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行思 | 漫步于非洲街道——简记初次非洲之行

2017年12月，笔者有幸同导师一起去非洲访学交流。

去之前，我对非洲的认识尚停留在沙漠、丛林、草原，以及斑马、雄狮与鹿群，对于这里的城市知之甚少。赴非的八天，辗转喀麦隆（Cameroun）和埃塞俄比亚（Ethiopia），从西非到东非，对非洲城市的了解逐渐由浅入深，对非洲的认知也逐渐改变。深入街巷，在城市中行走，更能真切感知城市的气息与温度。在这里我将简述漫步于两个国家两座城市的所见所感。

1  喀麦隆首都：雅温得

喀麦隆位于非洲中西部，首都雅温得（Yaoundé）位于喀麦隆中部高原偏南的丘陵地区，有“千山之城”（La ville aux mille collines）的称号。这里曾是法国殖民地，走在雅温得的街头能够感受到浓浓的法国气息，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大街像巴黎，而是萦绕在眼前的法文招牌和回荡在耳边的法语。雅温得是典型的山地城市，起伏的城市道路丰富了人的视觉感受，街道因为有两侧椰树点缀而变得更有韵味。雅温得的城市路网并非常见的方格路网或环状放射形，而是顺应地形，由最初的聚落演变至今，因此即使是城市主干道，也依然蜿蜒曲折（图1）。

图1  喀麦隆首都雅温得地图

图片来源：谷歌地图

雅温得城区道路基本都为人车混行，没有专门的步行街区。道路两侧的人行道没有铺设地砖，除主干道之外，大部分城市道路两侧并没有绿化，缺少绿化导致城市道路尘土飞扬，也为这座城市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土黄色（图2）。由于没有红绿灯和交警引导管控，道路时常被车辆堵塞，路旁的人行道常常成为停车场和汽车超车加塞的主要路径。白天的雅温得，炎热而忙碌，拥堵而嘈杂，而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城市渐渐变得宁静，远处起伏的群山与眼前的灯火相互辉映，让人不禁生出一种苍凉之感（图3）。

图2  雅温得城市主干道

图3  雅温得城市夜景以及远处的群山

图片来源：Jean-Marie Essono. Yaoundé: une ville, une histoire(1888-2014)[M]. Yaoundé: Éditions ASUZOA, 2016.

雅温得的中心区是这座城市最具有活力的场所之一，这里集聚着众多小商铺、小市场，吸引了众多当地人和外地人。斑驳的黄色路面与街道两旁略显破败的老建筑默默记录着这座城市的历史，头顶各色货物穿梭在大街上的雅温得小商人，气定神闲（图4）。“头顶货物”作为雅温得富有特色的运输方式由来已久，街头行走的小商人有头顶果蔬、布匹、花生的，也有头顶皮鞋、眼镜、报纸的，或许就是这些走南闯北的小商人，头顶着各色货物穿越千年，顶过了以物换物的时代，顶过了大航海与殖民时代，顶过了为寻求独立而抗争的时代，顶起了雅温得这座中非著名的商贸城市。

图4  头顶货物穿梭在街道上的雅温得小商人

雅温得街道上并没有设置小广场、小公园等公共活动空间，也没有街道小品和休憩设施，路边的报亭和大一点的树下阴凉地成为人们驻足集聚的场所。走过路旁的一处报亭，发现这座小报亭不但是报亭和便利店，还成为附近居民集聚的场所，卖香烟、蜂蜜、花生以及打扑克的市民汇集在这里，吆喝声此起彼伏，成为市场之外的又一处市井（图5）。

图5  街道旁的报亭

雅温得的城市街道活力很足，道路两旁几乎与车行道同宽的人行道是市民日常活动的重要场所。这些人行道除了供人通行，一定程度上还发挥了“露天市场”的功能。蒙席涅伏格特大道（Ave Monseigneur Vogt）是南北向的城市主干道，大道两旁的人行道旁集聚了不少小规模的摊贩，据说每天都有人来这里摆摊售卖，与头顶货物的“行走小贩”不同，沿街摊贩的流动性较低，这里已成为市民约定俗成的“小商品市场”（图6）。

图6  雅温得蒙席涅伏格特大道一侧的小市场

雅温得的郊区是贫民窟集聚的主要区域，这里的建筑、景观风貌与城区的差别较大。从贫民窟外侧的道路经过，能看到贫民窟的建筑多为随意搭建的棚屋，房屋的外围有成片的农田，杂草丛生，道路两旁丢弃了很多生活垃圾，破损的人行道看起来失修已久（图7）。若没有当地朋友陪同，外国人进入贫民窟是比较危险的。在城区尚不能得到精心治理的情况下，贫民窟必然是城市规划与管理的盲区。

