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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十娘|孩子,你是值得被爱的

渡十娘 2024-02-19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少年大不同 Author 陈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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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陈瑜

编辑|渡十娘  



文/陈瑜

少年大不同创始人

《少年发声》《不被理解的少年》作者


“我想分享:爱到底是什么?又要怎么来呢?”欣怡是带着主题来找我做“少年发声”访谈的。


她来自一个重组家庭,父母在她一岁时离异,爸爸再婚后又生了一个妹妹。——单是听这样的背景信息,就感觉这人生剧本的主人公可能会成长得比较辛苦。


她想得到爸爸妈妈的爱,为此她做了她能做到的最好。但爱不是交易,我要如何告诉她,她可能求之不得,但亦有机会……


PS:成为孩子们的重要他人!如果你是学校的心理老师或班主任,想要帮助你的学生们,请看到最后。

少年发声 No.93欣怡/女生/8年级/江苏1
欣怡:我就特别好奇,怎么样才能得到爸爸和妈妈的爱呢?


我家本身就是个重组家庭,我爸妈在我一周岁就离婚了,后来我爸爸在我5岁时给我找了个后妈。刚开始她对我就特别不好,动不动就骂我、打我,还会拿棍子打。


陈瑜:后妈打你,爸爸有什么反应呢?


欣怡:我爸爸什么反应都没有,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她打我的。


陈瑜:你会哭着去向他求安慰、求帮助吗?


欣怡:不会,因为在我爸爸的眼里,他肯定会觉得如果说你懂点事情,你妈妈就不会打你,所以说我不会去找他安慰。我不敢跟任何一个人说,因为我后妈如果知道,还会打我。


陈瑜:一般她会为什么样的事情打你?


欣怡:为了我找我爸爸要钱,或者我跟我爸爸说我想买个东西,或者就是我想见我自己的妈妈。
陈瑜:你被打不敢找爸爸,会想办法去找妈妈跟她说吗?


欣怡:不会,我只会自己偷偷地跑到房间里面捂着被子哭。


陈瑜:你为什么不找妈妈?


欣怡:因为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找我妈妈,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她长什么样子,因为我刚出生不久她就跟我爸爸离婚了。本来法院是打算把我判给我妈妈的,我爸爸就说了一句,自愿抚养我到18岁成年,后来就把我给我爸爸了。


陈瑜:你第一次见到你妈是你几岁的时候?


欣怡:是我8岁的时候,当时我在读一年级,她正好来看望我,然后就渐渐地有印象了。自从我后妈不让了之后,我也没跟她联系。


陈瑜:这几年都跟你亲妈没有任何联系吗?


欣怡:除了小学六年级有一次,我碰到她,我叫了一声,然后她带我去买了几次东西。初一的时候来玩了几次,然后就没有见过面。


陈瑜:你有你亲妈的微信吗?你们可以联系吗?


欣怡:之前没有,联系不了我妈妈,我这个后妈给我绑定了什么青少年模式,她有时候会看。后来我换了一个微信,我敢偷偷地和我妈妈联系了。现在只有她的微信,但是她一般都不怎么会回我,她就很怕她那边的老公跟她离婚之类的。


陈瑜:她也组建了新的家庭,她那边又生孩子了吗?


欣怡:生了两个。


陈瑜:所以你很小的时候,爸爸帮不了你,妈妈也没法给到你支持,她不在你身边,你也联系不到她的。


欣怡:对的。


2


欣怡:在我6岁的时候,他们又生了妹妹。


我妹妹今年8岁,已经100多斤了,而我14岁,才六十几斤。但是我爸妈他们一直认为我还是很胖,让我减肥。对于妹妹,她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哪怕她已经很饱了,还是会带她出去买。


我妹妹要什么东西,我爸爸都会给她买,而我要什么东西,我爸爸什么都不会买。这让我很困惑,明明都是一个爸爸,为什么非要搞这样呢?


他只会说:“你作为姐姐,懂点事,让让她。”但是我想说,我虽然是姐姐,但有些事情不是我的错,我凭什么要去承担?有些时候我就不应该让,但是爸爸他们总是以我是姐姐为由来压,让我让着她,她还小。


陈瑜:他们会要求你让着妹妹,在所有的经历里,你觉得最委屈的是哪一次?


