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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复村(Camphill)共识社区:在相互疗愈中成长

编译/唐冠华 家园计划
2024-08-04
编者的话:
有关心理与生理障碍群体的各种疗愈方式中,无论全世界公认也好,还是将心比心,我们认同的还是一种彼此尊重的生活环境中,辅以方法和药物调理。因为心理伤害永远比生理上的更难以修复。然而,寻找这种彼此尊重的环境谈何容易,看看聋哑人、盲人、异装者或重度烧伤者的遭遇吧,他们正在干什么受人尊重的工作?就连口吃、咬字不清、肥胖、矮小都在受到歧视。

不知是怎样的因缘,我所长期生活的两个城市,青岛和福州,在我居住的共识社区实验区附近总是有一家领域内知名的国外基督徒建立了收养残疾人或麻风病人的自营康复中心,他们双双来到中国,默默无闻,一干就是十年八年。今天又收到一位素未谋面的朋友微信发来康复村的资料。在去年,因缘下,与结识十多年的一位跨性别老人,一成立了一家反歧视专项基金:“喜公益”。但是这个歧视怎么反?我这个百感交集的“反艺术家”正囚禁在疫情中渴望着定能生慧……

国内有一位践行许多年共识社区探索的朋友,叫梅红伟,我一直没去过他河南的农场,但我知道他一直在他的“绿色方舟”农场里收养流浪儿童、身体或精神残疾的人。也有朋友提到北京辛庄华德福也开办了叫做“至爱学园”的特殊人群学校。
这些年里,我曾经也交到过这群特殊的朋友,我曾经试过,也失败过。深知这是一件十分需要专业度和心力的事业,不是心血来潮可以为之的。
另外,如斯坦纳所言:就只一个人,需要心怀全人类。如果只是一心为了解决自己孩子问题而集资建校或社区,这个有私心的初衷就注定路走不远。这不是一种捶胸顿足的信誓旦旦或决心,更不能为了资金或资源就一时妥协,引入直觉不恰当的伙伴,妥协一步,谬之千里。
在共识的道路上,不需要过多表达,心是怎样的,世界就是怎样。这不是个人的一种所谓自信,而是“是”本身。
我希望有一天我所在的社区也能具备接纳特殊群体的能力。


Camphill is a way of life. It is not a job. There are no shifts, no salaries, no relative values placed on people according to the nature of the work that they do … Tasks are undertaken for the good of the whole, out of a sense of commitment and responsibility … Community life is the work of Camphill. People with enormously varied capabilities, talents, and needs, live and work together day after day.ute.


In Village Life: The Camphill Communities, (1986) 

康复村(Camphill)是一种生活方式。这不是工作。没有根据人所做工作的性质改变人的工作,没有薪水,没有相对价值评判……一切出于承诺和责任感,任务是为整体利益而进行的……康复村社区生活就是人们的工作。技能,才能和需求千差万别的人们,日复一日地生活和工作。

在乡村生活中:康复村社区,(1986年)


图为康复村的居民们合影


奥地利儿科医生卡尔·科尼格(Karl Koenig)博士逃离纳粹,于1939年定居苏格兰,他创立了如今被称为“ 康复村运动 ” 的世界。康复村(Camphill)基于人类学原理,即鲁道夫·施泰纳(Rudolf Steiner)的哲学,力求融合精神,身体和灵魂。斯坦纳制定了治愈教育的概念,其中包括作为康复和教育力量的艺术,在康复村学校改编的华德福课程中,他的影响力得到了体现。


Karl Koenig博士

康复村社区始于儿童学习障碍。König博士声称,这些孩子们是社会上难民,他和他的同事们是政治上的难民。这些孩子以类似的方式被赶出社会,就像他和同事们被赶出家园。König博士和其他的康复村成员成立康复村的试图和这些学习障碍的孩子们共同生活和工作,König博士称之为“疗愈教育”。 

公众号CamphillFamily(CamphillChina)


