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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编辑部 2020 年终聊天

晚点团队 晚点LatePost 2022-08-28



晚点的读者们,新年快乐,


手机日历的数字从 12 月 31 日跳到 1 月 1 日,我们不可避免地憧憬伴随新一年而来的新气象,尽管世界并不必然会发生变化。


在资本市场,有个专门的术语解释这样的乐观,“一月效应”。1928 年至今,标普 500 指数在一月有 61% 上涨。且一月涨幅大至为其它月份均值的三倍。


“一月效应” 常被作为资本市场还不够有效率的例证。但反过来看,它也是人性之坚韧的体现——即便在利益关系最为赤裸、算法越来越多取代人脑押下赌注的股市,人的情绪影响依然无法被抹杀。


人还是值得留有一些没由来的乐观,虽然这在今天变得越来越难。


过去五年,个人与公司、企业与公权、国家与国家,各个层面的矛盾在全球各地爆发,打散了 1990 年代起,人们对于未来一定会更好的假设。


不过这些问题显然不是过去五年间形成的。矛盾在过去数十年的盲目增长中不断聚集。


就像病原体入侵后,人体发热一样,曾经被高速经济增长所掩盖的不公集中暴露,激活了全球的免疫系统。


只是,我们这个世界里的大问题解决起来会非常痛苦,可能得花很长时间。


但至少,世界现在还有机会纠正错误、修复创伤,而不是继续盲目自信,坐等更大的冲突爆发。


好了,我们聊点轻松的。


三天前,我们在微信上发了一则消息,向过去一年帮助我们的读者和采访对象致谢。


根据不完全统计,有上千位采访对象在 2020 年接受了晚点记者采访。正式采访时长超过 864 小时。这些采访帮助晚点更接近事实,弄清关键问题,为读者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我们在那则消息的留言中收集了 66 个提问。编辑部的 24 位记者、编辑、实习生做了回答。以下是问题和答案。






西子君快跑:亲爱的马可欣,请问你最近找到男朋友了吗~没找到也没关系,祝你天天开心! PS:你是我遇到的最有意思的实习生!希望你在晚点也是!


马可欣:谢谢西子。没有!现在比找男朋友更紧迫的是找新闻线索和采访对象。



Tim:晚点招募了哪些实习生?看重哪些品质 / 背景?


岳国斌:今年晚点招了四名实习生,目前还在的有我、马可欣和时娴三位。在我看来,很重要的一点应该是 “独立思考”。思考不只是一种能力,更多是习惯,能时常自省,于是保持清醒、保持对自我和世界的认知,即汤之盘铭,所谓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背景方面,我的本科就读于美国的一个文理学院 Swarthmore College(基本没人听说过,没有同事能记住名字),专业哲学。之前只在一些在学术机构实习过,没什么写新闻报道的经验。



One.:缺实习生吗?对实习生的学历能力的具体要求,下半年想来实习投递简历的邮箱是啥!


时娴:想来的话,就直接勇敢投简历呀!简历投这个邮箱 suyue@latepost.com 。


其实给晚点投过多次简历,杳无音讯。后来在即刻小晚老师的招人帖下评论留姓名和联系方式,才有了面试机会进入晚点(盲猜这可能是让简历最快被看到的方式)。


马可欣:对了,面试时说话不要太慢,不要穿起球的毛衣。



sheldor:我想了解一下你们是如何从零开始学习记者这门手艺的?


时娴:我大概从模仿学习开始的,看其他优秀记者的文章,但感觉模仿这个技术也很难(苦笑 .jpg)。


岳国斌:采不到人的我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移动的小火车:你们是好奇心团队吗?兜兜转转,希望是你们,找了好久了


黄俊杰:不是,但有 2/24 的重合。



李潇雄:谁的酒量比较好?


宋玮:晚点的记者们都挺能喝。最不能喝的是张潇雨老师。


姚胤米:可能是(看上去)挺能喝的。



我演桃花:有个严肃的问题想问晚点小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去太空旅游?


