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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个“学霸”的逆流而上

任竹晞+吴霞 一出学社 2021-07-30
 

本文首发自公众号:奴隶社会(ID:nulishehui )

不端不装有梦有趣的原创文字,听现实的理想主义者讲自己的故事。

题图:一出学社的成员。

作者:任竹晞、吴霞,一出学社联合创始人。传说中的TP-Link。一个清华电子+哥大教育,一个北大金融+西北MBA。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直到 8 年前投身教育创新事业一举成为“别人眼中的疯子”。

写在前面


有这么 9 个人,他们的学历包揽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人民大学、卡耐基梅隆大学、美国西北大学、哥伦比亚大学……他们可以从事任何一种光鲜亮丽的职业,偏偏,他们选择去当老师;他们也可以选择任何一所最顶尖的学校,教最好的学生,偏偏,他们想教让大家都“最头疼”的学生,甚至学校都不想要的学生。


他们到底有什么想不开的?这些孩子还有救吗?


今天讲的就是她们的故事。


如果有这样两个孩子:


A:常常愤怒,一言不合就和人打骂;经常要钱买零食、化妆品、追星;


B:从不吝于赞美;犯错都会主动承认;给校长写过一封建议长信,分析透彻,表达流畅。


你会觉得哪个孩子更有希望?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 A 与 B,其实是同一个人,是我在一所公立中学的学生 AB。但在我和其他老师的交流中,我只反复听到过她 A 面的故事,却从来没有人提到过她 B 面的存在。


AB 是一个令所有老师头疼的孩子。除了上面的事迹外,初三期末考试三科主课总成绩加起来才 37 分(满分 300 分)


当我通过各种信息拼凑出她的成长史,才了解到,她从小在一个暴力家庭里长大。父母在她 1 岁的时候离婚,她和奶奶一起长大。四年级时,父亲因为长期酗酒离世。


有一天,AB 在朋友圈分享了她过去每个学期的考勤记录 — 旷课数量持续增长。


我问她去干嘛了。

她说:“我回家了。我心里真正的家。”


当看到手机屏里她这样的回复时,我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


因为我知道,她心里真正的家,是北京首都机场。她从初三开始喜欢一个明星,每当这位偶像出现在机场,粉丝团中一定有她等待的身影。很多人觉得追星是一个荒唐的爱好,但这就是她心灵的港湾。


好多老师都认为她没救了,但她却在用自己的方法疗愈自己,更积极地面对生活。


但作为她的老师,我们是否能够看到这个鲜活生命的全部呢?

令人束手无策的学生

1

如果时间倒流到一年前,我绝对想象不到会认识 AB 这样的学生。


当时,我还在做自己的教育机构,试图用项目式的教学方法推动教育创新。服务的,都是成绩最顶尖、希望锦上添花的学生。我们都希望用一生来投身教育,但我们真的希望这一生只服务少数精英群体吗?


于是,一年前,我和团队做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决定:全体加入一所公立中学,探索如何帮助到大多数的学生。很多人却并不看好:“你们太冲动了吧?这里的学生和你们以前教的可不一样!”


当时,我怀着“搭建全人体系”、“改革教研教学”的美好愿望加入学校,真实面对的任务却让人猝不及防:

“这 20 个学生,不交作业不听课,学科老师已经对他们束手无策了。从今天起,这些学生停课,他们的教育归你们管了。”

“这些学生一点规则意识都没有,给你们一个月,让他们改正过来!”

“老师,我是XXX的妈妈,她今天又不想上学了,怎么办?”

    学生 AB,就是我在学校接触到的 400 多个学生中的一员,而她绝不是陷入困境的唯一一个。400 多个学生中,至少有 1/3 经常被投诉“学习困难”或“行为叛逆”。不仅让老师头疼、家长头疼,“别人家的家长”都头疼。我听过一个优等生的家长告诫她:“你整天和他们混什么?都是些‘垃圾’!


