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行走田野杂记(视频)丨“把爱留在泸沽湖”团队:四川泸沽湖纳语传承与保护现状调查笔记

甘于恩 语言资源快讯
2024-09-12

由于微信公众号平台推出新功能,“语言资源快讯”左边显示的并非原作者,而是公众号管理者,原作者将于大标题和文末显示,感谢各位读者的谅解!



 四川泸沽湖欢迎您 ~ 





在中国西南川滇交界的横断山脉地带,有一个美丽的高原湖泊叫泸沽湖。环泸沽湖周围的广大地区,世代居住着一支自称“”,他称“摩梭”的特殊族群。


他们至今仍比较完整地保留着以母系大家庭和“男不娶,女不嫁”的走访婚为主要特征的母系文化传统而驰名中外,被称为“东方女儿国”。(引自《中国摩梭人》)



▲四川泸沽湖镇布树村



由于四川泸沽湖镇及周围地区旅游经济快速发展及乡镇调整等因素,近年来该镇外来人口不断增加,传统文化和外来文化的交流日渐频繁,泸沽湖畔世居民族的生产生活方式正在发生改变,或对其本民族语言和文化产生较大影响。


因此,当前对四川泸沽湖镇纳人的语言生活以及文化传承现状进行调查研究十分迫切。



▲“把爱留在泸沽湖”团队与热心游客(中)


2022年的夏天,“把爱留在泸沽湖”团队一行六人前往四川省泸沽湖镇。我们秉着“学用相融,知行合一”的理念,追求学以致用、用以促学;我们立足于专业或兴趣,走进大凉山,在保护我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化的道路上,留下了自己年轻的印记。




熊乙君


 重逢泸沽湖,拥抱“新”田野 




从2015年开始,我其实一直在思考能为泸沽湖做点什么事情。最初,新闻学专业的背景经历让我体验到了记录、发现和分享一些美好有温度的人与物的快乐。后来随着年龄与人生阅历而产生了变化,从追逐青年创意创新文化到更加关注中国传统文化再生长,特别是对“溯源”有了新的想法,但“人文情怀”与“社会责任”始终是我人生中的关注点。

 

20世纪50年代,中国科学院少数民族语言调查工作队对我国少数民族语言进行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全面普查,到2015年教育部、国家语委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我逐渐了解到调查并保护我国的民族语言,尤其是研究泸沽湖纳人的语言是一件看似小众,但是却有一些人一直在坚持做的事情,只是他们远离日常视野。法国国家科学院的语音学家Alexis Michaud说,“纳(摩梭)人以它奇特的民族风俗而名扬天下,但是,它的语言研究还远远跟不上它的名气。”

 

与此同时,在2020年,我有幸比较系统地学习了有关民族学专业的一些知识,与老师同学一起去西昌调研,并受好友相邀亲身体验了凉山喜德县的彝族年。2021年9月,我开启了正式的语言学专业学习生涯,有比较充裕的时间对泸沽湖畔纳人独特又迷人的语言开展自己的调查与研究,美丽的谢纳咪(泸沽湖)和当地善良友好的人们给了我莫大的田野调查帮助,可以说,在泸沽湖的田野中进行学术探讨实在让人流连忘返,因为总能遇到一群有趣的人。


▲在木里屋脚乡的山上寻找达巴



摩梭人博物馆馆长多吉舅舅说,“与其通过某个制高点去评价某个民族、某种文化以及某件事情,你还不如踏踏实实去感受、体会他们真实的生活,而不是人云亦云。”片面的观点终究会更加片面的误导世人。当在思考学术研究如何才能真正为泸沽湖当地做一些有意义的贡献,我认为如何“真实”地表达,才是最根本的。因为这不仅是发现的过程,亦是分享的过程。在泸沽湖的“新”田野中,我们应当看到他们共同的心愿和追求以及心底里最纯净的那一部分——或许能称为独特的精神力量,去发现她,保护她。