康复村社区的居民们


在全世界,二十多个国家的一百多个康复村社区采用不同的形式。但是,每个社区都致力于通过社区建设与儿童,青年和成人进行社会更新。康复村的理想是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使每个社区的所有成员都能满足他们自己以及整个社区的需求。他们致力于高标准的护理,自我牺牲和自我发展。


康复村运动是社会变革的一项自发行动,致力于创建共识社区,其中服务,共享,精神营养的价值以及对每个人的天赋和贡献的认可为整个社会提供了复兴的典范。坎普希尔社区从人类学原理中汲取灵感,珍视每个人的深远意义,并实践一种日常生活艺术,铭记人类对地球的责任,为具有发育障碍的儿童,青年和成人创造变革性的生活体验。


我们认为我们是在这里为有特殊需要的人提供帮助,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总是相反。您在康复村(Camphill)停留的时间越长,您就越会意识到这是两条交织在一起的道路。

Mandla Qwabe



图为鲁道夫·施泰纳(Rudolf Steiner)在他的《圣约翰启示录》(1907年)中绘制的《七个世界末日印章》


康复村在全球的分布


欧洲:苏格兰、英格兰、威尔士、北爱尔兰、奥地利、捷克共和国、爱沙尼亚、芬兰、法国、德国、匈牙利、爱尔兰、拉脱维亚、立陶宛、荷兰、挪威、波兰、俄罗斯、瑞典、瑞士、英国


北美洲:加利福尼亚、夏威夷、路易斯安那州、明尼苏达州、密苏里州、新罕布什尔州、纽约、宾夕法尼亚州、佛蒙特州、威斯康星州、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安大略省、魁北克、加拿大、美国


南美洲:阿根廷、哥伦比亚


亚洲:印度、巴勒斯坦、越南


非洲:博茨瓦纳、南非共和国


图为康复村志愿者们在林间散步


关于英格兰和威尔士的康复村


英格兰和威尔士的康复村社区为学习障碍者,精神健康问题和其他特殊需要的人们提供了机会,使他们在相互关心和尊重的气氛中与各种能力的人生活,学习和合作。



我们在英格兰和威尔士的23个社区包括独立的寄宿和日间学校,继续教育的专业学院以及成人社区,在这里,每个人的能力和素质都得到认可和培养,这是充实生活的基础。


每个社区都是不同的。有些很大;有些很小。有些在城镇。有些在安静的农村地区;有些在城镇与乡村交汇的城市边缘。一些是独立的慈善机构。有些是大型慈善机构的一部分。


图为康复村社区的日常


所有社区都是充满爱心,共享生命的社区,每个人对社区生活的贡献都得到重视。每个人都以自己的身份,独特的个性和带给社区生活的特殊品质而受到赞赏。


康复村(Camphill)的哲学是,无论任何人的外在残疾看起来如何,这种精神-使我们成为全人类的基本核心-始终保持完整。因此,每个人都应在生活中享有平等的尊重和机会,以便所有人都能发挥自己的潜力。


艺术和文化主题贯穿我们所有社区的日常生活,在这些社区中,生活以基督教价值观为基础,并受到鲁道夫·斯坦纳(Rudolf Steiner)哲学的启发。




分享生活的社区

康复村在社区中聚集了工作伙伴(长期和短期服务志愿者)和具有发育障碍的个人,以促进相互尊重和人的尊严。同事将工作视为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工作或职业。实际上,这意味着与社区中有特殊需要的人们共享生活空间,工作活动和休闲时间。这种环境中,无论是否是残障人士,都被视为社区生活的重要贡献者。



典型的康复村家庭包括两个经验丰富的家长,他们的孩子,两个或三个年轻的志愿者同事以及两个或三个残障人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但也享有共同的生活。其中一个重要部分是共享用餐时间。进餐时,每个人都有机会分享他们当天的经历,或者从共享的食物和陪伴中悄悄汲取力量。美食是康复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们相信新鲜的家常菜带来的健康。


