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慈善需要更多跨界思维和改革魄力 | 长三角访与思
导读：
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简称“基金会论坛”）2021年聚焦基金会行业生态等核心议题，积极推动区域公益慈善生态建设，包括参与长三角慈善一体化发展。3月中旬，基金会论坛秘书处2位代表走访了南京、上海、温州、杭州的12家基金会和多家行业支持机构、公益组织。
本文为基金会论坛总监史成斌在走访中的感受与思考，通过与各家机构深入交流，碰撞思想，探索基金会行业在大格局中致力区域慈善融合、改良公益生态的着力点。
▲本文仅代表个人观点，不代表本平台立场。
3月20日，星期六，天目山路，杭州地铁在建。
坐在赶去杭州东站的出租车上，窗外标语清晰可见：“以一流状态，建一流城市”；“施工暂时路狭，只为长久畅通”。司机打趣说，这是杭州目前最难走的一条路。
当天，我和红波（编者注：谭红波，基金会论坛副秘书长）正式结束走访长三角基金会为期一周的行程。
这一周，我们先后在江苏南京、上海、浙江温州、杭州，对12家基金会和多家行业支持机构、公益组织进行了集中走访，有的长期以来就是基金会论坛的组委会成员，有的是此前只有耳闻的新伙伴。
虽然在每家机构停留交谈的时候只有一个多小时，但明显能够感受到大家对基金会行业和公益慈善事业的热情与希望。
*长三角区域图（自然资源部监制）
本次走访机构名单如下：
（按走访先后顺序排列）
南京秦淮河文化旅游基金会
爱德基金会
江苏省瑞华慈善基金会
上海真爱梦想公益基金会
上海紫江公益基金会
上海市慈善基金会
上海联劝公益基金会
上海复恩社会组织法律服务与研究中心
青山慈善基金会
浙江至爱公益基金会
高温青年社区
浙江新湖慈善基金会
浙江锦江公益基金会
浙江省微笑明天慈善基金会
杭州市基金会发展促进会
一路走来，不同世代的公益人，增进了解，激荡思维，收获颇丰。
一、公益与商业都需要经营
成立于2019年的南京秦淮河文化旅游基金会，原始基金400万元由南京夫子庙文化旅游集团有限公司捐赠，致力于保护中华民族优秀文化遗存和历史资源。
据薛银秘书长介绍，基金会未来将依托集团重点打造的7000平米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馆，通过策划公益项目、邀请社会各界体验非遗等方式，积极扶持非遗艺人，资助非遗技艺保护与传承。
值得一提的是，南京夫子庙周边汇集大量文化旅游资源，年游客量非常大，有着特别好的倡导公众参与公益慈善的机会。薛银介绍，基金会计划在5年内获得慈善组织公开募捐资格。
*参观正在紧锣密鼓装修中的南京非遗馆
位于南京大学鼓楼校区西侧，爱德基金会和它办公所在地的清幽小院一样，充满了历史感。
爱德基金会成立于1985年，旨在促进教育、社会福利、医疗卫生、社区发展与环境保护、灾害管理等各项社会公益事业。多年来，爱德在全国乃至全球建立了庞大的事业网络。
爱德基金会一直致力于推动公益慈善行业建设，2017年加入基金会论坛组委会至今，积极参与支持基金会行业工作。
丘仲辉理事长对基金会论坛的工作给予肯定，尤其对与行业伙伴共建、传承公益慈善行业历史的长青图书馆项目表示赞许。
今年2月，江苏省“十四五”规划纲要提出，协同推进长三角高质量一体化发展，尤其提出要推进虹桥—嘉定—昆山—相城等省际毗邻区域协同发展。爱德基金会将抓住发展机遇，在助力推进长三角公益慈善一体化发展方面有所作为。
*在爱德基金会，谭红波（右）
与丘仲辉理事长（左）交流