这让我非常难过而困惑。


有一天,一个学生在我教室里看到一根“扭扭棒”,就是一个做手工的小玩具。在没有任何图纸和资料的情况下,他用几分钟就做出了一组这样的小恐龙。

小恐龙照片


我当时想,他天生就是一个杰出的工程师。


但事实是,他几乎都不交作业,考试直接交白卷。后来我才知道,在父母的高压下,他从小被要求饱读诗书,但上了中学后却渐渐叛逆,直到完全拒绝写字写作业。他常常被赶出课堂,然后就到我的教室里坐一坐。


他不爱学校。和他类似的,还有很多人,他们甚至不愿上学。有人受不了学校的高压氛围;有人饱受抑郁或其他心理疾病的困扰,手上还留着自残的痕迹;有人遭遇过校园霸凌;……


还有一类学生,其中最典型的一个,每次他的名字出现都伴随着老师们愤怒的投诉:“X 课上又和老师吵起来了!”“X 把老师都气哭了!”


后来 X 直接被停课了。复课的条件是,补完所有作业,并且写检讨。日子一天天过去,X 完全没有动笔的意思,于是我们不得不请家长。有一天,X平静地说:“老师,还是别请家长了,要不我爸又该打我了。”


有一天,一个热心朋友到学校。我忙碌之中一抬头,发现她居然和 X 相谈甚欢。


“这个同学太有意思了,我们聊了一下午哲学!”


后来,这位朋友每周都到学校为 X 补习物理,我从没见过 X 这么平静而投入地学习过。


在学校,还有很多学生,可能他们的情况没有这么极端,他们还能跟上老师的节奏,但其实,对他们来说,“学习”这个词带来的联想也往往不是快乐的:成绩的压力、规则的死板、课堂的无趣……但是,往往大人会说:“学习不就是痛苦吗?同学不都上学吗?你怎么就这么矫情呢?”

充满潜力的他们就是不想学?

2

如果说这些困境学生都有他们的闪光点,那到底为什么学不好呢?我找到了几个答案。

疲倦的老师

有一次,有个“差生”找我聊天,说妈妈想给她转学,因为她现在的小圈子不爱学习,怕她受影响。我们问:“那你想转学吗?”她说:“有点吧……可能能学的更好……”


我觉得,这个孩子,其实是想学好的。


于是我去找她的学科老师,商量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她。一个老师直接扔下一句话:“XX 想学习?我还不知道她,她是装给你看的吧?


后来,我帮 XX 和她的好朋友们组织了一个学习小组,他们给彼此讲解知识,答疑解惑。短短几周后,在期中考试上他们就比同水平的其他同学平均分高出了二三十分!


刚才那位老师怎么就错过了这个好苗子呢?是她不合格吗?


这位老师和所有老师一样,异常辛苦:每天有上不完的课、判不完的作业、做不完的教研、开不完的会……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更难以承受“非计划因素”的扰动。


我曾经去一个口碑非常不错的小学听过一节数学课。当时老师给出了十几道数学算术题,让同学依次站起来回答。


突然,中间有一个学生算错了。他就愣在那里,脸都涨红了。这时,全班都盯着他,好像在说“你怎么居然错了?”。老师找了另外一个特别积极举手的同学给出答案,说:谢谢这个同学帮他,我们继续吧!答错的学生默默坐下了。


在这个老师看来,这堂课无疑是成功的,但是对那个答错了的学生呢?他只是展示了自己真实的知识水平,老师本该看到他需要帮助,但是因为大课堂要求进度,他的正常表现就成为了老师,包括同学眼里的“异类”。也许,渐渐地,他就会抗拒老师、害怕学习。

统一的标准 不一样的孩子

学生们有一次物理期中考试考的特别差。我找他们过来,讲了一遍公式和原理,大家说懂了。出了一道题,大家埋头做。


10 分钟过去了。


“还没算出来吗?”


我忍不住了,过去看。学生卡在一个步骤:“2.5m=-98,求m”。我眼看着学生盯着这个算式,迟迟得不出答案。


原来,听没听懂物理都在其次,他们连基本的运算能力都还没有掌握。这个本该小学就解决的运算题,对这些高一的学生,显然仍然非常困难。


那为什么不从小学数学开始补起呢?


