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唯×马寅对谈：当下重要的事，是做温暖人心的音乐，做温暖人心的品牌
阿那亚出品的窦唯/朝简节气系列之小雪篇《寒山寺听琴·下》，将于今日18:00发布。前不久的立冬篇推出之后，很多朋友留言，惊喜于窦唯与阿那亚的合作。
几年前，马寅在北戴河阿那亚第一次见到窦唯。那一次受到环境和气氛的启发，窦唯设想可以在海边礼堂做一场只能听的音乐，他和乐队成员在礼堂里面演奏，把声音播放出去，大家在礼堂外面，在沙滩上，随意地“听”，因为“音乐是用来听的”，不想因为“表演”而影响了音乐本身。
后来董功把这个想法融入到了北岸礼堂的设计中，于是有了现在这样上下两层的设计，听者可以只闻其声，直接感受到音乐。
回到北京，两个人第二次碰面，简简单单一顿午饭，聊到了很多有意思的观点。从那以后虽然很少联系，但合作的想法一直没放下。马寅在做金山岭项目期间，尤其在做精神建筑的时候，总会想到窦唯，想象他在上院那样一个空间里演奏，就是对的空间和对的内容的结合。
几年过去，没想到合作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去年8月，窦唯和朝简来到金山岭阿那亚采风，在山谷音乐厅即兴录制了《寒山寺听琴》，节气系列之立冬和小雪两篇作品。
在新专辑发布之前，窦唯和马寅又做了一次像当年那样的畅谈，关于创作，关于机缘，关于回归内心，以及他们正在做的事。本文是这次对谈内容的整理，与大家分享，和大家一起感受音乐。
《寒山寺听琴上》
《寒山寺听琴下》今日18:00发布敬请期待
01.
远离话题的窦唯从未远离音乐。过去20多年里，在不同的阶段，他和不同的艺术家朋友一起合作，发表了大量专辑和作品。
从很早开始，他作品里的情感冲动就不再凭着青春的力量和困惑了，也不假装情感，不刻意表达，而是找到一种细水长流的创作源。他的灵感来自于传统文化、诗书礼乐、天地万物。
当我们惊叹于窦唯旺盛的创作力和持续的输出时，音乐早已成了他的日常，成为生活本身。他的音乐也诠释了人生态度，自由地想象，随性地抒发，即便不完全被人理解，自成天地。
他用音乐塑造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过一种返璞归真的生活，追求精神上的满足，这和阿那亚一直推崇的有品质的简朴、有节制的丰盛，回归传统、将艺术融入生活这些生活方式高度契合。
虽然不喜欢喧嚣，但窦唯从来没有远离人间烟火，他对日常生活的热情，对节气时令的关照，对时事和当下情绪的回应，都从他音乐的中体现出来。
所谓你怎样信仰，就怎样生活。那些时代的先锋们，总在不经意间，用自己的日常生活，养育出新的生活方式，回应当下的问题。
马寅：
上次跟您聊，您一直在做探索中国传统的，东方音乐意境和表现方式的创作，好像已经把音乐变成了日常生活，把即兴变成了音乐本身，但是很少演出或是用一些常规的音乐表演方式来表达，这是为什么呢？窦唯：
我们其实已经摆脱排练了。我越来越觉得那种排练的内容和形式其实对于从业者尤其乐队来说，有一些牵强。我可能不具备这种所谓的感知也好，还是说情绪也好，非要为了准备排练，硬做出一个状态出来。
从2000年不一定乐队时期就开始用这种方式，后来不一样乐队，到现在的朝简，我们基本上是以一种非常自然的状态去做音乐，这种所谓即兴的方式产生之后，真的是把所有人都解放了。大家都特别自由，过程非常放松、投入，每次录音时间过得很快，好像还可以再继续。我觉着大家的反应证明了这种方式的合理性和真实性，刻意做出来的东西和自然而成的还是没法比。马寅：好像想法、创意、作品这些完全是跟着心性走的，您在即兴的时候，换不同的地方或者在不同的空间，感受也会不同吧？窦唯：没错，因为跟当时每一个人的状态、情绪都有关，它是众人参与的一个发声。比如上次我们在金山岭山谷音乐厅，每个人都在同一个场景下，接收声音的刺激，做出反应，出来的东西是令人始料不及的，带来很多意外的内容。
马寅：
我觉得好多时候，对的人在对的时间，一下子就找到了契合点。您在金山岭录节气专辑这事儿就无比契合，其实去年那次是想着能先来感受一下，没想到自然而然地音乐就在那发生了，这是真正的在地创作。我想从您的音乐当中找到一些特别贴切的片段，在金山岭阿那亚的各个空间里面播放，让人进到一个空间里可以慢慢放空，安安静静的，让音乐和空间产生一种更好的互动。我一直也在想怎么能把音乐真正转化成日常的内容？窦唯：
其实节气的这些内容，包括之前出的那些，特别适合作为一种背景，形成一个场，你进到这个场，听到的声音绝对会跟人的心理、情绪，产生一种特别微妙的化学反应。