或许当代的田野调查者应当深刻清楚一件事——民族志化的研究方式或对待主体的方式起源必须为深入的“被注视性”这一方法是时候做一些调整了。因为随着“被注视者”的自我意识和思维方式不断提升,主体接触和吸收的外来信息不断增长并逐渐融入其中,他们基于比较清醒的自我定位和认同而呈现出相对独立的表达欲。我们以往具有主观起源的一种呈述在某些事件上可能与“被注视者”的想法截然不同。或者说,泸沽湖畔世居民族的故事正在经历从“他者叙述”到“我者建构”的转变阶段。




李哲


 在泸沽湖,体会另一种生活方式 




此次调研是我第一次前往泸沽湖,也是第一次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田野调查。我的第一个访问对象是一个开商店的纳人大叔,听我们和他介绍了身份之后非常配合的填写了近40分钟的问卷。他对纳语的未来发展表示非常担心,他认为如果纳语都不传承了,语言背后蕴含着的文化也就消失了。因此,他表示在家中一定要和晚辈说纳语,在学校教孩子普通话,这样孩子才能既学会普通话又能让他们民族语言、文化传承下去。


▲在四川情人滩的小店



【走婚桥】有两位受访者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一位是在走婚桥桥头的牵马叔叔,他非常热爱自己民族的文化和语言,他和我说他正是因为担心他们的语言有一天会消逝,语言中伴随着的文化也可能会失传,他要求他的家人,只要进家门,就只能说纳语,不能说汉话(四川话)和普通话。同时,在我和他说明我们填写问卷的原因之后,他激动的表示,只要能把他们的语言保护好,把他们的文化传承下去,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第二个是一位当地的幼儿园老师,关于为什么要传承她们的语言文化,她是这样说的:“我们泸沽湖镇交通也不太方便,就是在发展旅游业之后经济才发展起来的,人们的生活才变得越来越好。泸沽湖的风景确实很美,但是在整个川西并不是最出色的,而且也相对较偏,光靠风景来吸引游客是很难让游客再回到这个地方的。而要让游客对这个地方产生更大的兴趣,关键就是靠文化吸引,风景会看腻,但文化有让人一直探索的魅力,因此吸引人。所以说泸沽湖镇要发展,就是要发展旅游业,而旅游业要持续发展,还是需要依靠文化的延续不断,而文化是靠我们自己的语言传承的,所以一定要有人会说我们的语言”。


同时,她还和我说到,受疫情的影响,旅游业非常不稳定,因此,很多人不得不选择出去打工。有些孩子就是不会说普通话,或者普通话说的不好,这都影响他们在外地的发展,尤其是主动融入当地人民生活的自信心。这位姐姐的回答让我非常感动,她让我看到了在这个群体中的知识分子,对家乡的发展和文化传承的想法,也让我对“语言何以助力乡村振兴”有了新的思考。




王钰琳


 语言文化保护需要大家共同努力 




【布树村】让我印象非常深刻的是一个在球场上打球的哥哥,他非常热情地帮我们介绍他的兄弟们来填写问卷,受这位哥哥的感染,后面陆续有人来填写问卷,我感受到这里人的热情朴实。此外,我还采访到了一个汉族的哥哥,但是他的爷爷是纳人,他们家就在当地生活下来,因此他自己对纳语产生了浓烈的情感。他的母亲是汉人,但他的内心非常认同纳文化,认为纳语是自己母语。这让我感受到在泸沽湖这样一个多民族聚居地,人们的语言生活十分和谐,相互的包容度很强。因此,我认为语言文化传承和保护不仅仅只是某一个民族的事,泸沽湖是多民族聚居地,也是所有在此生活的人们的共同家乡,需要大家共同努力。


▲在前所村达嘉林寺



【洛洼村】的码头上遇见一个刚高三毕业的当地学生,他从小就生活在泸沽湖一带,在我问道他想要在哪里读大学的时候,他十分坚定的告诉我“西昌学院”,我说为什么不想去成都或者其他的大城市呢?他回答道,“城市太大了,我会产生恐惧,我不想走出大凉山!”。我其实很有感触,泸沽湖当地其实碍于地理交通的不便,很多当地的小孩无法接受到外面先进的一些教育资源,导致这边的孩子接受的讯息也是比较闭塞的,对外界充斥着好奇与恐惧,从而我也了解到当地的教育资源也比较落后,师资力量也十分薄弱,我想若要长久持续地保护泸沽湖当地文化,首先教育的问题不可忽视。