进入南京徐庄软件园，远远看到几栋相连办公楼外墙上，除了“瑞华控股”的招牌之外，“瑞华慈善”四个大字同样醒目。
注册资金10亿元人民币，国内原始基金规模最大的非公募基金会——江苏省瑞华慈善基金会，有着一句响亮的口号：让慈善影响中国，瑞华助力中国慈善。
张颂杰秘书长向我们介绍了瑞华基金会的公益项目类型分布：助医、助学类约占80%，助孤、扶贫类约占20%，年度捐赠规模约6000万元。2020年初疫情严峻期间，凭借其助医项目的资源优势，瑞华基金会属于最早一批直接捐赠呼吸机等医疗设备的公益组织之一。
*2020年1月27日，瑞华慈善基金会
捐赠首批价值232万元的呼吸机驰援武汉。
图片来自瑞华控股官网
就长远发展而言，战略思维很关键。成立于2017年的瑞华基金会，围绕公益资金的投入已经做了3个五年的规划。
在谈到投资增值的议题时，张颂杰秘书长表示，商业和公益都需要经营，资产增值是企业基金会的核心竞争力和长久驱动力所在，但国内企业基金会持续的资产增值能力普遍偏弱。瑞华控股作为一家有投资和证券背景的集团公司，这方面有一些公益圈外的经验，今后可作深入探讨。
二、参与公益慈善，
二、线下仪式感不可缺
上海市淮海中路1253号、常熟路地铁站附近，坐落着上海市慈善基金会的一栋小楼，门口的郁金香开得正盛，这里是上海市慈善基金会爱心窗口所在地，全年向公众开放。
就捐赠行为而言，线下仪式感很重要。据赵小丹副秘书长介绍，爱心窗口有很多凡人善举的正能量故事，是基金会慈善捐赠的重要来源之一。每年通过这种面对面、心贴心的爱心汇集，仅爱心窗口的捐赠收入就能达到700万元左右。
*位于淮海中路1253号的上海市慈善基金会
上海市慈善基金会成立于1994年，历年累计捐赠收入150亿元，其中，2020年捐赠收入约15亿元，占全市社会捐赠资金约1/3。连续举办27届的“蓝天下的至爱”大型慈善活动，已经成为上海人最耳熟能详的慈善品牌。
上海1市16区没有慈善会，相对应的是上海市慈善基金会在各区设办事处，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了类慈善行业组织的作用。
自2018年起，上海市慈善基金会深度参与推动长三角慈善一体化，与江苏省慈善总会、浙江省慈善联合总会、安徽省慈善与社会福利协会建立交流机制，频繁线下互动，为长三角地区其他公益慈善行业伙伴多元参与，做了很好的示范。
长三角三省一市以4%的国土面积和16%的人口数量，创造了全国24%的经济总量。三省一市基金会数量近2300家，约占全国的27%。公益慈善事业的区域融合发展，长三角地区没有理由不走在前列。
引导基金会行业参与长三角慈善一体化，是基金会论坛2021年区域公益慈善生态建设的工作之一。上海市慈善基金会兼具基金会和慈善会的性质，相信未来将在各类慈善组织积极参与长三角慈善一体化进程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三、区域慈善融合，
三、长三角能否解放生产力？
这趟长三角之行，有一个深刻体会：区域慈善一体化建设，说来容易但实际推动不易，关键在于思想解放。
改革开放初期，上海曾出现过一个有趣的社会现象，当时一周工作六天，只有星期日休息。每逢星期六下班后，在长途汽车站、火车站、轮船码头，总有一些身穿中山装、拎着皮革包的身影，他们不往家赶，而是前往长三角附近县域的乡镇企业，帮助解决技术问题，星期一早晨又必须回到上海的企业或研究所上班。当时，他们被称为“星期日工程师”。
《光明日报》围绕当时著名的韩琨事件，展开近两个月的全国性的思想大讨论，使得“星期日工程师”从地下转到地上，由非法变成合法。当技术人员不再被视为某一家单位的“固定财产”，当先进人才、理念和技术流动起来，区域的生产力得到极大解放，长三角地区的乡镇企业和民营经济取得长足发展。