图为康复村家庭成员们在一起准备餐饮食材



疗愈中的生活


治愈教育

治愈性教育是一种跨学科的方法,旨在培养健康的社会和情感增长,并开发需要特殊支持的儿童和青少年的全部潜力。


社会疗法

社会治疗是一种在复杂的生活环境中支持成年人通过在充满文化底蕴的社区中完成工作和有意义的社会联系来建立和维持充实生活的艺术。


老年护理

坎普尔的老年人照料机构使用整体原则来照料身体,灵魂和精神,以便老年人可以在温暖的社区环境中继续享受健康,尊严和充实的生活。




农业和食品

在坎普希尔(Camphill),优质食品至关重要,每顿饭都是一种庆祝活动。我们会利用生物动力方法尽可能多地自己生产食物。我们珍视摆在精美餐桌上的营养食品,并与好伙伴分享。





魯道夫.斯坦納指出,如果醫生想幫助個體恢復健康,他應著眼與全人類的健康,而不僅僅是孤立地看待個體。因為每一個人的存在都是人類社會組成的一部分,每個人都在有意識,無意識的狀態下,以這樣、那樣的方式對其他的人產生著內在或外在的影響。換句話說,別人的病,和我們的一舉一動,每一剎那產生的念頭,都有關聯。


這讓我想起十年前在英國聽到的一個故事,在一個古老的部落里,一個人生病了,整個部落的人會徹夜不眠地跳舞、唱歌,為病人驅趕病魔,直到他痊癒。因為部落的人相信,只要有一個人生病,就是整個部落在生病。

吴蓓(理學碩士,擔任過大學物理教師13年。2001年赴英國愛默生學院學習華德福教育,2005年9月開始推动中国華德福教育)


在康复村北美洲网站上,输入激励你的三个词,就可以申请志愿者



以坐落于苏格兰CORBENIC CAMPHILL社区为例:

科尔本尼奇CORBENIC创立于1978年,是一家苏格兰注册的慈善机构,在此基础上,个人会在相互关心和尊重的基础上与他人生活和工作,保持健康的社会关系。多年来,它已发展成为一个约有120人的社区,其中40名是需要特殊护理的成年人。占地100英亩,由7户家庭和各种车间组成。



科尔本尼奇CORBENIC有大量例如分享会、烘焙、咖啡、手工、种植树木、创建小路和长椅、割草、砍柴还是清除积雪、种植和饲养、打理花卉、护理马匹、名为“诗歌之路”的诗歌创作和展览项目、木工、陶艺等等的日常活动。


科尔本尼奇康复村的日常活动

     

科尔本尼奇康复村“诗歌之路”的一些局部摄影

诗歌之路将内在和外在的景观融合在一起,并用语言表达它们;科尔本尼奇社区将这些单词重新带入景观。这种智慧,周到且引人入胜的自发行动,促使使苏格兰诗歌重新回到了版图上。

John Glenday


网站中显示他们对于特殊群体有五种疗法:


Art Therapy艺术疗法

围绕某个童话,民间故事,神话或传说结合有关的音乐与绘画活动


Basic Learning基础学习

每周四为居民提供一对一的教学课程。这些课程包括针对每个人的特定需求或能力量身定制的项目或挑战。这些课程通常使用iPad应用程序,旨在以一种引人入胜且愉悦的方式来拉伸和挑战居民。项目范围从鞋带绑扎等实际事物到摄影和时事项目等更高级的事物。

Eurythmy平衡与律动

“ eurythmy”一词起源于希腊语(Eu),意为平衡或健康,而(Rhythmus)意为节奏或运动。类似于一种不限定道具和场景的即兴集体运动。

Walking Group徒步

大家离开社区互相陪伴行走,春夏秋冬都会行进。平均可以达到16公里的步行路程。

Massage按摩

通过有节奏的按摩,尝试并旨在改善灵魂与精神与身体的联系。





康复村学校

专门为有特殊需要的儿童提供服务的华尔道夫学校。

经过改编的华尔道夫课程在学术和经验上都展示了传统的学术科目,激发了年轻人的思维,并促进了健康的情感发展。

设有: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




康复村学校成立于1954年和1961年在宾夕法尼亚州成立的唐宁敦特殊学校和多尼戈尔温泉这两个面向儿童的疗养院。在广泛寻找容纳越来越多的儿童和志愿同事的地点之后,1963年10月购买了宾夕法尼亚州东南特麦尔乡村美丽的57英亩农场。