【扎俄落村】的一家客栈里,那家有5个小孩,妈妈是新疆的汉族,爸爸是泸沽湖当地人,在我问询到他们小时候首先学会的语言时,他们基本都说是普通话,其中一个上六年级的小朋友现在在西昌读书,他告诉我们虽然他也会讲纳语,但在家庭中,因为父母想让他们未来出去找工作或者读书,所以长辈会特别重视小孩的普通话教学。


由此可以看出,泸沽湖的语言文化传承与保护必定离不开当地经济的发展,而经济的发展也必定需要语言文化支撑。泸沽湖的语言文化保护其实与当地经济、教育的发展息息相关。但我想作为一个学生,对泸沽湖这边的文化保护发挥的作用可能是微不足道,但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宣传这边的文化,不是泸沽湖遇见了我,而是我遇见了泸沽湖。




向添雨


 它就是一场梦,一场属于时间的梦 




我与泸沽湖的故事,开始于布树村那场盛大的篝火晚会。盛装打扮的纳人跳着古老而又轻快的舞蹈,手拉手脚碰脚,肢体的律动简洁又明快。而我们围在篝火旁,混在人群中,相互挥手微笑,温暖流淌在心底。微风低吟,桨橹浅唱。晚会早早结束,但这个四面环山的湖畔已俨然成为了心灵的居所。即便是刚刚闯入的像我们一样的游人,生物钟也好像被施了魔法一般,内心一下子变慢了,变缓了,变柔软了。我们感受到了久违的朴素与自洽。无论是来过泸沽湖的人,还是不曾来过的人,都会觉得它就是一场梦,一场属于时间的梦。


▲在多舍村玉米地旁



【多舍村】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弟弟。他估摸十岁,假期帮家里的停车地收钱。他的普通话说的很好,人也很懂事,在采访中发现他对纳语有自己的观点。据弟弟反映,不像泸沽湖的老一辈,这里新一代的小孩从两岁就开始说普通话,有些孩子甚至只会使用纳语的一些称谓词。对此他表示挺担心的,他觉得不论普通话有多么普及,对于自己而言,都只是一种沟通的桥梁,方便各地各族交流,而纳语至始至终才是最亲切的语言。如果大家都慢慢不说本民族语了,那么他就会找不到自己的身份认同感,会很失落。


对于今后的打算,弟弟说他不想去外地发展,只想留在泸沽湖,为家乡做一份贡献。问其原因,他说他从小就在山里长大,不习惯城里的生活,还是家乡待着舒服;二是他在泸沽湖无论靠划船、牵马还是种地,都足够养活自己了;三是这里依山傍水,环境十分优美,这里的人们都很知足很长寿,很喜欢这种悠然的日子。


访谈过程中,弟弟的很多话语都触动我心。比如,在提及他奶奶家里有什么困难的时候,奶奶表示家里有一个精神有问题的舅舅,没办法像其他成年人一样出去挣钱养活自己,很不放心他。然而弟弟却说,别人家疯了的人都会酗酒打人,可自己家的舅舅很安静,只不过就是没法出去挣钱而已,但还能靠家族的支持,所以他们家已经很好了。这份成熟与懂事让我重新去认识了一个十岁的孩子,他把自己的艰难咽进心里,永远把最美好、最纯真的一面展现给其他人,乐观与知足是我从他身上学到的最棒的东西。




田景婷


 在泸沽湖,再次因美好而感动 




一位纳人姐姐说,现在大部分的年轻人对纳语的掌握程度都不如老一辈了,由于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发展,新的事物不断增加,旧的事物不断消逝,而纳语自身词汇的更迭速度不及社会的发展,导致他们难以用纳语去表述,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平时都选择四川话或普通话交流,这一现象在越年轻的人群中越明显。


