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小龙：掂一掂西方语言学这块他山之石

中文系一年级小董同学问：自《马氏文通》以来，汉语的语法研究就长期在洋框框中徘徊不前。我们在强调西方语言学规范带来的失落和束缚，那么它是否对汉语言研究做出了贡献呢？如果有，又体现在哪些方面呢？比如说，有哪些西方语言研究的方法和概念是值得我们借鉴或沿用的？

这是一个好问题。

西方语言学值得我们借鉴的是对语言结构的系统的认识。

中国古代语言学在汉字字形和字音的研究上有系统的认识，但在汉语语法的认识上，系统的分析是从学习西方语言学开始的。

当然，现在我们更理解，中文语法的系统和西文语法的系统是不一样的。

西方语言学告诉我们：

1.语言结构是一个系统。汉语的语法，也应该是一个系统。

2.语法的系统，分成两个部分，词法和句法。汉语的语法系统，也应该分两个系统，但不是词法和句法，而是字组和句子。

英语的词组是以小组大的，汉字的字组是以大观小的。想起网上一个很有趣的段子：

警察：喝酒了？

司机：没！

警察：怎么有酒味？

司机：喝了杯啤酒。

警察：啤酒也是酒！

司机：请问蜗牛是牛吗？

警察：不是。

司机：请问酱油是油吗？

警察：不是。

司机：姑娘是娘吗？

警察：不是。

司机：啤酒是酒吗？

警察：不是。

司机：这不就结了！

汉语字组的理解如果不是以大观小，而是以小观大，就会闹这样的笑话。

3.词的类别是一个系统。汉语的词类也是一个系统，但这个系统和英语很不一样：

汉语的词类以语词的声气聚合为类（嗟叹之辞，如於、嗟、嘻、吁；语助之辞，如夫、惟、其、之），形貌聚合为类（形貌之辞，如迟迟、鄰鄰、婉娈），语义聚合为类（义类之辞），这是一种以义类为核心，体用一源，虚实相对而又相互转化的词类系统。

汉语的实词类别是义类之别。

汉语的实词在语言组织中体用兼备。

汉语的实词由义类到语义组合又到句读功能，是三个互相独立、不存在语法对应关系的层次。

（参见《中国语文研究的词类学传统》，《清华大学学报》1989，3-4期）

4.语言结构的分析是有层次的。汉语的结构也应该是有层次的，但不是英语的以动词为中心的层次，也不是英语的层层二分。汉语只在词组结构中使用空间性层次，但在句子结构中使用的是时间性层次。（参见《中国句型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