程潇熠:维珍银河太空旅行船票热销中,25 万美元 / 人可以了解一下。


高洪浩:为什么不问晚点小哥哥?(杠精预警)



文清:女记者颜值能打,为什么不拍摄采访视频呢? 


高洪浩:男记者颜值就不能打了?(杠精实锤)



我可是小宇哥:希望晚点能办一个开放日,我想去体验一天可以吗?


高洪浩:每天都是开放日。


陈耕:不要太早来……办公室可能会没人。



莫再提:代友问:“晚点的记者老师们在采访时,手托下巴含情脉脉看采访对象,这种采访礼仪是系统教过的吗?”


姚胤米:请问你总共见过几个晚点的记者就敢这么总结?


万珮:不属实,谢谢。


管艺雯:已婚,谢谢。


黎诗韵:您的朋友给自己加太多戏了吧哈哈。


高洪浩:如果你说的是我们的男记者,噢那属实(误。


陈耕:我没有(杠精 *2。



小胡子 Jean:为什么 logo 用的是粉色和蓝色,感觉更像是时尚公众号。


洪浩:不然要用土黄色和荧光绿嘛?(在这里先跟土黄色和荧光绿道个歉)


姚胤米:我们挺时尚的啊。



一只特立独行想上天的猪:晚点有上海分部嘛?会有官方组织的线下面基活动不?


龚方毅:有记者在上海移动办公。



xJ:编辑部里谁拖稿最严重?


宋玮:每个人。



马睿博 _Isaac:你们的采访为什么这么快???记者们都不睡觉的吗!!


马可欣:一天 24 小时,晚点总有醒着的记者。


黎诗韵:采访快和不睡觉不构成因果关系哈,采访快就是采访快。



博融:你好,我想问问你们选择每一期的封面头图是怎样的标准 ?


高洪浩:是这样的,我开发了一套大数据和图像处理的人工智能机器学习系统,将文章放进去,系统就能自动根据文章内容、读者偏好、视觉美学、潮流风尚、传播能力等 13570 个维度判断应该选哪一张,细心的读者会甚至可以发现我们的头图是可以做到千人千面的,谁说我醉了我没醉。



叶纪杉:晚点的同志你们好,感谢你们一年的辛苦付出,让我学习到很多。我想请问一下,张潇雨老师本人是不是比照片还要帅 ?


姚胤米:取决于你看的是哪张照片?(开玩笑的,溜走。



pala:晚点现在到底有几只猫了?


马可欣:一共 10 只猫,人均 0.42 只。另有一条狗子和两只仓鼠。



h:晚点的各位好,有点好奇你们是怎么进入媒体这一行的,觉得这一行最有意思(或最值得做)的地方是什么?


程潇熠:保持清醒,认识并理解真实世界。


张钦:正是因为好奇才进入媒体这一行的;这一行最有意思的是可以理所当然地抽离。


向思琦: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如果不是职业驱动着我去走进一个人物故事、一个社会事件、一股时代浪潮,我可能永远只是一个想关心世界却总自顾不暇的网民。


龚方毅:帮助更好理解这个世界:它没那么美好,也没那么糟糕。


陈晶:高二的时候坐在学校旁边的苍蝇馆子里,看到电视里的记者身后有炸弹突然爆炸,整个镜头都在摇晃,那个记者定了定身子,继续沉着报道,当时就觉得,天哪!这个职业太酷了吧!后来填高考志愿第一志愿都是新闻,所有院校都是按照新闻专业排名选的。


陈耕:to know the cause of things (搬来校训)


岳国斌:希望接触到自己平时接触不到的人,剥开中国(世界)的一个个阶层。



(「・ω・)「嗨:作为一个好记者,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


宋玮:为真相负责。以及善良和无畏。


姚胤米:如果 “作为一个好记者” 是前提的话,我觉得更被忽略的重要素质可能是「正直」。



卢宇昊:请问你们自己会投资股票吗,会用采访得到的消息指导投资吗?