在听完这一席话后,我们都无不感到伤感。另外,姐姐的婆婆虽然汉话说得并不利索,但她仍向我们尽力表达了她对想要将纳语传承下去的迫切期望。听完她们的话后,我思绪万千。无奈的是,由于人口数量与当地旅游资源开发的原因,他们的文化很难以继续用自然的方式传承下来。


▲在五支落村的小超市



【多舍村】,一位在自家门口乘凉的纳人爷爷在采访中提到,他自己是从云南走婚到四川泸沽湖的,并十分希望能够有自己民族语言的电视节目,这样不仅会加大自己民族的知名度,还能为许多不懂汉话的老人提供新的娱乐方式。


紧接着,在采访完老爷爷后,我们又遇到了许多纳人小孩,他们很热情领着我们走进多舍村,在这一过程中,我也了解到了真正的泸沽湖居民的生活情况——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是家里有客栈可以经营。他们或者外出给游客编头发或放马,大部分人家里的经济条件仍然拮据。例如,衣服是志愿者送的、孩子没有能够安静学习的课桌、杂乱无章的环境,这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差距的存在。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下来,我发现当地的纳人都十分淳朴与热情,我深切感受到了当地少数民族的热情与温暖,再次因美好而感动。此次调研活动让我真真切切的在了解当地的生活情况,希望以后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去记录、去保我国的少数民族语言与文化。




宋佳瑶


 每个人都能写下浓墨重彩的人生 



【喇氏祖母苑】,我先和家族里面两个小朋友(一个五岁,一个四岁)交流,在交谈过程中得知他们平时主要是讲普通话,自己本民族的语言说的并不流利。并且两个孩子提到,自己的普通话是在幼儿园老师教的,而且老师不希望在幼儿园里出现民族语言,严格要求普通话交流。


后来又和一个九岁的孩子交流,他对自己民族语言的掌握情况要好很多,可以流利的表达。他说,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自己能够学到更多本民族的语言。他们的家长表示,非常担心下一代本民族语言的使用情况,他自己都会在说话时都会有意识的培养自己的孩子使用本民族语言交流。


▲在喇氏祖母苑客栈


【格姆社区】,我们采访了一名社区工作人员,和他一番交流后,了解到他对他们本民族语言文化传承的担心,也能真的感受到他是真心想要为家乡做些什么,从而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他告诉我们,他从前是经商的,但是由于自己的理想,渴望实现自己的抱负。为此,他放弃了从前的经商生涯,从基层干起,为家乡的百姓做实事。


【前所村】,我们遇见一个正在读初二的小妹妹,一个很热情,很有梦想的小妹妹。她谈到自己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作家,但是可能家里人却并不认为她可以做到。除此之外,她坚定地说,希望长大以后回到泸沽湖做一名数学老师。我们大家都为她的梦想而感动,为她的选择所感慨,在泸沽湖,每个人都能写下浓墨重彩的人生。





 NOT  THE  END 



别走~或许你与民族语言保护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呢?

留言区聊聊~




-


 视频创作团队 

(排名不分先后)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中国语言文化学院】

熊乙君、李哲、向添雨

田景婷、王钰琳、宋佳瑶

【露营旅行】【松弄旦朱】

【喇氏庄园】【喇氏祖母苑】

陈梦佳、焦珺、汤静仪、倪睿琦、钟洪梅

穆恩和、翁基直玛、杨格科、喇天吉

扎西拉姆菲菲、娜卓甲初智玛、二车

本期编辑|熊乙君

本期审读|牙一淇

责任编辑|甘于恩

图片

“把爱留在泸沽湖”团队

投稿邮箱

jnufyzx@163.com

版权归【语言资源快讯】所有

转载请标明出处



行走田野杂记 | 责任感、使命感、紧迫感——严修鸿谈方言田野调查之苦乐【转发】

行走田野杂记 | 郭熙:走访沙巴“山东村”甲必丹记略

行走田野杂记 | 侯兴泉:异域采风纪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语言资源快讯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