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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早已消失的活字印刷,竟在一个古村落里千年流传

2016-05-09 用美物温润生活▷ 拾遗
拾遗物语韩国申遗“端午”后,现在又开始申遗“活字印刷”。活字印刷,与造纸、指南针、火药一起,一直被称为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但随着时间流逝,这项古老技艺早已不见踪迹,于是韩国人有了可乘之机。而就在我们担心“活字印刷”会被韩国抢先申遗时,浙江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木活字印刷,还在一个古村落完整地活着!千百年过去,这个古村落的人,依然在用活字印刷雕刻时光。
浙江瑞安市东源村,还传承着古木活字印刷,这是活字印刷源于中国的最好证明。
东源木活字:墨色生香八百年
浙江瑞安,有个叫东源的山村。竹篱瓦舍,与外界的喧嚣相隔。如果天气晴好,你会看见有人在院里伐木、刻字。他们虽是普通村民,但一身儒雅,让人心生敬意。
村里最有名的人,叫王超辉。61岁的他,是王氏家族木活字印刷第23代传人。见到他时,他正用蘸墨的棕刷涂抹字模。因为长年涂刷,字盘已变得黑漆发亮。待字盘着墨充分后,取一张宣纸覆于其上。再用棕刷轻轻扫动纸面,直到纸背显出墨迹。宣纸揭起时,上面已印满繁体老宋字。文字方方,墨香淡淡,极其古雅动人。用手触摸文字,可以感觉到凹凸不平的纹路。“这是文字的骨骼,也是文化的脉络。”王超辉说。
很多人知道活字印刷,但不了解木活字。汉朝蔡伦发明造纸术后,纸张便取代了竹简。但知识传播依然不便,因为抄写还是很费工。于是,雕版印刷术应运而生。但雕版印刷有个大缺点:印一页书就要雕一次版。一本大部头书,雕版就要花费几年时间。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北宋毕昇发明了活字印刷术。只需雕刻一副活字,就可以印刷任何书籍。
当时,活字是胶泥制成。时间一久,字体就会模糊。元代初期,王祯便对活字印刷进行了改良。以木代泥,木活字印刷就此诞生。与泥活字相比,木活字更简便,所以得以盛行。元明时期留下的文本,大都采用木活字印刷。清末,西洋机械化印刷进入中国。木活字难以抵抗,迅速退出历史舞台。但没想到,其工艺竟在东源完整保留了下来。
【选材有讲究】制字模,得选用一种叫“棠梨木”的木材。棠梨木质地坚韧、纹理细腻。雕刻虽然费工,但可百年不烂。
【刻字有刀法】木活字印刷最难就是刻字。秘诀八字:反手,先横,次直,后撇。反手:用毛笔将字反写在字模上。要写好一手反字,起码得有五年工。先横:先刻横笔。次直:再刻竖笔。后撇:再刻撇捺。最后,再把空白边角挖去。要刻出一手好字模,起码得有五年工。
【检字有口诀】要印刷,首先得检字。王超辉家有一套捡字秘诀:“君王立殿堂,朝辅尽纯良。庶民如律礼,平大净封张……”即所有“君”字部首,及字形与“君”相近的字,放在字盘同一行;把带“王”字部首的字放在第二行,依此类推。不通检字诀,排版犹如大海捞针。
【排版有格式】排版既要分型,又要承载祖法。序、跋、志等文章,要按古籍格式排版。天宽地稳,行格明晰,美观大气。
印刷过程是很原始的。从研墨开始,然后“下刷”。用棕刷一端蘸墨,均匀涂刷印板。再取纸覆于其上,用另一棕刷轻轻扫动纸面,直到凸起来的字体吃墨均匀,揭起宣纸,一张古朴清秀的印刷品就诞生了。
谱师,木活字的最后守望者
为什么木活字只在东源存留下来了?元代政治失纪,百姓颠沛流离。为了宗族传承,需要编印纲常联络的谱牒。福建有个人叫王法懋,因兴趣所致帮人修家谱。后来,帮人修家谱便成了王家祖传手艺。清乾隆元年,王家掌门王应忠到瑞安游历,发现东源“颇具宝地之相”,便率家人迁居于此。王氏一族,从此就在东源做起了谱师。