黄俊杰:大部分记者没买股票。我们不允许记者利用采访消息投资。以及,靠几个碎片消息投机挺傻的。贝索斯今年年初卖亚马逊股票卖空超过 50%,何况记者拿到的消息。


王海璐:消息只能指导 “投机”。而且大部分人听风就是雨 。



水若白:我想知道起名的初衷,为啥不是早点?


向思琦:因为容易跟隔壁包子铺搞混。


王海璐:因为老板做记者的时候被编辑催稿,是这么怼回去的:晚一点,好一点…..(纯属虚构



巴桑大哥 | CEO 来信:为什么会逆势做一个网站?风格类似 the information,是未来也会做付费阅读吗?


黄俊杰:万维网是人类最开放的信息平台,通过页面和超链接将全世界的信息连在一起,成就了无数今天试图割裂它的人和公司。作为一个媒体,做个网站接入这个平台不太需要考量。付费暂时不在时间表上。


姚胤米:微信上被删掉的稿子网站上都能看。



Chester 田雨:你们是不是年中换团队了?感觉以前的文章虽然也硬,但是今年下半年出奇的硬。希望明年继续硬下去。


黄俊杰:没换,但有流动。明年会更硬的。



琛琛琛琛琛:最有职业成就感的瞬间可以分享一下


管艺雯:有帮助到别人,以及记录了只有我们才会记录的历史。


黎诗韵:可能是跟你这个圈子隔得非常远的朋友、亲人对你说,他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接触 / 看到了你的文章,比如咖啡馆坐在旁边的人正在讨论你写过的文章、你的高中同学在某个约会软件(哔)上看到有人转发了你的报道……看来是产生了一些影响。


王海璐:被专业人士当成专业人士;被重要的人当做信任的人。


陈晶:和一群互联网圈子朋友聚会,以前没见过,我一介绍自己是谁,会有好几个人说,哦!就是你!你写的啥啥我看过!(看来我头像和本人真的差很大啊)



童忠斌:如果我在 2021 年在六线县城 30 万常住人口,想要开一家炸鸡店,就你们当前对于商业的认知,怎么做才有机会?


张潇雨:如果你想做一个生意,那么它的步骤最好是:先发现了一些需求、看到了一些机会,然后经过调研和思考,自然地得出做这件事的方式方法。而不是先决定硬要做个东西,然后再想有没有机会。先结婚再恋爱不是不能成功,但概率实在是太小了。


黎诗韵:有一家做得很好的公司正新鸡排,主打的就是下沉市场。看起来这个市场是有一些机会的。怎么做的话试试看就知道了。



刘思坤:动荡的一年里不勇敢的时候多吗?


张潇雨:我记得有句话大概是这么说的:勇敢并不是遇到事情的时候不感到恐惧,而是感到恐惧的时候仍然选择做这样的事情。这一年我想逃避的时刻很多,但也在一些时候努力地选择面对了这个世界。希望明年这样的选择可以更多一些。


王宇:有过,但不多。值得你勇敢的事情最终都不是只靠勇敢就做决定。



Albus:大家的提问都蛮严肃的,问点轻松愉快的吧。2020 年采访过程中的 happy hour 是什么?


万珮:采访对象很帅的时候。


管艺雯:采访到最后问我要地址要给我寄家乡特产,喜欢这种 “自己人” 的时刻。


龚小贞:采访对象说你会遇到更多好人。


陈晶:采访对象说,“蛤?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的时候。


王海璐:明明约了 1 个小时但是聊了 3 个小时的时候。



老四:2021 会更好吗?问每一个人!


王宇:我相信会。


万珮:可能不会,但也不会更坏了。


龚小贞:不好那就勇敢一点。


王海璐:会呀!Model 3 又要降价了。


黎诗韵:丘吉尔说,“既然必须穿越地狱,那就走下去吧!”


高洪浩:不重要。



Patrick:谢谢晚点。2020 有什么遗憾么?


