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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间丨纽约-首尔-大连-北京,航班取消后,我买了1.9万回国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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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我从北京飞到美国纽约,准备在纽约州参加一个非虚构驻地项目,为期五周。
当时国内疫情爆发不久,出发前一周我在北京几乎天天在家隔离。到了纽约,看到生活照常,街道车水马龙,有种久违之感。
到美国的第二天,美国政府就对过去14天到过中国的人颁布了旅行禁令,我不禁暗自庆幸逃离了国内的疫情,可以按照原计划继续生活、工作。
驻地项目的参与者来自6个不同的国家。驻地刚刚开始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来自疫情正在爆发的国家。其他人偶尔会问我国内的情况,但是大都终止于礼貌和好奇的询问。
2月27日,我们驻地平时出入的地方都悄悄放上了1L装的免洗洗手液。当时美国的疫情刚刚在西北部的华盛顿州出现一点苗头,我们看到驻地有应对措施,感到放心,同时也互相开玩笑说这些洗手液突然出现,没有什么解释,让人想入非非。
我们驻地在纽约市北,开车3小时路程的乡下。这里居民很少,没有商店,只有一个公共图书馆、邮局和一个只在周三晚上和周六上午开门的餐馆。这种与世隔绝的氛围让我们感到安全,但我们不免和新闻里读到的疫情产生脱节。
3月10日,纽约市外北部郊区New Rochelle感染人数超过100人,我所在的驻地的气氛也紧张起来。大家吃饭聊天的话题总是回到疫情。第二天,驻地取消了所有对外的活动,大部分员工也开始在家上班,只剩下我们12个驻地参与者和几个骨干员工。接下来的几天里,好几个驻地参与者担心疫情大爆发,修改了行程,准备提前离开。除我之外没有人对疫情有所准备,我给几个要坐飞机的朋友分了口罩。
3月12日,我给航空公司打电话想提前经香港转机回北京,等了30多分钟才接通。最早能改签的日期是3月25日,虽然不知道接下来2周会有什么变数,但也只能接受这个改签。出于好奇我查了一下直飞回国的机票,接下来两周的票已售空,有些票价已经高至9万。
之后的等待度日如年。
经历了国内疫情的爆发,我深切地体会过事态一天一变带来的不确定性,以及引发的紧张和焦虑。我担心纽约会突然像武汉一样封城,这样我没法从肯尼迪机场坐飞机回国。我担心航班取消,这样我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买到一张新的机票。我也担心国内政策变化,给我回国带来其他困难。
驻地项目的最后一周,纽约市的疫情越来越严重。我每天读新闻,都觉得在读武汉疫情爆发的闪回。这一周我们几乎都无心工作,我的生活就像去美国前一周在北京隔离一样,每天被铺天盖地的新闻弹窗轰炸,社交媒体上全是找不到试剂盒、物资紧缺的求助,确诊人数一直飙升。
这一周,北京对海外回国人士的政策也在不停变化:从居家14天观察,到必须自费进行集中隔离观察。虽然14天的酒店钱对我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但滞留纽约和先飞外地再回北京都不是上策,我还是决定按原计划飞回北京。
3月20日,我的驻地项目结束了。我原本计划在飞回北京前,到纽约朋友家中借住。但是权衡利弊后,我决定去住酒店,以减小交叉感染的可能。
一路上我们开着广播,节目全和疫情相关。开车捎我回纽约的朋友却说:“每天看新闻觉得纽约水深火热,现在看到这里一派祥和的场景,我突然不那么焦虑了。”但我们心里都清楚,此时此刻,纽约的医院又是另一番景象:医生抢救病人的紧张和物资短缺的绝望……
路上偶尔有救护车或警报声传来,我就忍不住猜想,车里运送的会不会是危重的新冠病人。
原本有一张回国的机票以为高枕无忧,我完全没有关注其他航班的状况,以及各国的旅行禁令,现在突发变故,让我乱了阵脚。查了不同的航班,发现直飞航班几乎都被取消了,所剩的不是天价,就是售罄。又看了各国转机的政策,结合还能买到的机票,和相对合理的航程考量,我发现只剩下首尔仁川机场转机还可行,于是下狠心花1万9买了机票。买了新机票以后度日如年,生怕美国、韩国或国内会有新的禁飞政策。
越是临近出发,我读到的在飞机上染病的新闻越多,特别是那些回国后被检测为阳性的人被一些网友称为“千里投毒”,仿佛在海外的人在疫情爆发时回到自己国家的权利都可以被剥夺。同时国内对海外归国人员的政策越发苛刻,似乎在发出鼓励大家尽量不回国的信号,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为原本就已经很坎坷的回国之路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出发当天,我把准备好的口罩、手套、免洗洗手液、消毒湿巾随身带好。并提前在脑海中预演了一遍不同场景的防护措施:刚上飞机要如何消毒座位周边的环境,如果需要上厕所要何时更换手套,等等。
肯尼迪机场人少得可怜,仅有几个开放值机的柜台排满了等待托运行李的乘客,大部分人都带了2个行李箱甚至更多行李,想必是长期生活在纽约、临时决定回国的人。
在仁川机场转机非常顺利,当我再次登上飞机准备飞往大连时,我终于感到安心了:至少不会滞留海外了。
由于飞北京的国际航班改为在其他城市入境,我们的航班要先在大连降落。下午6点半,飞机降落后,几个做了全套防护措施的海关工作人员上飞机,给大家测了体温,并让那些有发热症状和申报过去14天曾有症状的人先下了飞机。当我看到有坐在我附近的人最先下飞机时,吓了一跳。
检测核酸的小隔间像是一个简易牙科诊所。医生把大灯打开, 让我在躺椅上躺好。之前,我在网上看到过一个奥地利朋友接受鼻咽拭子采集的视频,看起来异常痛苦,没想到我也体验了一番,确实像很多人所说的,有种棉签要直接捅到大脑的感觉。我问医生要多长时间出结果,她说6个小时。
凌晨2点,6个小时过去了,我们还在候机厅里等待。不时会看到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走动,这时也无法根据他们的衣着判断他们是机场、海关还是航空公司的工作人员,更无从判断我们的航班是不是就快起飞了。
事后我才知道有很多原本飞往北京的飞机,因为检测出一两例阳性的感染者,整个飞机的人都在其他城市就地隔离了。能够回到北京的我们无比幸运。
早上8点,距离飞机从纽约起飞已经过去33个小时了,我们终于坐上了前往隔离酒店的大巴。路上,我发现路边的树都长了新芽,花也开了,路上车流不断,我好像很久没有看到一个城市正常运转的样子了。
未来14天,我可以在一个条件还不错的酒店房间里安稳度过,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确定性让我很有安全感。这一路经历了这么多不确定性,和不受自己掌控的无力感,我为自己健康安全回到北京感到幸运。
我对自己说:北京的生活快要回归正轨了,能回家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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