不可能。事实上,数学老师已经安排了超前的学习计划,提前开始学高二的教材。


那上课又是什么样呢?我去听了很多学科课,我惊讶的发现,今天的数学课、物理课,和我们 20 年前上的并没有什么不同:老师努力灌输,学生昏昏欲睡。而在我们上的一些互动类、游戏类的课上,这些学生的表现判若两人。

学生们的乐高作品

人生第一次被炒鱿鱼

随着渐渐了解了学生为什么学不好,我们做了大量的尝试。不到一个月,就看到了很多变化:原来数学课根本不听的学生,申请到我们这里的“爱上数学”课从初一补起。学习小组捷报频传,学生们从聚众打游戏到聚众学习……


可惜的是,我们的这些尝试,被迫中止了。因为我们的实验,越来越多的要求打破常规:打破每天固定的数学课时,打破统一进度,提倡全科教学,不惩罚学生,要求各科老师协作……


这造成了学校和我们团队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也让我发现了,困境学生在传统学校学不好的终极原因 — 这是一个对改变不友好的环境。


任何创新者都知道,改变是有风险的,有时甚至必须经历失败。但是一旦改变失败了,或者在短期内未能见效,学校就要面临巨大的声讨之声:不管是家长(特别是好学生的家长),还是主管部门,都会强烈反弹。比如,我们提出拨出师资,给一部分学生从小学开始补起,有别的家长就会抗议:那不是减少了老师对我家孩子的关照吗?甚至,这部分需要补课的家长也不乐意:别的同学都学高中内容,凭啥给我家孩子上小学的?他不更跟不上了吗?你能保证他以后能正常高考吗?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明哲保身”成了很多学校的原则,而最急切需要改变的学生,只能继续痛苦下去。


最终,我们被迫离开了这所学校。我和团队里的每个人就这样经历了人生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炒鱿鱼。

破土而出

3

被辞退后,我们花了一段时间消化被炒鱿鱼的郁闷,继而作出了一个决定:我们要为困境学生专门设立一个成长中心 — 一出学社。学社的老师们既有超级学霸(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人民大学、卡耐基梅隆大学、美国西北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的毕业生们),又有创客、艺术和运动达人(用得好电钻、玩得转篮球、演得了音乐剧)

与创始届学生在一起

很多人问:你们都是北大清华学霸,为什么要教这些学生?


背后的潜台词,代表了三种疑问。


- 1 -

第一个疑问是,你们都是学霸,能教好这种学生吗?

没错,表面上看,我们和困境学生完全搭不上边。但是,我们也经历过深深的迷茫。


我的合伙人吴霞在考上北大后就失去了目标和动力,刷夜、旷课、恋爱,“60 分万岁,多 1 分浪费,少 1 分受罪”,直到她毅然决定转学到美国弗吉尼亚大学,在那里第一次见到有人不去选择“最好的出路”,而是选择自己“最想过的人生”。


我则听老师的话考上了清华大学最炙手可热的工科专业,后来却发现这完全不是我想走的路,纠结中,一个英国朋友问了我一句话:你希望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一刻我猛然发现,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告诉我“你应该是什么样”,而从没人问我“你希望成为什么样”。后来,我从清华休学了两年去寻找自我。


我们都曾扪心自问:是不是我出了什么问题?


后来,我俩慢慢地梳理出自己内心最深的纠结和恐惧:


  • 我到底为什么要学习?

  • 如果我失败了,是不是就没有人爱我了?

  • 和别人不一样,是我的错吗?


其实,所有的困境学生,或者说所有传统教育的学生,最纠结和恐惧的也是这些问题。他们所有的困境,都可以溯源至此。


所以,我们解决的不是“他们”的问题,而是我们也面对过的、所有传统教育的水土不服者的问题。


- 2 -

第二个疑问是,你们怎么就确信这些孩子会变好?

很多人一上来就问:你们怎么教他们数学/英语/语文/物理/历史……?你们难道能教的比学校老师还好?


但这只是一个表面的、不触及实质的问题。实质的问题应该是:你们怎么教他们面对错误和失败?