*2018年9月，改革开放40周年原创话剧
《星期日工程师》在上海首演
从经济学意义上讲，区域融合发展，一是打破行政隶属关系，变外部伙伴为内部伙伴，降低合作成本；二是实现区域内产业链的联合，降低竞争成本；三是推动人才、技术、资金等要素自由流动，降低研发和保护成本。
通过地域范围的扩大和运行机制的改变实现规模效应和范围效应，从而极大提高区域综合竞争力。这一点在改革开放初期管用，如今依然管用；在经济领域管用，社会公益领域也管用。
随着思想的解放，我们欣喜地看到，除了上海市慈善基金会、爱德基金会的积极探索之外，其他行业伙伴也已经主动融入长三角慈善一体化进程。
2019年起，上海联劝公益基金会面向长三角地区推出“放学啦！宝藏小屋”项目，已经资助19个公益伙伴，落地22个宝藏小屋项目点，就近为流动儿童放学后提供教育发展、安全保护和社会融合服务。
2021年，联劝基金会联合常青藤可持续发展研究所推出升级版的“在城长|宝藏小屋”项目，已经面向以上海市、江苏省为主的区域开放项目资助招募。
*在上海联劝公益基金会交流。
左二为王志云理事长
此外，2019年底，浙江锦江公益基金会联合上海第一财经公益基金会等机构共同开展的企业基金会秘书长培训项目，参训基金会的秘书长半数以上来自长三角地区。
2021年，上海真爱梦想公益基金会将重点打造社会组织管理实战培训课程，初期主要面向上海本地社会组织开展，后续也愿意向长三角地区社会组织开放。
作为非营利领域法律基础设施建设者，上海复恩社会组织法律研究与服务中心已经参与到长三角慈善一体化建设，未来将持续发挥民间智库作用和优势，为长三角行业发展赋能、赋权。
上海紫江公益基金会提出，将加强与长三角地区高校的联动，通过开展校际交流，举办专题论坛，推动与华东师范大学合作的紫江公益慈善人才培养项目在长三角公益慈善教育一体化中深入发展。
在杭州期间，基金会论坛秘书处与2021年度轮值主席浙江省微笑明天慈善基金会，及杭州市基金会发展促进会进行了初步磋商，目前正在筹备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长三角峰会事宜。
期待更多长三角行业伙伴将工作视野提升到长三角一体化格局，踊跃参与这一区域融合发展进程。
*在浙江省微笑明天慈善基金会交流。
右二为吴伟理事长
四、没有代价的时候，
四、公益就会进来
温州，确实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这里既涌现出一些仕而优则益的个人，比如徐永光；也萌发出一些新型非正式的公益组织，比如高温青年社区。
温州人项飙在中国基金会发展论坛2020年会上有过一段精辟的说文解字。他说，我们现在比较重要的是，要追求“共”而不是“公”，“共”就是每个个体都很重要，只有把个体加进去，才有真正的“共”，真正的公共性的事情才能够办成。另外，“同”也要被“通”取代，每个个体都不一样，不一样的个体之间要打通，要有很好的交流。实践的洪流一定是在流动的，重要的是把“通”的动力学搞清楚。
在温州，和高温青年社区、浙江至爱公益基金会交流时，这种“共”和“通”的感受十分强烈。
高温青年社区，是温州政商界几位有志青年发起的一项平台行动，原型是“百青汇”，希望汇聚温州100个青年精英的公益力量，共同打造世界温州人IP。
他们没有名义上的正式组织，却汇聚了这些青年精英背后的组织力量，包括至爱基金会这样的公益组织，以及温州本地的民营企业、全球各地的温州商会等。他们将公益项目化，让更多人有机会参与进来，一呼百应，各展所长。