高洪浩:胖到无法呼吸。


万珮:睡太多了,感觉在浪费生命。陈晶表示她也一样。


贺乾明:没能把头发留下来。(陈耕说俺也一样。)(岳国斌说俺也一样)(姚胤米说她想起来了她最近掉了好多头发)真是爆哭。


时娴:采访对象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宋玮:没有采访到马云。



科学搬砖:希望新的一年还能继续与你为伴,说实在的,有什么方式可以支持你们 ?


张潇雨:最好的方式是,在自己的力所能及范围内,去支持每一个认真在创造内容的好创作者。不只是晚点。


姚胤米:请每篇稿子点赞、在看、分享(并附带 100 字夸奖)谢谢!



Echo:为什么仍然坚持新闻理想?


黄俊杰:医生认真看病,没有 “执医理想”;程序员不写 bug,不需要 “代码理想”。我们这个行业在工作的时候遵循一些做人的基本原则理所应当,谈不上坚持理想。


张潇雨:人这一生有这么多时间,总要坚持点什么东西日子才能过下去吧。也不用把我们看得过于崇高,除了新闻理想之外我们也在坚持很多别的东西,比如坚持迟到、坚持发胖、坚持在文章里出现各种错别字和低级笔误等等。


宋玮:没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坚持呢?



嘉:晚点编辑部的各位,推荐一部你们非常喜欢的作品(领域不限),说说你们为什么会喜欢它?


张潇雨:怎么感觉这是我的面试问题清单里面的。我的年度作品是电影《寄生虫》——剧作扎实、演出精妙,反映的各种社会问题也很值得思考。不过我最喜欢的地方,在于它让我再次感受到了,一个创作者,如果真正热爱自己做的事情,愿意投入时间、资源、心力,反复打磨自己的作品,可以达到怎样的高度。


程潇熠:《小径分叉的花园》,时间永远分岔,通向无数的将来。不同人生阶段阅读都能找到不同的答案。


王海璐:女王的棋局。天才都那么努力,你还有什么理由懈怠。


王宇:《浪人情歌——赛车手徐浪和那个绿灯闪耀的年代》。生活里到处都是谁又挨了锤的消息,看徐浪的故事,望梅止渴。


龚小贞:《疑问集》,聂鲁达是个天才。


岳国斌:《瓦尔登湖》。不要当成环保主义来读,当成《论语》、《西西弗神话》、《微观经济学》、《论美国的民主》或者《轻松做超好吃的日式素料理》都可以。


段旭:《驴皮记》。奇幻和现实交织的美妙作品。“权杖在儿童手里只是玩具,在黎塞留手里是板斧,在拿破仑手中是使世界倾斜的杠杆。”


黄俊杰:最好的作品过于难选。最近看的比较有意思的书是 Edge 杂志 2018 年出的《 The Last Unknowns》找了学术界各领域的聪明人,让他们提自己能想到的最后一个问题,只有问题,没有解释和回答,也就够了。



雯 Raven:到底如何更快乐?


姚胤米:不要去想 “我为什么活着”。


管艺雯:不要去想 “我失去了什么”。


程曼祺:有时可以想一想,“不快乐也没关系”。


高洪浩:有时可以想一想,“我怎么可以好看成这样”。


岳国斌:把挣扎与抵抗当成一个开心的事儿,毕竟这样才是活着嘛。


宋玮:对多数人可能需要更自信。



Mine:诗人在今天的中国是渐渐消失了吗 ?


张潇雨:取决于你怎么定义 “诗人”。在我眼中一些歌者、一些写作的人、一些做游戏的人,他们都是诗人。


姚胤米:职业诗人毫无疑问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在变少,但也许 “诗性” 还存在,不仅是创作者,在那些对生活有观察有感知的普通人身上也有的。我记得,几年前有篇文章写北京有一位外地来的阿姨,一边卖馒头一边写诗,很好玩。


龚小贞:想到一句诗,以诗的悲哀,征服命运的悲哀。


宋玮:诗人的时代过去了,但还可以有时代的诗人。



林嘉浪:面对那些社会上的问题,你们会觉得无能无力吗?