欣怡:她动不动就跟她妈妈说,我打她、我骂她之类的。


初一的时候有一次,妹妹跟她妈妈说我打她。后来我努力地去跟她说,“我没有打她,是她不小心摔着的”,但是我妈没有听我的解释,就听我妹妹说我打她了,后来她把我打了一顿。


他们会说,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省心一点,说“有时候妹妹说什么,你就让着她,她打你几下,又不疼”。但是她拿棍子打我,她不疼我疼。


陈瑜:听上去妹妹是不是会被养得非常的骄纵?


欣怡: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陈瑜:她会仗着爸爸妈妈喜欢她来欺负你吗?


欣怡:会啊,她会啊,比如说她把我作业撕了,或者抢我东西之类的,很正常。


陈瑜:爸爸妈妈对于她做这些事情会有反应吗?


欣怡:没有反应,他们的反应是不管不顾,随便你。


所以我好奇我应该怎么去得到他们的爱,或许说我应该更懂事吗?但是我感觉我已经很懂事了。


我尽量能不生病就不生病,能不给他们找麻烦就不给他们找麻烦,我能忍住就尽量不去让老师打电话联系家长申请回家之类的。我成绩在年级里排名第二或者第三,班级里面都是第一或者第二。


我比同龄人都努力,别人9点多回家就睡觉了,而我完成作业、上完补习班之类的,都已经凌晨12点多了。但是他们始终不满意我的成绩,总是要拿我跟年级第一名比。我很想说我不是一个学习的机器,我是个人,我也有我自己的自由。

我妹妹上小学,她就考了一次100分,爸妈就给她买了个手机,我这个后妈给她发了1000块钱。而我初中考了个145(我们这边满分150分),他什么都没给我。


我一直在努力地想成为他们认可的样子,但是我发现我做不了、做不到。我就特别好奇,我应该怎么样才能去得到他们的关注、他们的爱?


陈瑜:你看着他们对待妹妹的态度和对待你的态度不同,你心里是什么感觉?


欣怡:我心里是难过伤心。


陈瑜:你有跟你爸爸去聊过吗?都是你生的,为什么你要这样区别对待?


欣怡:我跟他聊过,但是他就吼我说:“那你当初就应该跟着你妈妈走!”
陈瑜:他这么说你是什么感觉?


欣怡:他想这么说就这么说吧,反正我从小到大都是被他这么说出来的。是他自愿抚养的。


陈瑜:你会感觉自己是家里多余的人吗?


欣怡:我反正从小到大都这么感觉,我跟我爸爸妈妈就特别格格不入吧。


陈瑜:你从小到大在这个家庭里生活,有什么片刻时光会觉得他们是爱你的、会觉得是幸福的,有吗?


欣怡:我小时候,他有一次带我去恐龙乐园玩呗,但不是我要求,是妹妹说想去恐龙乐园玩,后来爸爸也把我带上了吧。


陈瑜:除此之外呢?

欣怡:没有了。
3


欣怡:我之前提出好几次,想让爸爸带我去看下心理医生,他都是以过两天之类的方式来敷衍的。


后来我们学校心理老师发现了我的一些状态,上课的时候完全没有什么兴趣,就和班主任一起来我家家访,让爸爸带我去看一下医生。


上周六,爸爸带我去医院做了个抑郁症测评,是重度抑郁、重度焦虑。然后我爸爸就说:“你怎么可能会这样子?我记得你是个很开心的小孩。”


他怎么说我是个很开心的小孩?他了解过我吗?我长这么大,在我进步的时候给予我鼓励或者肯定过吗?


陈瑜:这一次你查出来是重度抑郁、重度焦虑,你爸爸是什么反应?


欣怡:他感觉就无所谓,怎么可能会这样嘛,都是两个女儿,为什么我妹妹没有而我有?