困境学生都是习得性无助者 — 他们从小都经历了太多的失败和打击,他们已经不相信自己能成功了。因此,面对挑战,他们的反应总是:愤怒、叛逆、放弃、拒绝、找借口……这也是为什么,困境学生上再多的学科补习班,也于事无补。他们一听到“学习”“学科”“做题”这些词,就自动大脑封闭了。


那我们到底怎么帮他们面对失败呢?一出学社有一个做事原则:为自己负责,开诚布公,成长型心态。这三个原则贯穿在我们所有的师生互动、课程环境之中。


这三条原则,其实都与我们如何面对错误和失败有关。


开诚布公是坦然承认自己犯了错误或者失败了,成长型心态是把错误和失败当成是学习的机会,而为自己负责是我自己承担失败带来的后果。


比如上面提过的当众算错题的小男孩,老师、同学、甚至他自己,投向自己的都是谴责的目光。但我们会告诉孩子们,根据科学研究,你每犯一个错,大脑就会多一道褶皱,你也就会更聪明。

在错误中成长的大脑

而在这之前,他们听到的都是:“别人都会,怎么就你做错了?”“你上课带耳朵了吗?”“你心怎么就不能放在学习上?”没有一个人跟他们说过,犯错可以是好事。


在公立学校的短短尝试已经让我们看到,当我们的孩子能够坦然接受失败、积极从失败中找到改进的空间,他们就能从不做数学作业到每周做100道数学题。他们就能从数学课从来不听,到愿意走到白板前面做题和给大家讲题。


这三条原则的真正落地需要与其他很多元素匹配,比如,营造接纳错误的环境、充满爱与信任的师生共同体、真正以学生为中心的管理体系。

学社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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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当孩子完全封闭自己,怎么让他打开心门?当孩子拒绝尝试,怎么引导他走出第一步?当孩子对学习有恐惧,怎么让他认识学习的乐趣?当孩子充满愤怒,如何真正接纳?当大人自己也有放不下的焦虑和纠结,怎么即时调整自己的执念?


这都是我们每一天在具体解决的话题。而学生一天天的变化,都让我们更有信心。


- 3 -

第三种疑问是,挑战这么难的事,你们能坚持做下去吗?

前路确实困难重重,但我们并不孤单。而学生一天天的变化,都让我们更有信心。


有一次我去游泳,碰到一位阿姨聊了起来,随口说了下我们是做什么的,没想到阿姨说:“我朋友家的孩子就特别需要你们!我能让他和你聊聊吗?”


这个孩子已经休学很久,不愿意出门,第一次约探社时还放了我们鸽子,但现在已经正式加入了学社,来的第二天就为我们带来了美妙的尤克里里音乐会。


每次我和别人聊起一出学社,不管对方是我的朋友、教育界前辈、创业圈朋友、甚至是陌生人,每一个人都能想到自己身边的一个孩子,每一个人都会由衷地想要了解更多、参与更多。


我们发现了一个被忽视而又巨大的需求。无论学校还是课外机构,都没有办法给到困境学生所需要的支持。人、环境、内容,都不对。身处困境的学生和家庭,不知道可以从哪里获得帮助,极少有人会试图满足他们的需要。


一出学社建立以来,接到了来自全国各地、上百个家庭的求助(仍在源源不断的增加中),远远超出我们目前的承受能力,这让我们更坚信了,成全式教育是远远未被满足的刚需。


我们也发现了一份值得一辈子做的事业,能实实在在帮助到这些孩子,让我由衷地快乐。


最开始做教育时,我更多地感受到的是自我陶醉,陶醉于高大上的教育概念、各种教育创新的名词,别人不明觉厉的眼光。


但现在,每一天我来到学社,看到原来抗拒上学、身陷忧郁的学生一个个满面笑容地走进来,问我:

“老师,今天咱们干什么呀?”

“老师,我有个想法,可以和你聊聊吗?”

“老师,下学期还上 XX 课吗?”

“老师,咱们能‘约会’一下吗?”

这让我感到,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更接近教育本质的事业 — 发自内心的信任和爱,静待花开

你是不是也常常思考,怎么离“真正的教育”更近?本周二(6/4日)晚上 7 点半我们会做客「一诺老友记」现场(有直播),与一诺一起,来和大家聊聊关于“如何看见孩子的全部、提供爱与信任的环境、和我们的坚持初心”。


这次「一诺老友记」直播(可无限次回放)对所有读者开放,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扫码加入直播间。


本次直播(可回放),对社区内朋友免费,其他伙伴付费 19.9 元即可加入。

一出写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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