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乡情（音频）| 洪泓：窝篮古地（泉州话，诵读：老马）[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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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篮古地

                （闽南语散文）

                               洪 泓

    在阮厝人（泉州人）有一牙（个）说法，一个人的落土时（出生地），叫作“窝篮血迹”，意思为像囝阿（小孩）刚刚落地，身顶（上）还带有母体的血迹，日后呣（不）管伊（他）行多远，心里想念的还是家㑑（自己）的窝篮古地。

好佳哉（幸之）阮生于西街。即搭（这里）就是阮厝（房子），有野多心适载事（合乎心意的事情）。西街，街街巷巷，宽呣过几步，长也呣过几百步。然而，即搭曲直天成的深街老巷，那些就地取材的青草石摛（铺）就条条辙痕的巷阿，铺张接续，严丝合缝，清气清气（洁净清爽），自成章法。斑驳的大古厝扇扇大门，出砖入石的墙头顶野悄悄探出串串芳冲冲（香喷喷）的素娘花（素馨花），墙围即是成阵结队的指甲花，青草石井盘顶的道道索（绳）沟，似乎在告诉（你），荣枯咫尺，让人窥见光阴的深处，常常相伴着那些被岁月沧桑挼（揉）皱得无限包浆又十分迷人的街巷……

西街呣止是阮（我）的窝篮古地，伊更是阮的精神胎记。

西街很细（小）。一条细街，一条在街中央喝一声，厝边头尾（左邻右舍）亲情伍什（亲戚朋友）都能听得见的。细末偌大，略显破旧，但细而紧凑，分量很重。细中寓大，又可以催生大或变成大，有人就此概括为“放大”效果。

出巷上街，从钟楼一路向西迤逦至孝感巷口（原唐故城西郭素景门城址）800多米1400多步，偌末远，约三站地之遥，相信倒背着手、闭着目睭（眼睛）溜达还呣用担心迷路。而且期间有三个熟识的建筑，一是番味礼拜堂；二是巍巍东西塔；三是洁白钟楼。行过无数回，抬头呣见低头见，过目难忘。

建于顶世纪的罗马式尖顶的西教堂依然故我，夕阳底的西塔顶栖息着一阵聒噪的白鸽，悠远的鸽哨，袅袅的钟声，逼仄的巷阿，曲折迤逦……一点也呣违和，放目可及近身的都是这些景色。

西街之宽在于其包容并蓄，西街之阔也在于其百川并纳。

多元文化在即搭亲像大熔炉中激荡融合，使西街人的精神世界格外丰富，从而展现出多姿多彩的气质。浓郁的古风，奇异的风情，古典的温润和现代的瑰丽交织成西街的万种风情。碰撞、交流、融合，形成了独特性格，也自然成为古城泉州文化气质的两个支点。

一日古街一千年，千年古街一日越。

即搭是一条“活着的”民俗街，因为并非仅用来展示历史，而是每一栋大古厝都野有人徛（住）在其中，窗明几净，街巷整洁。只要汝有大把的时间，只要汝愿意，随时随地旋入一栋古大厝，依然鸟啼狗吠，养鱼逗猫，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

西街人幸福指数超高，一世人三过畅:�某、生囝、做引公（人一生有三件乐事:娶老婆、生儿子、当爷爷）。每日（天）的生活呣用看日历，也呣用戴手表。每日开门只要看街面顶在卖什么物件（东西）便知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在西街即搭，一切传说，一切掌故，都是鲜活的。天天新鲜每一日！

西街，凡此种种细微，似乎都渗透着一种古旧醇厚，岁远剥蚀，俗尚敦朴，古厝番（洋）楼鳞次栉比，宅院迭进层出，巷道迂曲通幽。那迷宫一样的巷（子），那些当街舞动的晾晒的棉著（被）床单和由此割开的日头（阳光）与日头底的阴影，野（也）有那些日昼（中午）之时弥漫在空气间的饭香土豆（花生）油香和呛人的煤油味，那些来自收音机里讲古（说书）声以及一本正经的新闻播报，野有囝阿（小孩）的滚笑（嬉戏），乾埔（男人）僄笑（调笑），查某（女人）的謰謱（唠叨），耳边突然响起一串清脆的铃声，呣知影（不知道）来自骹踏车（自行车）在野是边三轮（三轮车）……