图为康复村学校早期的教学楼和教室

乌瑟尔·皮茨纳女士

Ursel Pietzner


卡洛(Carlo)和乌瑟尔(Ursel Pietzner)是康复村的创始人。卡洛(1941)很早就与苏格兰第一个康复村(Camphill)社区取得联系。他和乌瑟尔于1949年在那里见面。


坎普希尔学校是一所私立寄宿和日间学校,面向4至21岁的学生,有以下特殊情况,包括但不限于


  • 自闭症

  • 脆弱X

  • 唐氏综合症

  • 威廉姆斯综合症

  • 安格曼综合症

  • FAS /胎儿酒精综合症

  • 普拉德-威利综合症

  • 雷特综合症

  • 科恩综合症

  • 鲁宾斯坦-塔比综合征

  • Smith-Lemli-Opitz(SLOS)/ RHS综合征

  • 索托斯综合症

  • DiGeorge综合征/ VCFS(心动面)

  • 未另作说明的普遍性发育延迟(PDD-NOS)

  • 创伤性脑损伤

  • 智力障碍

  • 多重残疾

  • 发展延迟


通过我们独特的Waldorf®方法论和治愈性教育,学生将获得个性化教育计划(IEP)中确定的特殊教育和相关服务。学生参加各种常规和整体疗法,以及职前培训,社区指导,创业,对动物和自然世界的照料。此外,学生与居住在校内和校外的同伴和员工建立起有意义的关系。


坎普希尔学校(Camphill School)是北美华尔道夫学校协会(AWSNA),北美华尔道夫幼儿协会(WECAN),全国私立学校认证委员会(NCPSA)和中州高等学校协会的正式认可会员(MSS-CESS)以及宾夕法尼亚州批准的私立学校(PA-APS)




《自闭症儿童的未来在何处?》访谈

原文发表于公众号斯普特尼克(sputnik-poem)

作者:真真,被访者:张林(大木米)


张林(大木米)

陕西咸阳人。在北京上学工作7年。2013年开始义工之旅,先后在英国的Pennine Camphill社区和美国的Camphill Special School的儿童村工作三年。2016年回国,目前从事特殊教育。


Q:你此前在英国和美国的康复村(Camphill)社区工作,接触过的特需人群有多少?这个群体是怎样一个构成?

A:我接触过的应该有100多人了吧,但真正相处,生活在一起的也就20多个。英国和美国的社区都是会接受各种类型、各种程度的特需人群,但还是会有一个动态平衡在。中重度的或者轻度的都不能占太大比例。

 

在生活自理这个层面,特需儿童都是要从零开始学的,并且他们的学习速度可能会慢一些。成人这个年龄段,自理能力和理解力都相对于儿童要好一些,但也有完全没法自理的,洗澡换衣服都要人帮忙的。


英国社区一位男孩在画画

美国康复村 为复活节装扮的家

美国康复村

美国康复村


Q:你接触的自闭症群体里有艺术天赋突出的孩子吗?社区是如何引导孩子们发挥潜能的?

