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加手机：刘作虎的心结与骄傲
文 | 阑夕
尽管中美分别已在东西半球创造出空前繁荣的科技市场，但是美国对于中国的关注，远远不如中国对于美国的紧盯。
知名私募基金DST的前合伙人亚历山大·塔马斯讲过一个「地缘性套利」的理论，在他看来，文化的差异终究敌不过强势的产品，就像可口可乐在哪里都广受欢迎，不会有沙特或是巴西口味的，产品的优秀之处定然是全球通行的。也正是基于这套理论，DST在Facebook尚在襁褓之中时就押注了它，眼光独道。
无论是硅谷的天才想法还是好莱坞的艺术作业，美国素来仰仗那些改变并引领世界的杰出头脑，全球化的工业体系保障了物竞天择的自由市场，这让屡战屡胜的美国商业有着足够的傲慢理由。
作为一个在经济体量上冉冉升起渐于美国比肩、却在产业创新的价值层面严重滞后的国家，中国的科技行业缺乏成功规律的国际化总结，那些在本土市场行之有道的技巧很难跨境移植，即使是QQ、360这种大成的产品，其海外版依旧需要套用完全不同的设计逻辑——比如「安静」——这让它们表现出截然相反的特性。
真正能够形成案例的，只有所谓的「现象级」事件，比如横空出世的小米、一统江湖的微信或是人格出众的马云。除此之外，美国的科技媒体对于中国的兴趣委实乏善可陈，行业情报亦称得上贫瘠。
所以，《华尔街日报》从去年开始策办的「Converge大会」有着相当罕见的视角：它以中国的新兴科技企业为观察对象，组织美国的企业家、媒体人和投资者组团访问，并在香港交换意见和总结看法。
换而言之，闻名遐迩的「BAT」无法成为「Converge大会」的既定主角，这场「进口转外销」的活动意在探测中国的产业深度，抛开市场本身造就的必然繁荣，而去找寻那些值得注意的反常识力量。
比如，去年「Converge大会」走访的中国企业，就是技术表现优异的无人机品牌「DJI大疆」，这家位于深圳的硬件厂商并不像它的中国同行那样沉湎于性价比的战争，它甚至上架到了苹果的线上商城，在硅谷的极客圈内亦是好评如潮。
这就是《华尔街日报》的独有口味：不仅是增长强力的初创公司，还要足够的非典型、全球化以及注重品质。
今年的中央席位，轮到了「一加手机」，这个在中国市场的表现并不抢眼——当然，是与华为、小米这种领先玩家相比——却始终重视全球同步发行产品的品牌，终于再度获得了来自顶级媒体的回报。
有人曾用曹雪芹对于晴雯的判词「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来描述「一加手机」的处境，不失刻薄，却也贴切。
在与韩寒的广告合作中，借助这个中国第一代「网红」之口，「一加手机」自嘲「登过《时代周刊》，国内无人知晓」的认知偏差，颇多无奈。时至今日，不会再有企业会将宣传上的克制视作优点，「一加手机」的低调，在很大程度上也并非有意追求，而是源自刘作虎的工程师作风。
进入2016年之后，刘作虎连微博都发得少了，他承认「2014年走得太顺，2015年走得太急」，开始重新调整心态，连身为OPPO系出身所擅长的线下渠道传统都扔掉了，回归第三代手机产品和「氢OS」两款相辅相成的产品本身。
在知乎上，有激进的铁杆拥趸，赌气般的建议「一加手机」彻底放弃国内市场，不要陷进「说相声、堆参数、耍猴炒作」的红海中。刘作虎不置可否，却也在另一个提问下作出了不服输的回答：「一加骨子里还是想做些不一样的东西，哪怕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孤独。」
由于中国的智能手机企业都不拥有实际意义上的「核心技术」——大家都是在做硬件拼装之后的优化和贴牌——刘作虎的判断在于，在手机这样一件势必会与用户朝夕相处且关系密切的消费品上，设计美学会是影响中高端用户——或者说懂得生活情趣的用户——购买决策的重要因素。
而在「审美」这件事情上，中国从来都是一个输入市场，无论是工业设计还是时尚品格，都是一条自西向东的流通路线，那么与其和宣传机器空前强大的中国竞争对手抢夺话语高地，不如直接冲着占领西方用户的心智全情奔赴。
这就是「一加手机」的策略，成效或许尚存争议，但逻辑足以自洽。
今年的「Converge大会」，刘作虎带着嘉宾体验「一加手机」在东莞的工厂，亲自讲解新款手机高达8次试产的过程，希望改变海外媒体对于中国硬件厂商长于速成而疏于打磨的刻板印象。
事实上，这也是「中国制造」的历史阴霾，廉价、低端、模仿等标签，让中国享尽产业转移的红利，同时也失去了主导行业的定价权。刘作虎坚持「一加手机」不能低于300美元的售价，也是一种另类的偏执：用户为之买单的，不应是观念，而是标准。
在美国、法国、意大利、印度等部分市场，「一加手机」超额实现了刘作虎和他的团队的预期。根据美国科技媒体Android Authority的调研显示，「一加手机」的受欢迎程度居于中国手机品牌之冠，它的上市与发售也总是能够引起国际主流媒体的报道。
如果能够赢得在「审美」方面生来挑剔的用户的信赖，那么「一加手机」的产品方向就没有问题，如果这样还是销量欠佳，问题一定出在其他方面。
「营销没有跟上口碑的步伐」，这是刘作虎坦承的心结。
让刘作虎念念不忘的一件往事是，当他还在OPPO时带队参加美国CES，有美国人看着他的胸牌说对这个品牌特别喜爱，他以为是手机产品的盛誉，经过交谈才知道，原来人家称赞的是OPPO早在近十年前就做出的「爆款」：蓝光DVD，其在全球高端HIFI市场的优势地位，竟然能够延续多年直至荫泽这个品牌的后续产品。
他希望「一加手机」可以成为由他打造出来的第二款全球性的电子消费品，或者说，挑战连OPPO的蓝光DVD都未能立足的高度。
目前，「一加手机」的团队接近千人，成员来自全球19个不同的国家，除了中国本土市场之外，刘作虎坚持亚洲、北美、欧洲三大地区「1：1：1」的员工比例。
对于细节的苛责，也是刘作虎致力于传递给整个团队的经营理念，他坚信商业的本质在一千年之前和一千年之后都不会改变：「就是好的产品加上好的服务。」
这份骄傲，也体现到了「一加手机3」的「限量盲售」上，在送走「Converge大会」的嘉宾之后，刘作虎开始继续忙着操办6月15日的新品发布会，而他也将一千台「一加手机3」在没有任何信息透露——连手机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的条件下拿出来以2999元的价格预售。
为此，刘作虎亲手写了文案：「发布之前，一次赌上信任和眼光的下单。」
就像是一次任性的游戏希望得到同等任性的回应，「一加手机」继续着它独树一帜的品牌形象，一年只出一款机型、不做面向低价市场的副牌，这些固守的原则可能依然将会限制刘作虎拿出匹配大型友商的销量数字，但是，与产品的不将就、不妥协、不留遗憾相比，这些恐怕也算不上什么问题。
或许，用稻盛和夫的一句话来总结当下的「一加手机」是最恰当的：「切勿用此刻的眼界，限制自己对未来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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