翻开浙江各地族谱,会发现扉页上几乎都印有——“平阳坑镇东源(东岱)村×××梓辑”。梓辑,是东源谱师运用木活字编印族谱程序的总称。修谱后,需要印刷成书。当时木刻活字印刷盛行,王氏谱师便应势取之。从而使木活字印刷术代代相传,应用至今。
浙南、闽北是典型的移民社会。颠沛流离、聚族而居的生存背景,造就了浙南、闽北人强烈的宗族观念。“三世不修谱,当以不孝论。”即使“文革”期间,修谱也不曾中断。宗谱印量较少,一般一次只印四五套,所以从成本上考虑,木活字是最佳选择。这正是东源木活字赖以传承的社会土壤。
“文革”期间,宗谱被视为“四旧”。于是,修谱被严令禁之。但背地里,依然有很多老人请王超辉修谱。“到别人宗族祠堂修谱,都是关上门偷偷干。”有一年冬天,他替一家宗族修谱时,被当地公社领导知道了,派人来抓他。他连滚带爬,最后躲进河里才逃过一劫。木活字修谱,就这样“惊险”地活了下来。
东源村修谱的名声,不是靠广告打开的,而是一代代王氏谱师靠手艺打开的。宗族修谱,总喜欢找以前给他们修谱的师傅,或者他们的后代。谁修的谱,就落谁的款识。客人会按照落款,找上门来。“有一次,别人拿着300年前的老谱找我新修,我一看,落款是我祖上的名字,感觉特别亲切。”王超辉说。所以,王超辉极其爱惜羽毛,精益求精。靠一技之长谋生的人,就是这般在乎名声的净度。这就是根植于民间的,最平凡又最宝贵的匠人精神。
王超辉不喜欢讲自己的故事。“谱师们都没有故事。”他说。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时间的纯粹延续上。那些谱中人,无一例外地都归化为起止有序的时间段,褪去血色和情感后,温顺默然地进入家谱,最终成为一个名字和一段注释。每天面对这样的无情,谱师们心甘情愿地舍了自己的人生故事。仿佛和时间达成协议,共守一个秘密,沉默与共。如同浮士德向魔鬼交易青春,谱师们做的是一件以自己为代价的事情。
过去,谱师接受聘请后,就住进聘请家族祠堂。挨家收集资料,再参照老谱,基本就差不多了。可现在,资料收集成了最大的问题,家族的人,都散落在世界各地打工、做生意。“为了核实一个人的去向与经历,我们有时需要辗转打听数月甚至数年。”这个时候就只能等待,但这就是家谱的实质。在等待中,在家族的兴衰更替中,一本家谱慢慢地自我丰厚充实起来。
进入新世纪,东源谱师迅速衰落。改革开放后出生的年轻人,大多没了修谱意识。而他们往往又掌握着经济大权,那种来自内心的溯源归宗的意识,以及因此的重视和大投入,再也没有了。于是东源年轻的谱师们,便耐不住寂寞和苦寒,把活字和宣纸散落一地,一个个外出闯荡去了。
最近十年,这个偏僻山村终究吹进了山外新风。一些人买来了铅活字,还有人学会了电脑排版。修谱之间的价格,从此变得极为悬殊:电脑排版印刷8元/人,铅活字印刷10元/人,而木活字费工费力,不能少于15元/人。木活字修谱的生存空间由此变得更加逼仄。于是,很多谱师选择了向铅活字和电脑妥协。但王超辉执拗地坚持着木活字修谱:“宗谱是种古老的东西,必须要用古老的木活字去配才合适。”修谱不能投机取巧。“唯有沾染时间与信念的东西,方可敬畏祖先。”王超辉说。
王超辉躺在长椅上,微闭双眼。那个年少的他,似乎突然挣脱记忆,在院里的阳光下一闪而过,他恍似静静地躺在历史的边上。他倾尽一生心力,想记录下一个个家、一群群人之间的神秘关系,而最终,他却记下了这个时代不可抵挡的变迁,也许还有,他们自身的渐渐消亡。
文字为「拾遗」原创,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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