A:我所接触过的只有一个孩子是非常热爱画画,而且有天赋的。他小时候看很多有关于动物的绘画本和动画片,所以他画的绝大多数都是动物。而且自己会设想出一些情节文字写在画纸上。这个孩子也非常擅长木工,他能够在老师的帮助下做出一些很具有他画画风格的动物形象的家具。

 

还有我见过一个高功能的特需人士钢琴弹得特别棒,他在音乐老师的辅导下学习了很长时间的钢琴。

 

其他的孩子都是很普通的孩子,对一些领域有兴趣,愿意去做,但倒没有非常出众。

 

儿童社区因为也是学校,所以孩子白天会去上课,课堂内容是基本按照华德福的教学大纲但会有所调整。课堂上老师会运用到很多艺术方式来进行教学,比如泥塑,绘画,手工,戏剧等等。这些都是根据教学内容合理地穿插进去的,能够吸引孩子们的兴趣,让课堂更有参与性。学习地理可以用到泥塑,讲一个历史事件可以加入绘画和戏剧表演等等。

 

成人社区的话就基本是通过不同的工作坊来培养和发掘特需人群的兴趣。我在英国社区的时候,所有的学员都会在一年尝试各个不同的工作坊,活力农耕,养殖,木工,瓷器,篮子编织,布艺编织,马术等等。


美国康复村 爱画画的孩子


英国社区 一位特需学院在即兴创作


Q:说说社区的环境和设施吧。社区需要给孩子们提供哪些服务呢?

A:康复村社区基本都是在郊外,离城市有一段距离。因为郊外的自然条件相对较好,周围的环境相对简单安全。环境对于特需人群是非常重要的,而这不仅仅只是社区所在地理位置的大环境,还有他们生活和工作地方的小环境。比如“家”中的布置,是不是整洁的,温馨的,让人感觉舒服的?工作场所是不是安全的,有序的,是否有针对肢体障碍人士的配套设施等等。除了这些物理环境,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志愿者,工作人员营造出来的氛围也非常重要。我们的心态是焦虑的?烦躁的?还是平和的?快乐的?往往最能影响特需人群的其实是我们自己(志愿者)的状态,但这也是最容易被我们忽略的。

 

社区的基本配置是住宿的大房子,活力农耕的土地,小型养殖场,各种手工作坊,马场和室内活动大厅。面积大一些的康复村或者成人村还会有医疗室,咖啡厅(接待室),周围的林地,表演大厅等。


美国康复村接收的是1到12年级的特需孩子。因为它是个学校,所以孩子们白天有一半的时候都是在上课,接受的是华德福教育。下午高年级会有不同的工作坊,根据他们自己的选择和自身的情况被分配到不同的工作岗位,相当于让他们对工作有个初步的了解,也是为了毕业后进入成人社区做准备。

 

社区基本上满足了特需人群的生活所需,包括医疗。他们的生活自理能力,认知和理解能力,还有行为和情绪问题,都是在日常的生活和学习过程中,在我们的辅助和引导下慢慢提高和改善的。

 

英国社区 家里的餐厅

英国社区 一场马术表演

英国社区

美国康复村 张林住的房子大门


Q:孩子们一天的日程安排是怎样的?

A:我所在的英国成年人社区,生活的节奏比较轻松一些。特需学员大部分都是20岁左右,基本的自理能力其实都已经发展起来了,所以我们不用干预太多。早上七点叫醒他们,洗漱完之后就是早餐,上午九点是工作坊“上班”,点午饭,下午三点再去工作坊,下午五点“下班”,六点吃晚饭。饭后就是自由活动了,比如出去散步啊,体育运动啊,学个什么兴趣爱好啊等等。晚上八点半上床睡觉。

 

美国的康复村节奏就比较紧张了。同样也是早上七点起床,八点早饭,九点去学校上课,十点半课间休息,十一点是能力小组,孩子在听说读写某个领域需要提高的,就会被分到不同的小组。中午十二点半放学回家吃饭。早上很多孩子都会接受不同的治疗项目,比如基本的物理治疗,言语治疗,还有一些艺术类的,音乐治疗,精油按摩,马背治疗等等。下午三点,高年级的孩子(8年级以上)去工作坊,低年级去学校再上一个小时主课就放学。六点是晚饭时间,结束之后会有一些集体活动。学校晚间有针对高年级的孩子各种Club,比如Dancing club, Singing Club。有专门的志愿者组织,带着孩子唱唱跳跳,放松嗨皮一下。嗨完了八点半上床睡觉。


美国康复村 带孩子制作节日卡片

美国康复村 和孩子们去附近徒步


Q:和这群孩子打交道你觉得最困难的是什么?

