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加坡,开火烧饭都要讲法律 | 一个国际搬家者的专栏3
破茧学员童言是一位全职妈妈,同时也是一名摄影师,在新年搬家到新加坡,她是一个国际搬家者,这一次她将开一个小专栏记下这个过程。
好消息!我们终于搬进新家啦!
由8个印度人组成的搬家队伍, 以跳bollywood dance (宝莱坞舞蹈, 以欢快著称)的节奏, 用一天时间把203个箱子全部搬进我们的新家。 习惯了孤独的新房子,被突然涌入的毫无秩序, 感到有点愕然: 这边,摇椅倒立,横在沙发上,那边, 锅碗瓢盆, 一字排开在厨房工作台, 还有写着“books”的箱子, 城墙一样坚固地垒在那里。
我有点无从下手。 但更无从下手的是, 新家没有煤气, 没有热水, 还没有可以工作的洗衣机!
男一号Adrian入场。
Adrian是帮我们找房子的中介代表, 总是穿着质地很好的长袖衬衣, Tod‘s乐福鞋。面孔是华人, 骨子里是用英语思考, 英式逻辑思维的白人。 他年轻服兵役的时候, 应该是挺帅气的一个小伙子。
有问题, 找他就对了。
接到电话, Adrian首先很诚恳地道歉, 因为他迟了去登记申请开煤气, 最快要到下周三才可以开通。
啊?!连煤气都要申请才有?
“没人住时关掉煤气, 是因为新加坡人都kia su (客家话, 怕死),安全起见。开的时候登记, 则是因为法律规定, 水电煤都落实到个人,谁都跑不了。 ”
好吧。 只能借来电子炉, 洗冷水澡, 脏衣服越堆越高。 我顿时觉得好消息不再美好。 天气炎热, 我只想像小狗一样趴在地上, 伸着舌头喘粗气。
凳子底下,两个小朋友却已经搭起了他们自己的世界, 阻隔了一切凌乱与烦恼。 哦, 箱子, 太好玩啦! 跳上去, 蹦下来, 把自己装进去, 倒出来。哦, 乱糟糟的衣服, 太有趣了, 可以把睡裤套在头上, 当圣诞老人!他们还从一堆箱子里挖出一个洞, 成了我们临时用餐的地方。 小朋友的适应能力是惊人的。 对于他们, 家就是有爱的地方。
周一早上, 男二号R.B.入场。
这个印度男人是物业派来的。 他后面跟着两个比他高的男人, 一个去修洗衣机, 一个去修热水。
没多久, 洗衣机就开始转动了。 但水流怎么那么小?
“Ma’am 没关系, 我去看看”
我听到他用中文和手下说:“没有没有。。。不是不是。。。”
一会儿出来, 他递给我一个小零件。
“这是节水环保过滤器。我们政府要求节约用水, 规定盖房子的时候都需要在水龙头里装上这个过滤器。 但拆下来的时候, 则需要征得户主的同意。”
R.B. 用的是“我们政府”。 在这里快10年, 买了房子,刚转正成为永久居民, 准备把两个还在印度的小孩接过来。
我说我没意见。“你们家里的是保留还是卸下来?”我有点好奇。
“ 当然拆下来, 因为水流太小了。 不拆下来的, 应该是真正的环保主义者!”R.B. 笑得时候, 露出很白的牙齿。
上有政策, 下有对策, 在新加坡也不例外。
等Adrian再次出现的时候, 我们已经可以开火做饭了。 生活稍稍恢复了一点秩序。
我把电子炉还给他, 也顺便把脑袋里很多关于新加坡的问题交给他。
“为什么街上没有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Don’t need !(根本不需要)就算半夜两点走在街上也没问题!”自信得多干脆!
“那谁去逮乱吐口香糖的人呢?”
“便衣啊,环境保卫处的人派过去。 这里的警察都是忙着处理噪音投诉的问题, 哈哈”
其实是有“警察”的,“他们”会在地铁, 商店, 公车等不同公共场合出现。 一个圆圈和一条坚决的斜杠, 像一个印章一样盖在醒目的地方,仿佛可以听见法律通过时,印章“啪”的一声, 斩钉截铁地敲在公文上。 来到新加坡两个多星期, 我听到最多和看到最多的词都是“by law”(按照法律)。 法治的新加坡社会, 这个烙印是前不久去世的前总理李光耀刻上的。
没有任何自然资源, 仅用了50年,新加坡, 就从一个贫穷的小岛发展成今天最富的国家之一。在位31年, 李光耀先生推崇精英政治, 实用主义,契约精神, 把新加坡铸造成一个安全,高效, 零贪污的国家。 剑桥毕业, 律师出身的他用威权统治。把这个国家架构在严密的法律条文之上。 这种“家长式统治”带来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也造成了不容辩解生硬死板的系统。
1992年,口香糖屡次被黏在地铁探测器上, 造成服务中断———新通过法律:禁止售卖与进口口香糖, 如有违反, 罚款 1000新币
2013年底,俗称“小印度”区域发生暴乱 ———新法律: 除了持牌娱乐场所, 所有超市, 商店, 从晚上10:30到早上7点禁止售卖酒类, 如有违反, 罚款, 坐牢。
严谨的法律系统,强硬的执行力度 ,新加坡人被调教成知法守法的好公民。 但这种人为强加上去的无形铁框, 人们是心悦诚服还是出于畏惧惩罚而接受呢?
我突然想起日本, 这个被外国人称为“像机器人”的国家,法规之多, 执行之严, 仅次与新加坡(5)。日本小朋友从进托儿所那一天起,首先要学会坐好, 排队, 等候。吃饭前要合掌点头说いただきます (我要开动了), 一天结束要相互鞠躬说:お疲れ様です(辛苦了)。我总能在一群亚洲面孔里分辨出日本人, 因为他们的一颦一笑, 一举一动, 都流淌着这个民族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密码, 只有日本人自己可以解读。 而日本法律, 就像艺妓最后抹的一丝不苟的口红,有了它, 锦上添花, 没有它, 精髓仍在。 定义日本, 从来不是其法律, 而是其不动声色, 欲言又止的民族文化。
而定义新加坡, 无可置疑, 一定是法律。
送走Adrian, 我在Google上搜索“新加坡法律”,结果出来, 甚是奇葩:禁止自杀; 禁止在公共厕所方便后, 不冲厕所;禁止“蹭”别人网络, 禁止在自己家里躶体。。。
“妈妈, 你睇吓。”金橘嫩嫩的手伸过来,光着屁股, 赤裸上身。
OH NO!
“ 金橘! 快点把衣服穿上, 要不警察叔叔要来抓你啦。 这里可是新加坡!”
(完)
过了30岁之后我不再过生日, 因为我数学不好。
2006年之前, 我只在两个城市生活过, 其中一个是我出生长大的城市。 2006年到2015年, 我搬离过6个不同国家:瑞典,埃及,拉托维亚,英国,日本和中国。游历了很多个城市, 和一个蓝眼睛男人结了婚, 生了两个谁也不像的娃。
写作是我擅长并热爱的几件事情之一。
2015年夏末, 我参加了破茧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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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故事记录者
创新生活方式倡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