王海璐:不要去想无能为力,想一想力所能及。比如至少晚点还可以写写稿子。(在有限的话语体系里)



Arcadia: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发展,对海量信息进行真伪鉴别,质量排序变得越来越难了。想知道作为内容生产者怎么看这个问题,未来有办法改善吗?


姚胤米:这个问题让我有点绝望,希望通过公共平台表达的人都能保持 “敬畏心” 和正直感,对内容和读者更负责些。


王宇:很悲观。希望有更多像晚点这样的团队出现,让坚持生产好内容的人先有尊严地活下去,而不是让生产好内容的人看起来像傻逼。



Junmo:从事文案工作,但对写作产生抗拒,怎么办?


张潇雨:你是抗拒写作,还是抗拒 “重复的、机械的、没有灵魂的、无法自我表达的、给自己带来压力和焦虑的、甲方永远不满意的、看到别人写得更好自己感到自卑的、无法挣到钱的”...... 某种工作?


姚胤米:如果你确认自己不喜欢写作的话,请勇敢提离职。



金力锰:你们如何看待自己,你们的价值是什么?


张潇雨:长大以后才发现,所谓的 “价值”、“意义”,都是人自己讲给自己的一套叙事(narrative),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文字游戏。所以我现在学着少去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完。


宋玮:踏踏实实把内容做好这件事有多大价值,就是我们的价值。



时间的诗:你们采访了这么多人,从你们的角度来看,明天会更好吗?


宋玮:明天会更好,无论采访多少人,这是我们自己的信念。



Techbug:非常关注商业化的问题,靠什么赚钱才能养活现在这一大家子啊?


张潇雨:如果你仔细看,晚点是有广告的。如果你没特别看出来,那么 2021 年我们会努力把广告做得更加明显一点。当然,我们也一直在探索其他的盈利方式。万一真的活不下去了,我会代表晚点团队出门化缘。



老汤 @MeetingBest:这世界,知道的越多可能越痛苦,有时候还会有危险。想知道被你们按住没发出来的深度报道有多少篇 ?  


宋玮:零。只要我们写了,我们就会发,即使它只能存活很短时间。



郑毅:敢不敢日更?


黄俊杰:时间问题,不会太远的。


万珮:求放过。


高洪浩:风太大了,你刚刚说什么?


陈晶:来,捂住这个读者的嘴。



D:晚点团队如何避免记者人才流失问题?这些优秀的记者选择留在晚点的原因有哪些?希望能开个赞赏,多接点广告,让团队多赚点钱。希望能一直有你们陪伴。新年快乐。


王宇:晚点是真正把对好内容的追求落在每一个具体的选题里的团队,这在当下的环境里极为稀缺,对还想在行业里做内容的人来说,本身就有很大的吸引力。晚点有很高的标准,达不到标准时,会觉得自己很没出息,而且眼见着同事们还在不断刷新 “好” 的标准,这种时候你不会想要离开。此外,晚点的薪酬能给北漂在一线城市生活的基本安全感。



人非草木:信息这么多,你们是如何甄别真相的?


王海璐:信息这么多,真相就浮出水面了。难以甄别真相的时候往往是信息不够多。



周琪:晚点会规定一篇多少字的报道里出现多少个信源吗?对核实信源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黄俊杰:不规定,以弄清楚为准;重要信息交叉核实。



Yiqun:如何采访到这些接近真相的人?


陈晶:各种方法都试过。记得在晚点写的第一个独家,是编辑给的一个线索,当时在地铁上看到,马上就开始打听,一部分人没回复,一部分说没办法说,还有一部分真的不知道。最后好像也没写出来,但是地铁至少坐过了 10 站。


后来就开始在脉脉、领英上疯狂加人,脉脉的限制好像是一天加 20 个人,我就连续一周每天都加 20 个人,可能最后只有几个人加了微信,一个人愿意跟我聊聊,但是就是这种笨方法在早期让我认识了很好的信源,有些也成了一直联系的朋友。


后来不断有自己的作品之后,就源源不断有读者来加我。其实大家把我们想的太复杂,我们没办法 “管理” 信源,也没什么好办法让所有人都能告诉我们 “真相”——其实就是人与人之间互相尊重,我们会诚恳地保护我们的信源,努力不对他的生活和工作产生任何负面影响,并且努力能为对方也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大部分时候也提供不了多少帮助)。



Sherry:想知道晚点是如何积累和拓展这些大厂人脉?