A:建立连接吧。

 

我回顾这三年,也是经历了不同阶段吧。最初的陌生和不理解让我不知道以何种方式去和他们相处,所以发生了很多的矛盾。当然这算是互相了解的过程。慢慢地和他们磨合,去熟悉他们的习惯,性格,也在这个过程中看到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到第二年的时候我发觉自己虽然和孩子们相处没有太大问题,但觉得彼此之间似乎还是隔着一段距离,没有特走心。之后意识到其实是自己没有完全地打开,带着隔膜和他们相处,那自然不会得到他们的信任。所以后来就调整自己的心态,在第三年后半年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能够融入他们之间了,就像对待自己的好朋友或者亲人一样去对待他们,也从他们身上得到了一些认可和回馈。那时就觉得,这种互相坦诚相待的感觉特别幸福。

 

其实就和交朋友是一个道理,是志同道合的人了很快就能够走到一起,但没有火花的话再怎么努力也没用。所以也要接受一个现实就是,你不可能和每一个孩子都能建立起连接。这也不是什么过错。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只要你觉得有付出真诚就足够了。

 

Q:有过冲突吗?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A:冲突是必须有的。

 

想当初在英国的时候,会因为学员撒谎让我特别生气,所以就怼他,结果双方都好生气,搞成僵局,见面还尴尬。但是吧,我们天天生活在一起啊,总是不理睬怎么可以。后来就去试着了解学员为什么会撒谎,然后疏导自己的情绪,搞明白原因,想通了之后,就把问题解决了。

 

在美国的时候,和我住在一个房子的孩子,就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我们之间发生过好几次的冲突,有一阵子他情绪特别容易失控,而且都是因为比较小的事情,比如吃饭的时候控制他的饮食让他情绪失控;或者课间休息的时候他不间断地要吃零食被制止。他就大发雷霆,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边跑边跳鼻涕眼泪横流。刚开始的时候我当然也很气愤啊,而且他越失控,我就越想制止,我越严厉地制止,他就更暴躁。结果恶性循环,俩人气得天崩地裂还没解决问题。

 

后来我就意识到,他这样的孩子是不能以这种方式来对待的。于是我就学着在他闹情绪的时候尽量保持心静如水的状态(这样确实太难了)。他再怎么闹我自己不丢脾气,先尝试安抚,如果实在是没办法,又太影响别人了,就把他带到他自己的房间,让他在那里好好发泄,释放一下,等他平静了我再去找他,领回餐桌继续吃饭。

 

所以应对每个孩子的方法都是不一样的。有些孩子需要那种威严有力的震慑,但有些孩子就只能通过你平和,温柔又坚定的状态才能舒缓他的情绪。


美国康复村 和孩子去倒垃圾

英国社区 和特需学院去附近的超市

 

Q:对特需人群的过分关照还有浪漫化想象是一种歧视吗?志愿者在照料的过程中有自己的原则吗?

A:因为我自己是和他们生活了三年,所以就把他们都当做和我们一样的人来对待。我们基本上用对待普通人的标准来对待他们,因为如果去到一些公共场合的话,他们还是要学着如何来规范自己的行为习惯。但另一方面,我们也要意识到他们在某些方面的能力和理解是相对较慢的,给予他们足够的空间去提高。

 

所以在不完全放手和不过于苛刻中寻找一种平衡吧。

 

志愿者在照料的过程中,我觉得最重要的是界限的树立,其实就是原则的树立。有些孩子是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不该做的,但有些孩子也许是为了试探你的界限,故意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这个时候你如何应对就很重要,如果给了他PASS,那也许孩子之后会做更出格的事情。当然,刚开始和特需人群相处,彼此都在互相了解,所以有时候界限会比较模糊一些。但当你真正熟悉了孩子的性格特点,习惯喜好后,就会有一定的预见性了。就有可能在他“挑战”之前提前告知和预防。

英国社区 特需学院在做家务


Q:孩子们在社区里居住一段时间后,生理和心理方面会有变化吗?