图7  雅温得市郊的贫民窟

2  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

亚的斯亚贝巴（Addis Ababa），埃塞俄比亚的首都，一座坐落在丛林与山谷之中的城市。得益于清爽宜人的高原气候和丰富茂盛的自然植被，亚的斯亚贝巴的自然环境十分优越。亚城的城市肌理同样延续了长期以来形成的不规则路网，老城区道路蜿蜒曲折，而新建片区则多为规整的方格网街区，如南部机场附近的空港片区（图8）。

图8  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市地图

图片来源：谷歌地图

相对于雅温得来说，亚城的街道无论是空间环境还是人文气息，都略胜一筹。海尔-加布雷塞拉西大道（Haile Gebresellasie Avenue）是亚城东西向重要的城市干道（图9），向西连接城市的老机场——利德塔机场，向东连接国家1号高速，大道两侧分布着众多商场、银行、酒店、埃航总部以及亚的斯亚贝巴大学和使馆区。行走其中，有一种身在国内二三线城市的感觉。大道中间是城市轻轨，轻轨系统由中国建设并负责前期运营，远处的拱顶是亚城的标志性建筑——埃塞商业银行大厦，也是由中国承建的（图9,10）。

图9  海尔加布雷塞拉西大道日景（右侧为轻轨高架）

图10  海尔加布雷塞拉西大道晚景（左侧为城市轻轨）

非洲大道（Africa Avenue）是亚城南北向重要的城市干道，向北通向总统府，向南延伸至城市新机场——博莱国际机场，大道两侧分布着众多商场、酒店、咖啡店、旅行社等。路过某商业综合体，沿街大幅玻璃幕墙因为有了蓝天白云的倒影而少了几分单调，密集的商业招牌和熙熙攘攘的人群透露出这座商业综合体的人气和活力（图11）。

图11  非洲大道某商业综合体

大道两侧人行道正在进行空间整治，新铺的地砖、新换的街灯、垃圾桶等让街道看起来整洁了很多。亮丽的橱窗使整个街道的气氛变得明快起来，美中不足的是，这些沿街绿化尚未形成规模，如能增添一些更为茂盛的可以遮阳的行道树，这条街道将会变得更美、更有趣味（图12）。

图12  非洲大道两侧正在整修的人行道

非洲大道两侧平整的路面、繁盛的绿植、整齐的沿街建筑，与蓝天相互辉映，形成宜人的步行空间（图13）。红砖墙壁上的绿色藤蔓植物使这些建筑多了几分浪漫气息，有点遗憾的是这条街道上没有设置座椅等街道小品，不然一定会吸引很多行人驻足。街道尽头的咖啡店成为视觉的焦点，经过时会忍不住走进去点一杯咖啡，坐下来静静看一看窗外的车水马龙。

图13  非洲大道两侧的步行空间

在亚城津巴布韦大街（Zimbabwe Street）附近的社区里，不时能看到中国人开的小店，这里有专门的蔬菜和日杂百货市场，吸引了不少中国同胞前来采购。社区小巷的地砖看上去较为陈旧，很有历史感，两旁的棚屋和单元楼错落有致，小巷里不时有小孩在追逐嬉戏。这条小巷整体看上去并不是很精致，但是两侧点缀的树池和花簇却让它很有生活气息（图14）。路旁偶尔停靠的复古风格小汽车，成为街道上移动的装饰小品（图15）。

图14  津巴布韦大街附近的社区小巷

图15  社区小巷里停靠的复古风格小汽车

走出中心城区，也会看到连片的贫民窟。贫民窟地区的街道拥挤而又混乱，狭窄的道路上，汽车与行人争相穿行；道路两侧除了店铺之外，还有众多的地摊，许多村民直接把自家采摘的水果、手工艺品、香料等摆在路旁供来往的路人挑选。街道两旁的建筑看起来多为自行搭建的棚屋，五颜六色的外立面给人一种零乱的美感。贫民窟的绿化相对较少，地面多为沙土路面，这里的建筑以及路过的汽车也被蒙上了一层浅浅的土黄。虽然是贫民窟地带，但这里的街巷人气很足，熙熙攘攘的人潮犹如中国的“赶集”（图16）。

