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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信的仲裁 | 孙杨案36问 (4)

马服子 赵括辨法 2021-12-29

Lies, Ignorance & Prejudice

Doping control out ofcontrol

Q4:IDTM法律报告呢?

Q1:ISTI是否唯一标准》已经讨论过,世界反兴奋剂机构(“WADA”)承认,只要其标准不低于《检测调查国际标准》(“ISTI”),各利益相关方可以自行制定规章制度来开展兴奋剂检查工作。[1]
国际泳联(“FINA”)的反兴奋剂委员会在其裁定书(“FINA裁定书”)中提到采样公司(“IDTM”)的法务主管Jenny Johannesson曾经出具过一份报告(“IDTM法律报告”),详细介绍了IDTM关于兴奋剂检查通知流程的规章制度,以及对ISTI相关规定的解读。[2]
然而,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的两份仲裁书压根没有讨论这份IDTM法律报告。这引发了《36问》系列之四问:
IDTM法律报告怎么凭空消失了?
本篇在分析IDTMT法律报告为何被屏蔽的同时,还将剖析仲裁庭如何屏蔽该报告的一系列小动作。
仲裁庭屏蔽IDTM法律报告的良苦用心
据FINA裁定书所述,Johannesson在法律报告中陈述的IDTM通知程序包括以下规则(见题图):[3]
  • 所有采样人员必须携带并向运动员出示有效的国家身份证件(“身份证”)。

  • 血检官(BCO)和血检助手(BCA)在采血任务中必须携带并向运动员出示有效的证书或文件,以证明其有资格在任务地区进行采血。

  • 在IDTM,血检官(BCO)为经过培训且有采血资格的检查官(DCO);IDTM向所有的BCO提供检查官证;执行任务时,BCO必须持有并出示有效的检查官证,以及DCO需要出示的其他证件。

CAS仲裁书确认(见上图),2018年9月4日当晚,IDTM的检查官(DCO)和血检官(BCO)向运动员出示了以下证件:[4][5]
  • 检查官仅出示了她的IDTM检查官证的纸质复印件;

  • 血检官仅出示了她的《护士资格证书》。

首先,检查官没有按照IDTM规则的要求出示身份证;此外,检查官证的复印件与其原件之间的效力大不相同。比如,警察无权用警官证复印件代替警官证对你执行搜查,你也不可能用护照复印件代替护照顺利通关入境。
其次,暂不提血检官既没有检查官证,也未出示身份证;《护士资格证》并不能证明她有采血资格,因为中国法律规定:只有持《护士执业证》者方能从事包括静脉采血在内的护士执业行为。[6]
综上所述,IDTM采样人员在案发当晚的通知程序中,严重违反了IDTM自己的规章制度。为了替控方掩盖这一无可辩驳的事实,仲裁庭不得不设法屏蔽掉那份IDTM法律报告。
CAS屏蔽IDTM法律报告的鬼蜮伎俩
原本,仲裁庭屏蔽证据不算个事,因为CAS的仲裁规则要求各方对案情保密(见下图);只要仲裁书上只字不提IDTM法律报告,普罗大众就不会知道有这么回事。[7]

但是,运动员要求的公开听证,却给仲裁庭出了个难题。如果Johannesson女士出庭作证,必然会谈及IDTM法律报告以及其中的通知程序规则,那样就很难进行暗箱操作。因此,仲裁庭务必要先阻止Johannesson出庭,再从仲裁书中抹去相关痕迹。
▍  听证会上做局
于是,仲裁庭的第一步操作就是不顾辩方的反对,允许WADA由Neal Soderstrom顶替Johannesson出席公开听证会(见下图)。[8]

要理解WADA此举目的,需要先介绍一下英美对抗式程序中听证会的作用。
  • 证人的证词一般在听证之前数周就提交给了法庭,并由法庭转给当事各方。[9]

  • 听证会的意义不是复读那些证词,而是双方律师通过盘问来攻击对方证词的真实性或证人的可靠性。

  • 盘问的基础就是之前提交的证词,而准备工作就是研究发现对方证词中的破绽。

因此,中途替换证人并不多见。一般而言,除非有正当理由无法参加听证,出具证词的证人必须出庭作证,否则等于剥夺了对方的盘问权利。尤其像本案中保留证词、替换证人的情况,十分蹊跷。

  • 首先,原证人Johannesson自2012年起就担任IDTM的法务主管;而新证人Soderstrom则是客户关系经理(见上图)。前者显然比后者更熟悉IDTM的规章制度,而且还是IDTM法律报告的作者,显然更适合出庭作证。

  • 其次,WADA替换证人的理由是“缩短证人名单”。用一位新证人替换原证人,何以缩短证人名单?就因为新证人的姓名比原证人少了两个字母?