他们信奉两点：一是效率和执行力，认为漫长讨论无意义，有效解决问题才是王道；二是淡化企业因素，用商业成果回馈公益，但践行公益时与商业分离，避免内在拉扯。
发展的总体思路也很有温州范儿，大致有三个主要面向。一是民间组织国际化，比如高温青年驰援海外抗疫行动、廊桥出海行动等；二是海外青年交流，设置脸书、推特小组，参与联合国青年公益活动，介绍中国民间公益故事；三是国内教育的均衡，联合打造足球特色学校、食育温州行动和希望工程2.0等。
*在浙江至爱公益基金会交流后合影留念。
图片由高温青年提供
没有代价的时候，公益就会进来。未来的公益可能会打破现有慈善的框架。各行的青年精英们看似不在公益路上，一旦需要公益行动的时候，可以高效汇聚政、商、社各方面专业力量。
公益大概就是，找到跟所有人都有关的事，让所有人都有参与感，并且让所有人都有获得感。
目标一致，没有私利，规则透明，哪怕是志愿者的方式，公益也会有无限可能。
五、何处发力改良公益生态？
在思考区域公益生态建设问题的同时，长三角这一行，我们还就基金会行业和公益慈善事业整体发展，做了不少交流探讨。
比如行业生态关系问题。基金会和社会组织的信任关系、政府背景基金会和社会背景基金会的信任关系，都不是很高。公益慈善的生态结构光有大大小小的点，点和点之间连接的线不多或不够紧密，这是客观事实。
对此，青山慈善基金会秘书长张炳钩建议，基金会论坛应当更多关注县域草根组织成长，推动行业底层发展。他认为，政府背景的慈善会、教育发展基金会数量在全国占比很高，而这两类组织在县域有很强的公益慈善话语权。如果能影响他们，请他们多多参与行业交流，将是基层社会组织的福音。
*在青山慈善基金会参访
比如基金会资产管理问题。现有法律体系没有将基金会的社会公益资金摆到优先位置，给予其投资增值的权益保障和政策倾斜。所以，绝大多数的基金会在资产保值增值方面，只能选择风险低、收益低的银行储蓄。
对此，江苏省瑞华慈善基金会秘书长张颂杰表示，改革开放的过程就是法规不断完善的过程，政策重点治理的对象应该是打着慈善的名号搞非法集资的组织。他建议，只要管住“洗钱”这道底线、红线，基金会行业的其他政策，尤其是财税方面的政策，应当予以放宽。只有放宽，社会生产力才能得到释放。
浙江新湖慈善基金会秘书长叶正猛也认为，跟企业界比起来，公益慈善界的条条框框确实多。规范化发展是褒义词，但强调过了头就是束缚。思想要解放，更多要创新、务实，重要的是创造力。绩效是发挥出来的，不是管理出来的。
不得不说，长三角地区不愧为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公益慈善行业需要更多具备跨界思维的热心人，也需要更多具有改革魄力的领导者。这不仅是长三角的事，而是整个中国的事。
*参访上海公益新天地园随拍
出发前往长三角之前，我和红波到北京师范大学拜访了热心推动长三角慈善一体化的中国公益研究院院长王振耀。王院长认为，随着疫情稳定和疫苗的大范围接种，2021年将是大布局之年。我们做每一个项目、每一件事要放到更大格局思考，思考我们自身在行业的位置、在中国的位置乃至在世界的位置。
他希望基金会论坛做新型有活力的组织，既要有国家全局的视野，也要有接地气、扎实的行动。
这次在上海，我们和一位行业前辈交流时，她语重心长地说：“基金会行业搞不好，公益慈善事业整体发展就没希望。”
这句话，是一道闪电，也是一束光。
备注：本文根据笔记整理，涉及当事人或机构的文字表述，若有不当之处，望批评指正。
END
排版 | 陈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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