那次去金山岭您推荐我去泡汤，我一边泡一边听《双溪》（大暑节气专辑），我觉得太合适了，隐隐的幽幽的那种音量，非常适合做一个泡汤的环境音，内容也符合。比如在上院可以播放《山水清音图》，关键是把音量控制到一个不造成干扰的程度。
朝简的内容，尤其器乐作品，其实更偏向一种氛围，就是用声音造了一个场子，在这个场里可能会有一些比较对位的内容，书法也好，绘画也好。在当代人建造的建筑中，要由当下的人，以当下的声音来与之对位。
记录当下，就是记录此情此景之下，此空间之内，自然发生的声音，这样的音乐一定是跟这个空间最契合的。
上次去听金山岭的诗会，我当时就特想跑到后边放点声音给他们配个乐。以后要是有本土的内容，古典的内容，真的应该有一个远景的声音衬托，那样内容会有一个靠的地方，不一样的感觉。
马寅：
您好像对声音格外执着和敏感，包括日常采集的声音，自然的、电影里的、街头巷尾的，最后都变成了您的表达。
我平时工作特别开心的点也是在于大家对我的启发，大家在一起聊天，不知道哪句话就埋在你心里了，突然有一天就用在了某个工作上，屡试不爽。
窦唯：
自然的发生是种乐趣。那种所谓的命题式创作，在我看来是特别死板、模式套路化的、抑制想象力的方式。
就像我们这次去杭州，在西湖坐了一条小船，摇船的那位女子给我们讲述西湖的历史，我说您再说一遍，我就把它录下来，可以放到后面的内容里。我认为这就是自然而然，没有刻意设计什么，摆个什么样子出来。
我觉得我做音乐这种自发的自由的方式，是受蔡国强老师的启发。他当初说其实是可以“胡来”的，但是这个胡来有它内在的尺度。大家在一种基本的标准之上，通过声音触发灵动，有和有衬，有托有让。从1995年的《艳阳天》开始，窦唯便将中国传统音乐融入自己的创作，以诗意的方式真实刻画自己的精神世界，他心中的桃花源。
在后来的《山河水》、《幻听》里，他借用音乐和声音描摹出更多的诗情画意，听他的音乐，如同在眼前展开一幅幅山水画卷，诗情画意，山水天地，在内心融会贯通。
他逐渐不再借歌词达意，人声只是作为声音的一种表现。后期他在很多音乐中，融入传统经典文章或是古文的念白，比如《离骚》、《出师表》、《桃花源记》、《长恨歌》等等，借助这种方式，一篇篇古文经典以全新的方式重现，也让古人在音乐当中复活，生动起来。
行走在古人当中，窦唯欣赏他们的孤独，逐渐找到内心的平静。摆脱了一切刻意为之的手段，呈现出一个更加广阔的天地。从他的音乐中，人们听到悲悯之心，听到东方意境，听到家国情怀，一种更加庞大的生命观。
无论是音乐、艺术，还是品牌，既是一个人的安静之道，也是一群人的精神共鸣。人们因此展开更多想象，产生更多连接，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高山流水，走向共同的精神家园。
马寅：
这么多年一直在创作，这么大量的作品和成果，您是怎么保持这么大的创作力的，动能是从哪儿来的？窦唯：所谓动能可能就是从最初接触古文开始的。从最初的蒙学三百千开始，这是古代的小孩能从头背到尾的经典，后人已经完全失学，我们通过声音跟它对位，把它呈现出来。还有《百家姓》，恐怕没有多少人能从头到尾背下来吧，当你完整地从第一个字开始读完一篇文章，完全是一种兴奋的状态，油然而生一种新生的感觉。录《大招》、《远游》的时候，我们简直是对汉字之美五体投地。好像作为中国人，从来没听到过那样字音的组合，前所未有的音韵。对照当下的这种语言和文字，真是在古人面前汗颜。所以这也一再地激发我们去找更多的内容，可以说是势如破竹。马寅：
这些年断断续续也在听这些音乐，对我来说已经不像年轻的时候那种感觉，反而有某种疗愈和安慰的感觉，能让我安静下来。因为我是很难一个人待着的人，我总得找点事干，但我听您的音乐，会觉得一个人的状态是刚刚好的。比如我这次去京都，在光明院里打开您发我的小样，就在那盘腿坐着听，好像在某种特定环境之下，有一些音乐陪伴，不知道为什么就能进入到一个更聚精会神的状态，大脑高速运转，想事效率会特高，激发出来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窦唯：
就是因为古人的这些内容，更多的都是精神产物，这些文章，抒发的那些情感情绪，包括这种文字的优美，绝对是作用于人的精神。我每个阶段听是不一样的体验，我相信这种内容对于人的情绪和精神的作用，尤其对当代人。要是能踏踏实实地把一篇内容从头到尾听完，绝对会有一种由内而外的感觉，人一定是静下来的。
马寅：