  • 最后,Johannesson居然并非无法参加公开听证。辩方律师实在憋不住,在盘问过程中忿忿指出,当天在听证会现场见到了原证人本尊(见视频)。

有朋友会问,难道换个证人作证,就不能聊到IDTM法律报告了吗?要回答这个问题,需要先了解听证的流程和规则:
  • 首先,己方律师询问(direct examination);内容除了证人的资质信息外,限于此前已经提交的书面证词中的内容。

  • 接着,对方律师盘问(crossex amination);内容限于证人对其书面证词的确认或修改,以及证人对询问的答复。

  • 最后,己方律师可以就证人在盘问过程中的答复,补充询问(re-direct)。

可见,由于新证人Soderstrom并非IDTM法律报告的作者,除非控方律师在询问过程中问及报告的具体内容,辩方律师在盘问过程中无从下口,因为新证人可以一推六二五:“不知道,那份证词不是我提供的”。
▍  仲裁书里设套
阻止Johannesson出庭作证,只能避免IDTM法律报告在公开听证中曝光;而报告本身仍然是合规提交的证据。仲裁庭的下一步操作就是设法在仲裁书中彻底抹去IDTM法律报告的痕迹,以绝后患。

仲裁书中首先提到,尽管WADA认为IDTM自己的习惯操作(customary practice)比ISTI更为自由(比如,仅要求使用无需列出采样人员姓名的年度授权书),但运动员的立场是习惯操作不能取代ISTI的强制规定(见上图)。[10]
仲裁庭接着又指出,“WADA提供的证据不足以证明IDTM确实存在那样的习惯操作”。[11]
啥情况?罕见地有利于运动员?难道仲裁庭反水了?才不是呢。这里的虚晃一枪,是为了杀个回马枪:仲裁庭以此为借口,堂而皇之地拒绝采纳与IDTM操作习惯相关的任何证据(见下图);从而成功屏蔽了那份令WADA如芒在背的IDTM法律报告。

【马服子按】
本问篇幅较长,就不再多话了。《36问》系列之五问,将继续讲解仲裁庭琵琶遮面的掩饰功夫:运动员与检查官究竟有何旧怨,仲裁书为何语焉不详?

【未完待续】

 失信的仲裁 | 36问-Q3:ADAMS授权书呢
失信的仲裁 | 36问-Q2:中国法律安在
失信的仲裁 | 36问-Q1:ISTI是否唯一标准
西媒急需普法 | 36问-号外:违规训练调查

失信的仲裁 | 36问-引子:不破不立


[1] See WADA Code (2018), p. 130, comment to Models of Best Practice and Guidelines.

[2] FINA Doping Panel Decision, 3 January 2019, para. 4.5, “Ms. Johannesson testified by Skype at the hearing and provided a Report to the Doping Panel describing how IDTM interprets the [ISTI]…The Report she provided also contained information relevant to the IDTM’s typical authorization and notification procedure.”
[3] Id., para. 4.41, quoting the IDTM legal report produced by Jenny Johannesson.
[4] CAS Award II, 2019/A/6148, 22 June 2021, para. 28, “The DCO presented a copy of her IDTM card identifying her as such. The BCA provided a junior nurse’s certificate…” (“BCA”is the IDTM terminology for Blood Control Officer).
[5] 鉴于控辩双方均认同尿检官(Chaperone/DCA)并未实质性参与当晚的采样任务,这里只讨论检查官(DCO)和血检官(BCO/BCA)的证件问题。
[6] 见《护士执业注册管理办法》;关于采血资格的具体分析,详见后续问答。
[7] CAS Code of Sports-related Arbitration (2019), R43 Confidentiality, “Proceedings under these Procedural Rules are confidential. The parties, the arbitrators and CAS undertake not to disclose to any third party any facts or other information relating to the dispute or the proceedings without the permission of CAS.”
[8] CAS Award I, 2019/A/6148, 28 February 2020, para. 96, “On 29 October 2019, on behalf of the Panel, the CAS Court Office provided the Parties with a hearing schedule after considering the Parties’ respective positions in this respect and advised the Parties, inter alia, as follows: 1. Ms. Jenny Johannesson: The Panel notes that WADA is content to narrow its witness list such that Mr. Neal Soderstrom will testify in lieu of Ms. Jenny Johannesson.”
[9] 以本案为例,出席2019年11月15日公开听证的证人名单,早在10月29日就已确定。当时,除了“替补证人”Soderstrom之外,其他证人的证词均已提交给仲裁庭。
[10] CAS Award II, para.253, “Finally, none of the above breaches are remedied or erased by WADA’s references to an allegedly contrary, more liberal “customary practice” by IDTM (suchas requiring Sample Collection Personnel to carry only a Letter of Authority, and not an Authorization Letter listing the specific mission and team members, etc.). Customary practice cannot displace the mandatory requirements of the ISTI.”

[11] Id., para. 324, “With respect to IDTM’s practice in particular, the Panel moreover considers that it has not beenprovided enough evidence to establish the existence of a [customary pract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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