陈瑜:有一个问题我很好奇,你有焦虑、有抑郁,还能保持这么好的成绩,你是怎么做到的?一般来说,焦虑抑郁的学生,上课听不进去,也没法读书,到后来会跟不上教学节奏的。


欣怡:因为我认为如果说我不努力的话,我永远都会被我妹妹欺负。我认为学习就是出路,哪怕我再抑郁、再焦虑,我有必要去学习,因为这样子我才能改变现在的状况。


陈瑜:生理上能支持你吗?


欣怡:有时候状态很不好,比如说上课的时候莫名的会耳鸣、头疼、会觉得烦,但是我尽量地去克制、去吃药。


陈瑜:你真的是太不容易了,就全靠意志力撑着。

你有自残的情况吗?


欣怡:有吧,初一的时候手臂上全都是疤痕,然后有几次就把房间里的东西砸得特别乱。


陈瑜: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你去做出这样的举动?


欣怡:我会觉得很烦,我觉得有时候我会撑不住。


陈瑜:重度抑郁的话,你之前有过一些活不下去的念头吗?


欣怡:有过。我感觉有时候会觉得真的这个世界没什么意思,除了我们心理老师会给我帮助,其他时候我都感觉一点意思都没有,所以有时候真的会很压抑。


离开世界的想法一直有,但是我努力地去克制住,因为我认为我应该去努力学习,改变现在的状况,而不是想着离开世界。离开世界的话,就让我妹妹得逞了,就像她所说的,爸爸妈妈都爱她,但是我坚信爸爸妈妈肯定有一次会看到我吧。


陈瑜:你希望爸爸妈妈看到你什么?


欣怡:看到我的努力,我想得到他们的认可,而不是无止境地去拿我和别人对比,或者说为什么我不能懂点事之类的。


陈瑜:嗯,了解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你的字典里边,“爱”的定义是什么?


欣怡:我觉得爱的定义是,哪怕你犯了错误,认真倾听你,在我委屈的时候,不是着急批评我,而是给予我一定的鼓励,相信我可以的。


陈瑜:你非常期待从你爸爸妈妈那里得到这样的爱吗?


欣怡:我非常期待,我想哪怕他对我妹妹的那份爱分一点点给我也可以,在我不舒服的时候带我去看看也好,而不是老师说了之后才带我去。


4


陈瑜:听你提到你的心理老师会给到你帮助,跟我说说你的心理老师,你是怎么接触到她的?


欣怡:当时是初一,她上我们班的心理课,很年轻,二十多岁。我感觉她真的很温柔,声音也很好听,很有耐心。


我鼓起勇气给她写了一封信,后来她找了我们班主任,让我过去跟我聊聊。然后,渐渐地就好起来了。


陈瑜:你当时在信里写什么?


欣怡:我写老师你真的好温柔,我有很多问题很困惑,我想和你聊聊。


陈瑜:跟老师第一次聊了些什么?


欣怡:我跟她聊了我的家庭、我的经历和我为什么会这么懂事。心理老师说我爸爸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子,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凭什么要这样子区别对待?

心理老师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给我拿糖吃,也会听我倾诉,特别有耐心,她是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去跟我说的,给我鼓励,而不是站在一个老师的角度对我指责。


陈瑜:你多久会去跟她聊一次?


欣怡:每周四,她让我每周都去。

有一次上数学课,我实在是没兴趣上课了,她会跟我们班主任说,让我待在她那边,会带我离开校园,去附近的公园走走转转,让我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陈瑜:这老师真好。


5


陈瑜:亲爱的,我听了你刚才的讲述,挺心疼的,你这一路长大,特别不容易、特别辛苦,你很渴望得到父母的爱,但是因为重组家庭各方面的原因,要得特别的辛苦。


这个事情我们理一下。首先,在这个家庭里,如果说谁没有做到位,不是你没有做到位,是父母没有做到位。我个人觉得你已经做到了一个孩子能做的最好了。

欣怡:我也认为我已经努力了,但是我爸爸他们认为我还没有努力。


陈瑜:那是他不对,他把这个作为借口。


父母爱孩子,没有条件的,就是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所以我爱你,没有什么交易,没有说你要做好了,我才能爱你,你要做到满分、完美,我才能爱你。交易来的爱,根本不是爱。


欣怡:他们认为我跟我妹妹就是两种不同的人,我妹妹就应该得到。我爸会觉得,要不是我,我妈为什么会不要我,而非要他来抚养我。


陈瑜:他把他们两个人婚姻解体的责任怪在一个一岁孩子身上,是完全完全不讲道理。不是你求着他们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是他们结婚生下了你,都没有征得你同意,对吧?