我越来越有这种感受，环境在变，整个时代推着人慢下来了，人们开始真正探索安顿内心的东西。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能需要借助一些手段帮助自己去适应，刚才说到文学也好，传统文化也好，还有自然，确实就是这些东西能让人平静下来，有治愈的力量，让人回忆起以前的很多美好。
窦唯：
所以我还是更主张回归抽象，在一段旋律、一种氛围里让人自己去感受。
所谓开卷有益，我自身的体会就是，我们做了一系列古文内容之后，真的可以出口成文，当然这个“文”是带引号的，也正是跟古人不同的地方，古人是在叙事，有具体内容，而我们是保留了底蕴，想要重现那种意境。
做朝简贤文系列，《海赋》也好，《舞赋》也好，也有名不见经传的文章，我更看重文字的音乐性，韵律、字韵、声韵，具体阐述什么，放在现在可能已经没那么重要。
我们没有古人的那种感知感受，因为环境变了，人的状态都变了，我们只能去找与我们当下的状态对位的，真实、自然、合理的方式，运用符合当下人们审美特点的律动去衬托文字，渲染文字本身的美。那种枯燥矮板的古诗词朗诵，把美感全朗诵没了，我不相信古人觉得这是美，是有意境的。
马寅：
可能您比我们早很多年意识到这个问题，在当下的场景，用当下的方式去做关于当下的记录，和当下的人们产生真正的连接。
我今年这个感觉特别明显，要问我几年以后的事，阿那亚会成什么样子，我没办法回答，可能对于我当下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做精致而质朴的产品，做温暖人心的内容。您对这问题怎么看？
窦唯：
朝简也是这种思路，碰到一个新的内容，我们就把当下遇到的，有可能的碰撞结合做到位，让更多人进入到这种意境中，以后的事，不用去想。
很多事情没办法靠语言表达，言亦乏味，但求存音韵寥寥。我觉得我们现在做的事，就是尽可能的捕捉到这种可能的美感，牢牢地抓住这一份美感，这也是通过做朝简贤文系列我最大的收获，同时它能带给我们一份美好记忆。
和窦唯见面时，他刚去杭州、南京等地采集了很多素材，说起这些来他滔滔不绝，设想着在什么样的场景，可以实现什么样的形式和内容。
在他看来，音乐还有很多形式值得去探索，很多可能性还没有展开，而现在是一个合适的时候，去追求美，实现美。
音乐最重要的价值之一，就是让人超越此时此刻此地，身临其境地感受各个时代，将现实体验、生活和精神探索合而为一。
归根结底，这么多的物质、知识和技术，都不是让我们沉溺其中，难以自拔，而是让我们往前走，追求更多的智慧、自由、自我实现，和爱。
马寅：
看您说过这样一句话，“要么你是精神的，要么你是自然的，只有这两个前提下才有美感可言。”这句话给我挺大的启发，我也越来越体会到真正的美是精神层面的，是回归自然的，想知道您觉得什么是美的？
窦唯：
马寅：
您说的这个想象力太重要了。我们一直在说审美的重要，打开自己拥抱艺术的重要，可能都是说要保持这种想象力。人在城市当中时间长了之后，好像有点钝感，我有时候还挺愿意跑一趟金山岭，进山换一换状态，好像就变得敏感一点。去年您在山谷音乐厅现场录音的时候，我在现场，看到大家各自在一种舒服的状态之下，我觉得那就是美。窦唯：这也是我设想中的理想状态，一切自然而然，随感而发。我们马上要做孙过庭书谱，人家的行草，几千字的内容，整体气韵通畅，没有半点磕绊，因为这文章就是书法家自己做的，他的书法的走向完全是跟着他思路走的，是一体的。没有自己心里面的这种感受和凭借，出来的东西不可能是真正美的。马寅：这个点对我启发也很大，其实任何艺术形式，音乐、书法、绘画，所有这些东西，真正从内向外推动着去表达，和只是从形式上去表达，是有本质差别的。窦唯：对，这也是我为什么强调要去形式化，让人们自然地听，而不是说一定要看什么，在什么时候鼓掌，越看越没的看。未来如果在阿那亚，我就希望大家在沙滩上或躺或卧还是看海、吃东西都无所谓，干嘛都行，音乐陪伴着，声音尽可能地跟现场的氛围进行融合，而不是一种套路模式化的融合。人们来阿那亚本来就是来放松的，我们通过听音乐、放空、看书、观天这种内容，跟声音做一种结合，在当下，让现代的人，再次领略古人的意境。我觉得这里面的想象力是无穷的。
窦唯/朝简节气系列之小雪篇
寒山寺听琴·下
2023年11月22日18点上线
敬请期待
出品人：阿那亚文化
制作：窦唯
录音/混音/制作执行：陈林
箫/古琴/人声：窦唯
琵琶：王杨
六弦琴：何锋
氛围吉它：文大可
录音时间：2022年8月
编辑： 陆晴 视觉：关子玉
供图：倪楠
公众号承办：智璞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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