图16  亚的斯亚贝巴城区北部贫民窟集聚区的街道

阿兰·B·雅各布斯在《伟大的街道》一书中对于街道曾有这样的描述：一个好的街道不仅是一个社区的象征，也是社区历史的象征，人类城市的众多伟大的街道之所以伟大不仅仅是因为它们的闻名遐迩，更多的是它们在带给来访者和居住者欢乐的同时又是实际可用的^[1]。在亚城走过的街巷，虽然算不上伟大，但置身其中仍能深刻感受到好的街道空间对于提升城市形象、优化空间品质的重要作用。

3  两城街道之比较

在笔者看来，喀麦隆和埃塞俄比亚的城市街道活力已经很足，当前面临的问题是如何通过改善城市街道环境来优化通行体验、提升城市形象。相对于亚的斯亚贝巴，雅温得的街道品质之所以较低，存在多方面的原因。将街道空间从空间维度上来划分，大致可以划分为地面空间和立面空间两部分。地面空间是街道主要的通行空间，雅温得街道的地面空间缺少独立的步行空间，人车处于混行状态，另外，地面质量欠佳——飞扬的尘土、凹凸不平的路面、沿街随意集聚的流动摊贩等使得通行体验大幅下降；此外，街道两侧的步行空间缺少必要的绿化和休憩设施。立面空间是行人通过街道时视线集聚的主要空间，雅温得的街道立面空间形象较差，一方面是因为年久失修的沿街建筑，另一方面则是由于沿街商铺多为自发形成，缺乏有效的管理。

在最新通过的《新城市议程》（New Urban Agenda）中，街道空间被归为城市公共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提到，城市应积极建立精心设计的、向所有居民开放、安全、包容、可达、绿色和高质量的公共空间和街道网络，以提升居民健康和幸福度^[2]。面向未来，为了打造高质量的街道空间，雅温得显然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依托自然景观、历史人文及城市活力等优势资源，雅温得可以通过以下几方面的改造提升，实现街道空间环境品质的改善。

（1）开辟独立而系统的步行空间

在城市主要道路实行人车分行，尤其是主干道应明确划分车行道与人行道。通过种植绿化或设置栅栏分隔车行道与人行道，为市民创造相对安全的步行空间。此外，通过建造连续的步行街道，将城市广场、公园、商场、社区、校园等主要公共活动空间联系起来，形成适宜步行和骑行的城市慢行系统。

（2）整修街道地面空间

当前的步行街道地面空间多为未整修的土质路面，应提升硬质铺地的覆盖率，并在步行道上广泛栽种具有地方特色的植物，避免扬尘，净化空气，美化街道环境，提升通行体验。同时，在步行街区设置座椅等街道家具小品，方便行人停留驻足，形成城市街道的人流集聚点。

（3）优化沿街建筑立面

雅温得城市街道两侧的建筑风格较为独特，建筑本底尚好，但由于缺乏整修而显得破败，如能进行适当整修，街道空间品质将会大幅提升。可将主要街道的沿街建筑根据建筑风貌、建筑质量等进行划分，保留风格独特以及质量较好的建筑并进行小幅度修缮，对沿街破败的贫民窟和临时搭建的棚屋可进行重建或改造，通过优化街道两侧的建筑立面，提升街区空间品质，并进一步实现城市形象的升级。

（4）管理沿街临时商贩

头顶货物的流动商贩是雅温得街头独特的风景，而沿街临时搭建的商铺和集聚的地摊则容易导致街道空间的混乱和堵塞。应尽可能提高沿街建筑底层空间的利用率，为流动商贩和地摊商贩提供相对集中、稳定的市场空间，这样不仅有利于优化街道环境，提升街区品质，还便于对流动商贩进行引导、管理，为市民提供消费场所，促进民间商贸的发展。

街道是重要的城市公共空间，连接着城市的各个角落，也是重要的社交空间，促进市民之间的交流，更是城市对外展示自身文化和精神风貌的名片。漫步于非洲的街道，我们感受到了城市洋溢的活力以及逐渐展现的潜力，若能进一步提升发展，这些城市必将成为展示非洲魅力的重要舞台。

注：未标注出处的图片均为作者拍摄

作者：赵胜波，东南大学建筑学院硕士研究生。victzhao2nj@163.com

王兴平，东南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区域与城市发展研究所所长。wxpsx2000@sina.com

参考文献

[1] 阿兰·B·雅各布斯. 伟大的街道[M]. 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2009.

[2] 联合国人居署. 新城市议程（New Urban Agenda）[R/OL]. (2016-10-26)[2018-01-23]. http://www.planning.org.cn/news/view?id=5270.

编辑：张祎娴

排版：赵大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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