A:这个问题要从孩子是什么年龄来的,待了多久,是寄宿还是日托,生活环境等因素来讲。总结一下就是,越早来的,待得越久的寄宿生,改变就会要大一些。一些孩子有自主学习能力,而且善于模仿,所以自理能力很快能够获得。但有一些孩子,比如中重度的,可能花很长的时间只会有很小的提高,但其实也应该去认可。

 

比如在美国的康复村,有一个10年级的人高马大非常壮实的男生A。他患有癫痫,是一个比较两极化的孩子,心情好的时候很自然随性,但心情不好时就会用手堵着耳朵,行动缓慢,什么都不做,而且还会掐自己,手上,胳膊上和脸上都有疤痕。A在学校已经待了好几年但一直都是日托生。第一年我对他的印象并不是特别深,每天只能见到一两次面。第二年他转为了寄宿生,就和我住在同一个房子,而且还是我学习治疗教育的研究对象,所以对他的观察很多。

 

听A的父母说,他们一直都在努力寻找到底是什么导致了A心情不好。他们带A去试过各种医生,也试过各种药物,做过各种的尝试都没能搞明白这无规律的两极化是怎么一回事。我可以感受到父母的那种焦虑和急迫寻求答案的心。A刚开始寄宿的时候,还是会在心情差的时候伤害自己。但渐渐地,我们发现,他不再去掐自己,而开始去掐别人了。这其实是让人非常哭笑不得的转变。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是在与人沟通,只不过用了一种不太招人喜欢的方式。

 

我们很多人在讨论A的这个转变现象时,一是觉得也许他以前作为日托生的时候,绝大多数时间是在家里,而父母无形中营造出来的那种焦虑感影响到了他。A是无语言的,也许他找不到发泄的方式,所以只能伤害自己;二是他变为寄宿生后,大部分时间是和我们志愿者,和他的同龄人在一起,而且我们房子都是特别能说会道,语言能力极好的孩子,对A是种不一样的刺激。这种刺激也许帮助他慢慢地打开自己,也就出现了掐别人的尴尬现象。

 

所以,所处的环境对孩子们的影响真是很大的。


美国康复村 孩子A

美国康复村 和孩子们去林子里徒步

 

Q:孩子们在社区的生活是阶段性的,还是长远的?在这样一个封闭式的社区里,孩子们能得到专业的照料,走出这个社区之后呢,他们的生活是怎样的?

A:国外的这种社区模式已经很完善了,有适合各个年龄段特需人群的社区。孩子们在学校毕业后,就可以去往过渡社区项目(18-21岁之间),然后再去往成人社区。我所知道的真正走出社区生活的特需人群比较少。

 

社区其实也不是完全封闭的,有时会和附近的学校有些融合的活动,每年都有其他地方的华德福高年级学生来实践学习,学校每年还会有GALA募捐晚会,一些特需孩子表演一些节目等等。

 

Q:当你结束三年的志愿者工作,离别那天是怎样的场景?

A:太难过了。从在美国的最后一年下半年就开始难过,想着真不知道以后啥时候能再看见这群孩子了。有好几个都是一起朝夕相处了两年的,特别喜欢他们,特别不舍得。而且我感觉自己刚刚开始享受和他们建立起的连接之后,就要分离了。所以告别那天,送走一个一个的孩子,一个孩子对我说,I will miss you。忍不住哭了好几次。

 

Q:回国的第一天是怎么度过的?

A:吃吃吃!

 

Q:为什么想回国做一个特需人群社区?

A:其实刚开始就是想看看国内这个行业发展得如何,国内特需人群的生活情况是怎么样的。然后自己联系了很多地方,去参观,和老师家长聊天,自己做些分享,就发现国内大龄孩子的情况还是挺不乐观的。好多家长因为无法忍受特殊学校或者托养机构的不健康,条件差,无所事事,只好自己组织起一个康养机构来。但特需群体实在是太庞大了,还是需要有一个适合他们生活和工作的地方。我自己既然有这方面的经历,就觉得应该去做些什么。

 

Q:你理想中的社区是怎样的?