万珮:真诚地死缠烂打?每一次关键的突破,都有运气成分,但我认为,这种运气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的运气,是日积月累的专业能力带来的运气。


管艺雯:用正确的方法坚持做同一件事。


高洪浩:做正确的事情全世界都会来帮助你(我也太鸡汤了)。



李康松:想问一下为什么这么小规模的团队反而能拿到更多新的一手采访和独家资料?除了个人能力外,还与什么有关?


王宇:观察了一段时间,我觉得跟晚点坚持 “长期主义” 有关。


宋玮:其实我们觉得还不够多,与采访对象建立互相尊重互相信任的关系可能是重要一点。



Rita Huang:非常喜欢晚点的行文风格,不仅内容多而且可读性很强,请问小晚,是怎样培养年轻小朋友写出这一风格的文章的?其次是,请问小晚在对话 CEO 前会做哪些准备?


宋玮:多看好东西,让他们形成好的审美;尽可能先做大量外围采访,对方的同事、投资人和朋友都是非常好的预采访对象。另外就是,采访前吃饱一点,因为会很消耗体力。



心梦无痕:如果被采访者拒绝接受采访,你们是如何说服的。


管艺雯:我们被拒绝过太多次了,被拒绝也是记者的常态。


陈晶:过段时间再问问,今天你拒绝我这个话题,也许下一个话题你会感兴趣。



杜 Q:如何问出精彩的问题?


宋玮:精彩的问题首先要是真问题,其次要精炼、准确,直达目标。最后,好问题是有预期的。



小赣茶:你觉得你们问的都是真问题吗?


王宇:不敢保证,但至少是自己努力过但仍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零零 7 呀:有没有在采访中特别尴尬的时刻?


万珮:大概率是聊了很久发现忘记录音。


管艺雯:因为采访太无聊需要不停喝水让自己清醒。


宋玮:聊着聊着才发现采错人了。。。



飘着雪的海:你们一篇文章从定题、采编到结束发布平均需要多久,几个人来共同完成?


宋玮:深度报道往往要花费两个月甚至更长时间。重要且有实效性的新闻我们希望越快越好,比如我们的疫情报道《统计数据之外的人》,由六名记者在两天之内操作出来,早一分钟写出来,也许就可以更早帮助到更多的人。



Enynos:为什么你们能拿到这么多非公开信息?


万珮:首先我们认为,要做正确的事情,而不是容易的事情。对商业世界来说,真正的新闻,不是大公司精雕细琢的公关稿,而是那些他们试图去遮掩的部分。我们愿意为了这个目标,去付出更多的努力。



海松:很好奇如果在当下的互联网如果找一个人做知无不言的深度专访(不论能不能找到) 晚点想找谁 问什么问题?


万珮:张一鸣。能不能通过我的微信好友申请。此处 @ 张一鸣。


管艺雯:逍遥子。我们会比同行都采得更好。


宋玮:马云。外滩讲话上台前十分钟,你在想什么?



momo:能否以恒大为例,展开一下这篇的操作流程?比如操作周期,如何找到采访对象等。


王海璐:前前后后操作了 2 个月吧,也交叉做一些别的事。大部分采访对象愿意聊是因为对公司缺乏认同感。工程师们每天都在目睹和参与错误的事情,在矛盾的价值观中,勉强完成手上的工作,还被迫卖房子、卖理财、712 加班……所以当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愿意把我当成朋友倾诉,很多人我相信真的会成为长期的朋友。具体的操作流程就不方便说啦,要保护信源。



Xan:晚点认为商业报道最大的意义是什么? 


