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陈怀炯

编者按

      近年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把发展中医药上升为国家战略，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推进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四川中医药事业产业文化发展迎来了大好时机。作为四川省首届十大名中医中唯一来自县级医院的医生，陈怀炯老师秉持“大医精诚”，淡泊名利、视病人为亲人，充分运用高超的中医药技术治病救人，是中医药人的典型代表，更值得当代每一位中医药人学习。我们要从老一辈中医药人身上汲取力量，淡泊名利、埋头苦干，抢抓中医药发展重大战略机遇，学党史、悟思想、办实事、开新局，以昂扬姿态奋力推进新时代中医药强省建设，以优异成绩迎接建党一百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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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1年3月17日是国医节。奔袭300公里，到天全县中医医院讲《中医药与新冠疫情常态化防控》，连续讲了三个半小时，并不觉得累。因为，我不是来当老师的，而是带着对老院长陈怀炯长久的崇拜和崇敬，来接受灵魂洗礼的。

      我和陈怀炯先生并不相识。2006年，四川省评选首届十大名中医，陈怀炯先生与吾师孔定先生一起获此殊荣。陈怀炯先生是四川省首届十大名中医唯一的来自县级医院的医生，也是唯一的只有副高职称的医生。吾师对陈怀炯先生的人品医德医术赞不绝口，我也因此第一次知道了陈怀炯先生的故事。此后，又陆陆续续听到更多陈怀炯先生和他的中医院的传说。

      听得多了，心中的敬意便越来越浓烈。一直都想走近陈怀炯先生，想得到这位传奇式中医前辈的加持赋能。

      此次应邀赴天全县中医医院讲课，正好遂了心愿。

      一到天全县，耳边听到最多的三个字就是“大先生”。这是天全县中医医院上上下下、所有病人，乃至远近老百姓长期以来对陈怀炯老院长的尊称。

      四川人历来称医生为先生，大先生也就是孙思邈《大医精诚》所谓的大医。当医生当到众口一词称呼“大先生”这个份上，算是极致了。

      讲完课已接近下午六点钟，在天全县中医医院高书记陪同下，我参观了医院门诊部。看见骨科门诊依然门庭若市，各个诊断室医生都在接诊处理病人。

      67岁的杨医生正在给一名尺桡骨骨折的病人做手法复位，力度很大，病人很痛，错位的骨折很快就接好了。然后用纸板做小夹板固定后走人。

      接着杨医生又为一名颈肩综合征老年女性患者拔罐、推拿按摩、敷贴医院特制膏药，病人马上就感觉轻松多了，一共才收费8元。医生直接收钱，放入抽屉。

      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一是那么长时间那么到位的治疗，还有药物敷贴，8块钱连膏药钱都不够，太便宜了。二是医生怎么可以私自收费？

      高书记告诉我，他们的医院和医生都不以挣钱为目的，收费价格一直很低。医生代收费是因为骨科病人行动不方便，排队交费很麻烦，收费人员会定时来诊断室清点收钱。

      可见在这里，病人对医生的信任，医院对员工的信任，员工对医院的忠诚，已经形成一道独特的文化风景。

      天全县中医医院以中医骨科为特色，把中医药“简便验廉”做到了极致。很远的病人都慕名前来就医，因此也带动了天全县餐饮住宿业的发展。这一切都是拜大先生陈怀炯所赐。

      一个人，一家医院，一座城市，演绎出许多动人的故事。

      大先生出生于1944年10月，是陈氏骨科第三代传人，以中医手法复位、小夹板固定佐以外敷中药治疗骨伤为特色。

      1975年，大先生毅然将陈氏骨科诊所捐给政府建立天全县城关镇骨科医院，后来建成天全县中医院，现在是国家三级乙等中医院。医院现在占地80亩，建筑面积6.2万平方米，开放床位550张，在职职工461人（在编人员146人），年门急诊病人46.1万人次，手术7151台次，累计出院12072人。

      大先生门诊挂号费始终坚持只收5角，最近才提高到1元，以弥补安装电脑收费系统增加的运行成本。

      一位外地病人带老伴在大先生处就诊，大先生怕他赶不上班车，就先给他们诊治，还拿了几种药和10来个膏药，没想到才收4.60元。

      有人问大先生为什么这么廉价？大先生说：“我们是边远山区，老百姓并不富裕，得了病，又花钱又痛苦，我们的收入够开支就行了，要尽量减轻病人的经济负担。”

      一位外县的老太太下肢骨伤，儿女将她送至大先生诊室便悄然离去。老太太身无分文，又举目无亲，大先生不仅为她接骨，还温言细语安慰她，解除她的各种担心。老太太痊愈后，大先生不但免去老太太所有的费用，还派一位副院长专车送老太太回家。

      内江有位“肱骨外科颈粉碎性骨折”的农民老大爷，听说天全县中医医院治病技术好又便宜，一路步行乞讨20天，到天全县中医院就医。大先生不仅亲自为他免费治疗，还自己掏钱资助他回家。

      大先生每天早上六点过就到医院上班，六十年如一日，从来没有休过假。女儿结婚，跟同事轮换了半天，事后又补上。被评为“四川省首届十大名中医”，必须本人到现场领奖，才第一次离开病人，第一次到成都，第一次穿西装，第一次住宾馆。

      淡泊名利，在他身上体现得最是充分。上级部门要给他评正高职称，他以“只有初中学历，配不上”为由，两次婉言谢绝。他多次推辞各种荣誉称号，不要媒体宣传医院业绩，拒绝电视台为他拍专题节目，医院陈列室和他的诊断室从不挂锦旗和奖牌。有人看中了他这个品牌，愿意投资新建一家医院，高薪聘他，也被他婉言谢绝。他说：“我只不过尽了一个医生的本分，党和政府却给了我很多本应该是属于大家的荣誉，我没有理由再要求什么，不需要任何身外名利。”2001年，有关部门通知他到省城接受表彰，他不愿前去，还忘记请假……

      大先生生活极其简朴，不用手机，没有不良嗜好，一直骑自行车上下班，天天两点一线。退休后仍然坚持每天早上5点起床，应邀在医院上半天门诊，工作到下午1点过才下班。下午在家习书绘画。他的家里和医院，随处可见他颇具功力的书画作品。

      大先生悲悯众生，淡泊宁静，通透豁达，简单低调，以德化人，以术活人。写到这里，我感觉我已经得到了加持。大先生不经意间所践行的，就是我心心念念所向往的。只是我终其一生可能都达不到这种境界，正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高书记陪我到大先生家里去拜访。我看到他亲笔书写的大门春联，真是笔走龙蛇，赏心悦目，让人过目不忘。

      大先生得知我是孔定先生的学生，非常高兴，携手并肩，登堂入室，相谈甚欢。

      我给他奉送我编写出版的《川派中医李孔定》一书，他立即回赠我一把浸润着他墨宝的书画纸扇，我如获至宝。

      我说，来得匆忙，没有给老师准备什么礼品，很不好意思。他立即说：“我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高书记接着说：“沈院长有所不知，您如果提上礼品，大先生门都不让您进。”

      毛泽东在《纪念白求恩》一文中高度赞扬白求恩“毫不利己专门利人，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我很有幸，终于见到了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