A:我理想中的社区最好是离大自然近一点的,周围可以有徒步,爬山,玩水的地方。社区内部可以有活力有机农场,烘焙坊,木工坊,中国传统特色的手工作坊,养殖场,还可以有一个对外开放的咖啡厅或者餐厅。社区自己生产的蔬果,食物和手工可以部分自给自足,特需人群的独立生活能力,社交能力和工作能力都将在这里得以培养和实现。社区内的生活不仅仅只有工作,通过不同类型的艺术课,比如音乐,戏剧,书法等,去发现特需人群更多的兴趣爱好,并帮助他们通过艺术去表达自己,感知自己和环境。


在市区内,希望能有一个集咖啡,简餐,展览馆,手工售卖,有机食品售卖和公益交流的多功能就业基地。特需人群经过社区的培养,在自身情况和工作能力都达到一定标准后可以来这里就业。他们可以主动走入社会,让大众去关注他们,了解他们,并且能够为自己和社区创造价值。

 

Q:在国内,特需群体面临的困难有哪些?和英国、美国有什么区别吗?

A:我看到的困难有:专业从业人员很少但是特需人群的数量很庞大,适合他们的学校和工作环境很少,大部分的成年人估计都是在家待着,这对父母也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社会上有很多人还是觉得特殊需求是一种病,应该被矫正。我觉得他们只是在某些方面的处理能力比我们弱而已,经过正确的,合适的引导是可以提高的。

 

还有很多家长,特别是年幼孩子的家长,想到孩子越早干预越多干预就越容易被治愈。但这往往造成孩子接收超过他们承受能力的训练,反而会适得其反。我是希望家长们一定要先真正了解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的,自己也去多做一些功课,找到孩子本身最需要的,再决定运用什么类型的干预。

 

Q:对你来说,目前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A:我在找志同道合的可以一起做事情的人。我自己的能力是很有限的,而且筹划一个社区会遇到很多很现实的问题。我希望能够召集一些愿意为此而付出并且有不同特长的朋友们,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做这样一个事业。

 

真正做起社区来还会有很多困难,因为自己听说过也经历过失败,所以觉得做好迎接挑战和解决困难的决心就够了。有些事情也许你再努力都可能没法实现,所以就平和心对待吧。

 

Q:五年后你会在哪里,做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A:五年后,我35岁,应该还会在地球上吧。希望能去大棚里摘个西红柿,地上拔几根蒜苗,鸡圈里偷两颗鸡蛋,回家做个西红柿炒鸡蛋吧。

美国康复村 下雪了




本文编译者:
唐冠华(Tang Guanhua)

1989年生于山东青岛,高一退学从商。十七岁时旅行港澳,亲眼目睹资本如何透过产业,诱导人出卖自己最高贵的尊严。回大陆后,深思不已,对人类互害的社会结构深恶痛绝,进行近1年的节食和寒冷苦行,从此拒绝个人保险、房产、存款等社会保障体系和财产。后从事概念艺术创作。20岁时,在从未读过《瓦尔登湖》、《乌托邦》,不知嬉皮士运动和生态村概念存在的情形下,于日本名古屋,依托于童年时期对《老子》、《庄子》连环画和父亲收藏的黑格尔著作只言片语的印象,写下名为《家园》的文章,提出了5年自给自足生活实验(2010-2015年已完成),20年探索“自给自足群居社区”的目标(2015年至今)。为了便于大众理解传播,后将这种群居目标定义为:共识社区,概括了:生态村、理念村、合作居住、共同体、共享社区、共生社区等集体生活方式,并被广为沿用。

2015年在福州发起南部生活共识社区实验,同年在朋友推荐下担任全球生态社区网络(GEN)国家代表,2018年获联合国地球卫士青年奖终选提名。著有《独立之道-自给自足生活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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