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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小龙：为什么“女汉子”是中性词甚至褒义词，而“二姨子”是贬义词？

申小龙 文化语言学新视野
2024-09-10

新闻学院17级小卫同学来信：
 
为什么在生活中会有很多女人模仿男人（包括语言，动作，服装等），却很少有男人模仿女人？而且，社会对女性模仿男性十分宽容，而对男性模仿女性十分贬低？
 
例如语言中“女汉子”“女强人”可能都是中性词，而“二姨子”“娘炮”“不爷们儿”则多涵贬义。最典型的例子是：女人可以穿裤子但男人却不可以穿裙子。
 
如此说来，在我们的语言环境下，是否仍然呈现出“男尊女卑”的性别观念呢？如果是，那么想要完全清除性别歧视是否是不可能的呢？

 
小卫同学的观察，说明了一个事实：在男子中心社会语境中，对男性的要求比对女性苛刻。我们来看一下上世纪不同年代对男性的要求：
 
20世纪30年代，上海一家报纸刊登《一般女士们对如意郎的标准》：一、相貌俊秀，中等身材。望之若庄严，亲之甚和蔼。二、学不在博而在有专长。三、高尚的人格。四、丰姿潇洒，身体壮健，精神饱满，服饰洁朴。五、对子女之情爱，专而不滥，诚而不欺。六、经济有相当的独立。七、没有烟酒等不良嗜好。八、创造的思想和保守的能力。
 
80年代的“五员大将”标准：身份党员、职业海员、工资百元、相貌演员、身体运动员。
 
90年代的“十项全能”标准：一张文凭、二国语言、三房一厅、四季名牌、五官端正、六亲不认、七千月薪、八面玲珑、九（酒）烟不沾、十分老实。

 
进入两千年，各种“好男人”标准的评选层出不穷，主要不外乎：
 
有责任感――不是每个人各自承担自己的责任，而是男人要承担责任。以前有一首歌叫《我让你依靠》，清楚地说明了两性的关系。
 
有事业心——以事业大小来判断一个男人（而不是一个女人），盲目推崇事业的成功，很容易使男人变成追求事业成功的机器。

其实一个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价值在于生活得快乐、自由、自然，在此基础上追求个人的理想。因此能做到自立、有上进心，就是在健康成长。

 
女性可以因为许多种理由爱上一个男人，而不仅仅是“事业有成”。北京一位34岁的女记者这样评说她的丈夫：
 
“我最欣赏的男人是我的丈夫，三十多岁的人仍然没有被社会同化。他会为电视剧中的情节痛哭，心里有高兴事就会手舞足蹈，对别人的讥笑从来不屑一顾。他同儿子以一种近乎兄弟般的方式相处。同他在一起，你总是感到轻松、自然。他工作勤奋，却不为名利所累，做自己喜欢的事便觉得很幸福，很成功。”
 
2003年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公布《中国企业家成长与发展十年报告》，用大量真实的数据，揭示了这些高收入、高地位的男士在生理和心理上的隐患。他们共同的特征是：像陀螺一样疯狂工作，但内心却渴望在50岁前退休，去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有幽默感——其实，只有当幽默感属于少数人时，人们才会为这种性格所打动。
 
大方慷慨――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记者这样的报道：
 
“情人节、三八妇女节，男士们没少掏钱买礼物、请吃饭。好不容易盼来‘白色情人节’，没想到非但没有得到惊喜，所有节日开销还是自己买单。接二连三的巨大开支终于让男士们不堪重负。”
 
“昨天，记者随机采访了7名男性朋友，接踵而至的节日让他们的花费从500元至3000元不等。‘这些都是不能不花的钱，谁让我们是男人呢。’他们感叹。”
 
这还是十多年前的报道。

 
1995年世界妇女大会期间，一些男性代表在会上散发以“男性解放”为主题的材料，说：“男人同样承担着男权文化的压力。每一条关于女性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的谎言，就意味着有一条关于男性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的谎言。……每个人都有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不同生活方式的权利。社会和文化没有资格按照一元化标准来评价一个男人。只有男性解放，妇女才能真正解放，这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我们可以看到，在语言的社会建构中，所有关于男性应该怎么样的认识，和有关女性的认识一样，都是值得审视的。小卫同学看到的种种女性可以，男性不可以现象，反映的正是男子中心社会语境。
 
当然，在社会发展中两性的“刻板印象”正变得越来越宽容，但两性的根本关系没有变。尤其对其中的“社会建构”的认识，来回拉扯，让人一言难尽，欲说还休。

 
有这样一个观点：如果男女一起吃饭，理所当然慷慨买单的男人，其实并不一定是“好男人”，因为他并不平视女人。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认同这一观点。
 
恐怕很少，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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