宋玮:加入晚点  一起写出可以穿越时间的新闻作品中我们写到:


新闻业是社会生态链条中极为关键、不可或缺的一环。过去的二十年里,中国已经诞生了几批一流的科技企业和投资人,但与之相配的好媒体却屈指可数。


站在今日,中国的商业与互联网生态前所未有地需要更多的专业媒体,来促进信息更广泛而平等地流动。否则,重要的信息永远只掌握在极少数人手中,而公司只会发布它们希望让大众知道的新闻。


长此以往,大企业不仅会垄断经济,更会垄断信息,而媒体和个体都会愈加弱势、任人摆布。最终每个人获得的价值与真相都会越来越少。我们相信,准确、及时、优质的新闻作品能够让信息更充分地流动、让决策更快地发生、也让这个社会更加强盛与公正。


程曼祺:一些秘密不应该只是少数人知道,一些真相不应该让利益相关者蒙在鼓里,一些被忽略的重要进展和风险值得被聚光灯关照。



Cloud Li:晚点在今天的中国商业社会生态里,处于什么位置?希望能够发挥什么作用? 


张潇雨:晚点处于一个晚点所在的位置,希望能发挥晚点能发挥的作用。咱还是少问点这大问题吧,晚上吃什么想好了吗?



随心将夜:怎么看待自己报道内容和真相的距离?


张潇雨:这个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里面讲过了。当然这本书写得很晦涩,看不懂也可以读读《金刚经》。


宋玮:我们无法获得完整的全部准确的真相,但我们会尽所能地去接近真相。同时,我们认为,“仅仅真实地报道事实(report the fact truth fully)已经不够,还需要报道事实中的真实(report the truth about the fact)。”



QQ:晚点有没有坚定的信念和原则?如何在采访和报道中保持中立和客观?


宋玮:我们的原则包括但不限于:1、在获取的大量信息中只选择那些被大多数理性、善意的第三方共同认为对公众利益有益的信息进行披露,不披露诸如个人隐私、行业八卦等无关或不适合发布的信息;


2、每条商业独家必须通过多独立信源确认,并且必须与公司做最终核对;


3、对预期将对公司造成重大负面影响、可能影响公司存亡的信息要格外谨慎,除非对公众利益造成重大影响,我们愿意有选择地放弃发布的权利;


4、绝对保护信源的安全,无论一条报道有多么重大,都不能用伤害信源的可能性来换取。



张子聪 Kazaf:你们被红杉投资了吗?


张潇雨:如果是钱的话,没有。如果是智识、洞察、理解、善意,那很多很多投资机构一直在投资晚点。



王宏志 Connor:说吧,被公关了几篇文章。


宋玮:我们 2020 被删除了六篇文章,但没有一篇是被公关掉的。



奇乐:晚点团队最终的愿景是想要成为一家什么样媒体?


程曼祺:刚来报到,“官方愿景” 里有条对内的内容让我触动——让记者可以成为终身职业。



符晓:别的没啥,就想问啥时候独立上市,估值多少了?


张潇雨:晚点的确没有什么估值,也没有上市计划。不过我准备和小晚商量一下,以 10 块钱的价格,收购晚点 0.0000001% 的股份,这样我们的估值就是一百亿了。



Keyesu:我记得去年也留过言,那天在车站等车,天气很冷,看到推送的消息很温暖!这个世界需要真相,还需要不被煽动的真相,希望晚点一直走下去,希望世界和平远离疾病!


万珮:有人问 「最有成就感的时刻 」,其实,我在这份习以为常的工作中,很难说有某种感受到巨大成就的时刻,更真实的情绪是,每天都在为遇到善意的采访对象而万分感激。


我的采访对象,一部分是晚点的读者,一部分是从社交平台中搜寻而来的网友,但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此前并不相识的陌生人。但就是这些陌生人,才成就了读者眼中有价值的新闻作品。而我只不过是有幸把这些宝贵的信息报道出来而已。


这个世界需要有媒体报道真相,更需要有勇气说出真相的你们。


真的,真诚感谢每一位接受我们采访的人。



Happy New Year !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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