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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缺什么,就越想炫耀什么

罗楠 好好虚度时光 2018-11-08


文|罗楠     图|刘宝军


▲主播/夏萌  配乐/小松原俊-Love Song 梁静茹-知多少



几天前听故宫博物院单霁翔院长的讲座。


在细数故宫前世今生的同时,也谈到了城市发展与文化遗产的保护,他慨叹:现在的城市太缺少文化自信了。


一片片历史街区被夷为平地,一座座传统民居被无情摧毁,城市文化空间的破坏,历史文脉的割裂,社区邻里的解体,导致了城市记忆被一键消除。


这种惋惜,当年龙应台在一次建筑思想论坛上也表达过。


经济的急速发展,从高新技术开发区到经济开发区,到各个城市新区,都要建一个CBD。


城市规划设计中的抄袭、模仿、复制,导致千城一面,城市面貌走向趋同,遭遇的,是一场外形相似的“特色危机”。


缺乏沉静思考的过程,急功近利的拿来主义也无法培养自己的建筑大师,因为没有美学“土壤”。


就像网上被曝出的安岳石窟大佛被毁容式修复。高饱和度的色彩,粗糙不走心的工艺,使千年古物被一一修复成艳俗的“喜羊羊”。


没有审美力真的是场绝症,仿佛精神上的枯竭,再多的知识也挽救不了。




那么美学的土壤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人所处的时代与家乡,是集体审美的培育与引领,是一地一家的文化积淀,是百年前蔡元培校长提出的生活环境对一个人的巨大影响。


外在,是道路的美化,建筑的精致,名胜的布置,古迹的保存。


内里,是从小到大对自然韵律的感知,对情感的体验,对传统文化的浸染,对世间万物的感同身受。


会从唐诗里读出眼泪,会为一棵树一株草而动容,会在一处古迹前感慨万千,会因一尊佛像一个明清花瓶,而生出岁月艰难浮世沧桑之感。


它令我们念念不忘,因为人世间所有的痛苦与愉悦都是相通的,即使过了百代千年。


作家祝羽捷写道,


“审美首先是一种在乎,我们愿意为美好的事物动容,愿意付出时间和精力与之相处,我们在乎带给我们感动的事物和人。


梁思成和林徽因会誓死捍卫老建筑,拾稻穗的劳动者在米勒眼里是崇高的,王尔德提醒身处在阴沟里的人们要仰望星空,母亲眼角和额头的皱纹是美的。”


就像我一直钟爱那些散落于时间手掌上的老建筑,总是觉得古迹的美,从来蕴含着百种面目,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看到它。


有的人会觉得只是古旧之物,毫无生机又尘灰满面,但在一个发思古之幽情的人眼中,它展露给你的,是岁月的风骨,那沉哑喑灭的美瞬时被唤醒,一种历经劫难后的大梦方醒。




风物二字真是动人。


它深埋在城市的肌理,是时间凝练出一地的灵气,是守护着的老灵魂。


尤其喜欢旧。去苏州小巷,抑或皖南古村落,仿佛是树深时见到了鹿。


又像是雨过天晴云破处的宋瓷,总是素素的,旧旧的,一把浮华洗练成日常。


日光幽暗曲折,映在历史的回廊与往事的屋瓦巷,映出光阴的风,花,雪,月。


活了百千年的地方是有记忆的。


一代代的储存映射,建筑不败,生活在这里的人,永远在此地轮回,以血肉,以气韵,以丰沛的记忆构筑其面貌骨骼,独一无二,并以一种持续的缓慢的鲜明的气质继续发散。


梁实秋喜欢一切旧的事物,老朋友,旧时代,旧习惯,古书与陈酿。


旧的事物之所以可爱,往往是因为它有内容,能唤起人的回忆。


而脱离了精神的原乡,抽离掉内心百转千折的惆怅,家园不再仅仅是墙头探出蔷薇花的小巷院落,取而代之的是成倍速度拔地而起的,被高价售卖的钢筋混凝土建筑。


内心深处的故乡碎裂于虚空。


所有的开发建设都雷同,所有的繁荣都透着拥挤喧闹,过分地追求“术”,却都对内心的动荡与不安,失魂落魄选择视而不见。


忘我的投入一种浮醉,像毫无逻辑可言的幻梦一场。


帕慕克在《伊斯坦布尔》中说,欢乐背后是堆积如山的旧账和波涛汹涌的责难。


城市之魂可以批量复制,缺乏文化素养,也没鉴赏能力,一旦有了钱,便有如暴发户的审美,富而不贵。


一人一家一地,莫不如是。



老北京有句戏言:房新树小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


清朝内务府掌管宫廷财务,组织庞大,职务繁杂,实在是肥缺。且内务府人多不知书,中饱私囊贪污舞弊事件层出不穷,也大都是皇室的亲信。


一旦入了内务府,身价似乎陡升,忙着买房置地囤金。


房是新的,树是现栽的,画是捧场的新作,不知书,却又要附庸风雅,结果就是“天棚鱼缸石榴树,地炕肥狗胖丫头”。


大概越缺乏什么,就越想炫耀什么,如同跟风,如同盲目地攀比,究其原因还是内心的不自信。


自己的价值观建立不起来,又无内心根基,也没有清醒的自觉,便会陷入德不配位,互相牵制的死循环。


可是,炫耀性消费终是不能长久。日本作家新井一二三曾在书中记录日本的八十年代:


股票和地价都越炒越热,在新宿等闹区,几乎每个行人都穿着名牌服装、名牌鞋子,花大笔钱喝最高级的红酒、白兰地到酩酊大醉,然后不怕车费多贵都要打的回郊区的住家去。那几年的日本,简直开着没完没了的嘉年华,或者说是天天过年晚晚过节的全面性疯狂。


但,经济过热的副作用很快就明显了,本来一点不值钱的小块土地,在短短几年内升了几倍,竟值几百万美元。


与此同时,传统习俗也在那几年内消失了。


泡沫经济只维持了五年左右,1989年达高峰,1990年就破裂。国民经济长期停留在低迷状态。


可是泡沫之后,一些传统习惯就消失了。更加合理化、计算化思考压倒了古来的生活文化。


“金钱能够买到一切”成了道德观念败坏到底的铁证。


所以我一直喜欢一句话——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人应该对潜在的危险有所警觉,要懂得及时放下与离开。


放置现在的语境,无论外部环境怎样的亢奋和焦躁,膨胀的信息,变态的欲望,扭曲的价值观,别人热衷什么,以什么为荣,自己也去做去跟随,本质上就是屈服,也是将自己立于另一种险境。


在一次次流沙陷落的时刻,“富而不贵”病频发的时代,自省、缄默、含蓄永远是最大的保全,哪怕是退避与静观。


“为心搭建一个空间,让自己可以观望、决定,不管外界如何,时时能回到这种平衡。”


在这个空间里承受人生的无常和生命的悲怆,而不是用追随的方式去寻找存在感与安全感。


自己真实的感受才是对时间作出的承诺。前路修远漫长,风长气静是唯一的抵抗。


如沈从文借《边城》道出的,慢慢吃,慢慢喝,月白风清好过河。



本期作者:罗楠,喜旧人,旧事,旧物,旧时月色;爱美衣,美食,美景,锦衣夜行。个人公号:月童渡河(ID:yuetongdu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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