年久月深（历时长久），在中西文化的浸染中磨砺出的收敛与包容揉合出西街特有的气质。

古厝，采光日照通风均好，冬暖夏凉。顶落高于下落，正中厅堂宏大，视野宽阔。伊是阮心里深处最鲜活的那一点私藏，秘呣示人，只怕伊遭了风濩（雨）的侵蚀，抑或因弥漫在空气底而会变质。在阮心中，古大厝由高大到矮细，由缤纷到简单，由喧嚣到沉寂，到了后来一直囥（藏）入阮的梦里，晶莹成一颗泪滴。在很长的时间里，古厝一直阮的整个世界，假如有一日汝路过古大厝，似乎就路过阮的全世界。

就安尔（这样）古厝、番楼，相看两呣厌，野水（漂亮）也气派。老厝古意十足，肃穆大方，有情有调，清晰深刻；番楼异域风情，华丽动人，有韵律有美感，触手可及。土洋混搭，混合发酵，还显突兀。中西合璧，交相辉映，和而呣同，多元交融，几相辉映，到处透出了一股多元底蕴，以及一体多元文化脉络。

幢幢古厝番楼都承载着一牙又一牙家族的历史，喟叹着古厝番楼的前世与来生。

“旧时宅第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王谢堂前，百年沧桑。家族的荣耀与悲辛，俱付与夕阳残照，古街幽巷。

岁月无言，木石有痕。西街，具有唐宋的形体，明清的骨架，民国的面相，至今仍然完整保留民国风貌与悠闲民风，恍然感觉时间的倒流。时光亲像来到西街野定定（停止）放缓了骹步缓阿行（慢慢走），似乎呣愿打惊即搭的闲适恬静。

有时，阮归日（整天）趴趴走（东奔西跑），三不五时行在近街闪巷里，即搭处处透着传统的筋骨。裸露的红砖随处可见，伊见证着岁月沧桑，见证着老街深巷的古朴。零碎青草石的硬度，能够抵御锋利钎凿敲击，却经呣起长年流水般浅拖（拖鞋）的摩搓。光滑，光溜；光溜，光滑。岁月让即些冰凉的石块变成了姿娘（姑娘）一样滋润。出砖入墙的墙体剥落影影（依稀）点缀着旗袍般的遗韵，在此留落（下）踪迹。使人仿佛看到寂寞幽巷里昏黄灯光底的梨涡浅笑，少许惊艳，从深深的古厝埕院中款款而出，那重重叠叠的高墙并呣能阻挡时尚美丽、自由生活的向往。

即搭古街看来，千年风物全都奔来目底了。此街就像撩人的月色，照着今人也照着古人，却又分明呣是先前那一轮月了。但传统的力量是如此巨大，那氤氲的气息弥漫千年，从来呣曾飘散过。

世间事，有时，也是一种烦恼，有时，末呣一定就是一种烦恼；呣是美好太短暂了，而是日子太长了。

西街的街是历史的纪念碑，野是古城成长的见证者，伊用木材、砖瓦建造的古大厝记录了古城的兴衰、时代的风向和社会的变迁。从绵延千年古城到千年之后的古巷，每条街巷都承载着独有的历史与命运，寄托着乡情与乡愁，一直守望着一方文化乡土！

西街就是阮的“窝篮古地”，阮有会自豪于西街历史悠久，有时自豪于出生于西街，但阮野是常常呣由自主，而且愿意听别人赞美西街。西街野水，真的野水，但呣止于此时此刻，呣止于这些。

西街，让每一个远方的游客，心境为之豁然开朗的所在（地方）。

对于西街，阮呣是过客，阮是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