欣怡:嗯。


陈瑜:所以,你是无辜的,你爸爸这样的解释站不住脚并且是不负责任的。


第二,我也想告诉你一个可能比较残酷的现实,以你爸爸妈妈目前这样的认知,我觉得你要在他们身上获得你要的爱,难度是极高的。


欣怡:确实啊,特别大。


陈瑜:你爸爸在抚养孩子方面很多的想法是不合理的,也就是说你要在一个不合理的人那里去要到一个合理的东西,这个事情好像是无解的。除非你爸爸愿意学习提升,但是如果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任何问题的话,他不会学习提升,所以你从他那里可能要不到一个称职的爸爸该给到女儿的东西。


欣怡:爱本来就是无解的吧。但是他们最大的努力不就是带你来到这个世界、去看了美好的世界吗?


陈瑜:他们把孩子生下来,是他们婚姻走到一定程度的一个行为,不是他们的功劳,这是自然发生的。完了之后,他们好好抚养孩子,才能让孩子看到美好的世界,但把孩子带来以后,一直指责谩骂,孩子能体会到美好的世界吗?


有些人的原生家庭可能有一些缺憾,使我们没有得到充分的父母之爱,但不代表我们的人生就完结了。不是的,随着我们年龄的长大,我们可以步入社会在其他的关系里去缔结爱、缔结很深度的情感。


就好比你和你的心理老师,你和她有那种心和心的呼应,她能够感受你、能够倾听你,能够理解你,这个是你特别幸运的地方。你看到没,我们有缺憾,父母没能给到我们特别好的家庭,但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心理老师,这是非常难得的。


欣怡:我们心理老师特别好,她对待我和其他同学不一样,她有时候会自费给我买东西。


陈瑜:所以我要说的是什么,随着我们年纪的长大,我们可以在这个世界上去建立自己的亲人关系。


欣怡:我认为心理老师她就是我的亲人,有时候我就很想为什么心理老师不是我妈妈呢?


陈瑜:是的,如果我们的妈妈那么温柔、那么耐心、那么听我们倾诉,真的是一件太幸福的事情。


欣怡:确实,但是很少有人会这样做的。


陈瑜:但是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的,所以我们把他们变成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未来你是有能力去建一个“家庭”的,家庭里边的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彼此有最深度的情感链接。


欣怡:确实。


陈瑜:然后在这样的情感关系里边,你能够重新获得滋养,能够重新建立自我价值感,觉得自己非常棒,觉得自己是值得被爱的,然后你渐渐就会变得越来越强大,你也会有爱别人的能力,你就会把那些阴霾放到身后去。


欣怡:我感觉我总有一天会这样子,但是尽量先让自己脱离这种原生痛苦。我认为学习就是出路,只有学习才能改变现在的状况。


陈瑜:学习可以给你带来很多人生的可能性,但不要把学习变成你人生的又一场交易。不是咬牙切齿地说,我要读书改变命运,而是在学习中不断发掘乐趣、认识自我,在这个过程中一点一点走向我们的未来,那个状态才是舒展的。


欣怡:嗯,明白这种感受。


陈瑜:好,让我们重新看待爱,爱不仅来源于父母,心理老师对你绝对就是爱了。你向她敞开内心,她关心你、支持你,这种你来我往的感情,是非常好的良性关系的体验。


你记得这样的体验,以后就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在你生活中的其他关系里边去碰,会碰到更多这样的人,然后你就会有越来越多这样的关系被缔结起来,你就可以活在一个自己打造的爱的世界里。


欣怡:我明白了。
陈瑜:所以我们先把我们的原生家庭放一放,做你自己,去这个世界里找你的亲人。


欣怡:我明白了。


陈瑜: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欣怡:老师,我感觉你跟我们心理老师一样,特别温柔。


陈瑜:哈哈,是吧?谢谢你。


孩子,不容易的,记得你是值得被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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