了一首诗,我调整了一下,且当自我介绍,表达我工作的特点:

我所展示的东西
在中古就已注定了
古老职业的占卜者
不需要太复杂的句子
多呼口气都嫌多余
只告诉你一个疑问
如何用被剔除的部分
将阴阳翻转

木刻是做减法,它不能弥补,只能删除。没有犹豫,没有后悔,失败就是失败,拒绝就是拒绝,同意就同意,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在这些年漫长的工作当中,木刻无形中给予了我很多的性格上的塑造,不惧怕事务,不惧怕错误,相信失败给你带来的恩惠。我即兴想到了几个离我最近的问题,问题不可能有一个固定的答案,但是接近问题,能够促使你对社会、他人、周边展开一些思考。

每个人都住在自己的盒子里,远看就是一排排的书柜

第一个问题是角色扮演和不被察觉的生活之间的关系。我们很多的生活角色是被社会塑造的,这容易让人相信自己就是角色本身。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会愿意去观察不被日常生活表象所提示的另外一面,就像月亮的背面,我把它称之为不被察觉的生活。


我总觉得时代在持续地翻转盘旋,周围的世界进入了特别迷幻的状态,个体永远是在跟随公转和保持自转的博弈之间来回踱步,我们与时代共振,又从中抽离,走进去又跳出来。尽管我们现在每天要接收海量的信息,但人永远是一个孤独的存在,是物理世界里的尘埃,每个人就像住在一个个的小盒子里一样,被表情符号遮蔽了真实的言行,当我们面对的是强悍的时代景观矩阵时,个人的能量会怎么显现?我通过在创作中改写图像叙事/关系的方式介入生活观看本身,自我设计一套类型记忆的方法,寻找自己与生活之间的距离,也作为对自己不停的追问。

 
标语与口号,城市与人,时刻迎接第N次浪潮的到来

第二个问题,陌生化并不遥远,只是你想多了。什么叫做陌生?今天的时代不是陌生,而是即兴,陌生化是双向的过程。我做了一个小小的摸索,经常在我众多作品当中安插进一个我很熟悉的,大家却很陌生的图像,它总是无处不在,就像一个善意的玩笑。设想如果有一天我把你的肖像变成徽章别在胸口,供给不同人使用的话,你可能不一定愿意,这是件特别有趣的事情。当一个陌生人的肖像在空间中被展出,观众看到的或许是艺术,但我看到的是个人与他人之间的关系、个人和空间之间的关系。我希望我的工作能够被使用,能够不被估价,不被甄别与划分,可以随时把自己的作品送给想送给的人,与同好分享,为他人服务,在一种非常简单的关系中进行自由的交流。

看的越多,知道的越少 


第三,如何为他人服务,人到中年开始最佳。因为我是一个木刻实践者,很多工作是要为他人服务的。我发现当一个设计师、建筑师或者艺术家工作到一定程度时,他的人生历练 、行业经验和感知反应可以让自己更加精准地、主动的为非物质化的想象/理想服务,所以我经常观察周围不同学界的朋友,看他们是如何互相帮助、互相支持、互相激活。这是一种特别重要的工作信念,大家平时总是会不自觉地迷恋资本、权力和利益的捆绑,但我们其实是可以做一些排除捆绑干扰的事情,让工作本身变得更加丰富、多元和美好。我觉得这和成长阅历、视野和胸怀确实有关系。

音乐是阅读

我过去(包括现在)做了很多跟音乐相关的作品,因为我是70后,铁血打口一代,以前我们会疯狂的去找自己没听过的音乐、没看过的电影,在打口、盗版碟里寻找一种精神慰藉和干粮。等我进入中年,就决定为此再做一些努力,继续去推动好的音乐产品和活动与更多的年轻人(包括已经提前得了时代健忘症的中年朋友)分享。于是我会根据工作需要,做海量的关于音乐方面的视觉创作,这既是兴趣也是阅读,还是理想,一般情况下没人会轻易给一个资深中年志愿者提意见,那我可以按照自己的逻辑把事情做好,但越是这样越是要有严格的自我要求。

我在做视觉生产的时候,会跟不同的合作者们交流和学习,也帮过很多书店、文学阅读活动和纪录片导演做海报,做了这么多年,到今天我还在这样做。后来我觉得视觉生产应该更加具体介入日常生活,不要只是为展览而展览。无私、平等、协作是特别美好的事情,社会需要一种协作精神,但这很难,难才需要艺术家。
 
路过就是最好的风景,2019年末深圳沙井古墟公共艺术计划局部

很多故事无法用文字说明,它们背后就是非常直观的体验,有时候体验的训练蛮重要的,训练来自于哪里?我觉得需要靠不停地运转,不停地展开。也是因为这样,我的工作需要大量的产出,不能因为在工作室里放上一张画、一件作品供自己欣赏半天,我删除了享受工作过程的趣味性,要的就是直接的工作结果。既然这个时代已经增殖为一个矩形的景观时代,工作也是需要矩阵式的状态。我需要的工作空间很窄,前面流水线工作台,后面电脑,距离不能超过两米,这是我给自己设定的最佳设置。不要把工作室变成自恋室,不要扎堆聚圈,要通过不同的工作、协作反复训练自己,把自己投射到更广阔的天地里面去。


木刻就像分镜头,但我不是导演,这些分镜头也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片子。分镜头来源于自我生活的投射,导演应该是出现在镜头中的所有人。我的木刻实践论是开放、包容的,也是逆行的,有时我会把我的作品放在一些老建筑和墙面,不管我的作品是不是木刻,如果它按照自己的逻辑去了适合的地方,和当地发生对话,这就够了。生活不需要去寻觅,它就在身边,所以我希望我的作品越普通越好,甚至是让人视而不见,当它被使用又被忽视的时候,作品就成立了。


为MAXXI(罗马21世纪国立美术馆)创作的“街头故事会——20世纪60-90年代的28个街头艺术事件”
 
我这么做其实是想回应一个问题——自己是自己的LOGO,要给诸众木刻。可能因为我的木刻实践和社会的关系,自己又是个业余搞宣传的,所以愿意去为一段时间、一些事情、一些公共空间创作一系列作品。每当我去刻写这些历史、事件和对象的时候,对自己而言就是一次学习与再学习,反观与反思的过程。我现在越来越习惯这种海量任务劳作的状态,完全就是一个人的街头打印输出快闪店,前提是自己干、我愿意。

2017深港城市\建筑双城双年展期间,在深圳南头古城城中村的挡土墙上创作的一面约120米长的壁画作品《你的表情就是我的符号》

平时提供给各地乡村设计所使用的木刻创作素材
 
让大家在半个小时内听我讲这几十年做的事情,是高度的压缩,这不怪我,这本就是一个压缩饼干的时代。记得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一本畅销书叫《第三次浪潮》,作者是美国社会学家阿尔文·托夫勒,其中一句话对我印象很深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明天会使我们所有人大吃一惊。”大吃一惊之后还层出不穷,慢慢就变成了常态。我们要思考当下的时代哪里出现问题,有些问题不一定有答案,但是它总是会层出不穷地逼向你的眼前,让人无法迅速作出反应,直到第N次浪潮到来。

这些问题加起来给我最直观的印象就是,要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思考的原点是什么?无论是高科技还是低科技,无论是迷幻还是不迷幻,最后还是回到人本身的问题,回到我们为什么要思考,为什么会产生问题的状态。永远相信生活本身才是最好的老师,时间才是我们唯一的投资者,这算是我小小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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